回到宿舍,顾沉带他坐去椅子上休整,沈迟回了一半的神魂,但还是紧握着顾沉手腕。
顾沉蹲下身子,望着他:“还好吗?”
沈迟摇头,全身心地托付给他,“糟糕极了……”
顾沉又有了早晨的手足无措与紧张,“吃糖吗,这次可以吃我的了。”
沈迟笑里都透着苦涩,“不用,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见顾沉神色也变得如他一样凝重,沈迟松开他的手,“没事儿,我缓缓就好,你不是还有点作业没写吗,去写吧,不用管我。”
顾沉放心不下,不肯走,两手空空后,自己都不知应该搁哪里。
“沈迟!”
双方都在深思中,贺佐天欢天喜地地推门而入,手里的礼袋招摇地摇动着。
“看我给你来了什么宝贝。”
顾沉迅速起身,上前夺走,准备扔出门外。
贺佐天背后还跟着许旭,许旭不明所以,速速拦住他。
“你干嘛呢,这张光亮给的赔罪礼。”
两人回来路上碰见了张光亮,那人还是带着三层人堆堵在路上,贺佐天撸起袖子都准备大干一场了,这人竟然谦和地把手里的礼袋给了他。
“帮我把这个给沈迟,送他的礼物。”
许旭也想当然以为是赔礼,低估了张光亮的一肚子坏水儿,兴冲冲地和贺佐天一起跑回宿舍给沈迟“好消息”。
顾沉压下眼帘,准备推开他,沈迟先一步解释道:
“这是宋恒的,张光亮只是转送。”
许旭瞬间呆住,顾沉挣脱开他的手,准备继续向外扔东西,沈迟却说道:
“可以给我吗?”
顾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给了他。
沈迟接过,“谢谢。”
然后放在了自己床上。
沈迟不打算现在看,更不打算和别人一起看。
贺佐天忘记赵恒是谁,挠头道:“谁呀?”
许旭没想这人记性这么差,小声嘀咕道:“高一转校那个。”
贺佐天还是没印象,许旭不敢说太多,怕刺激沈迟,恨不得和贺佐天换个脑子,把记忆直接传送给他。
许旭慢吞吞地吐不出声音来,沈迟放好礼袋,自己回复道:
“我前同桌,之前也和我们做过舍友的那个。”
他看向顾沉,又道:
“我先去洗漱,你们慢慢聊。”
贺佐天大大咧咧地想听八卦,许旭把人牵到自己宿舍去,也不忘给顾沉使眼色让人跟上、顾沉兴趣不大,觉得沈迟需要陪伴,留了下来
顾沉看着沈迟去阳台,背影在夜色里比细月还瘦薄。流水淌过他的手背,一点热气也没冒出来,沈迟掬起一捧,毫不犹豫地朝脸上扑去,淅淅沥沥的水珠从脸庞滑落,冻红了他的眼眶。
顾沉走去自己书桌,推开桌角的练习册,手指摩挲过那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沈迟。
不仅这里有,书架、床梯、床板、白墙……这个床位的许多角落都有着,有些单独盘踞,有些成队打挤,又多又密,能见出雕刻者执念之深。
他来时第一天就发现了,知道自己同桌是这个人名后,还以为是沈迟中途换了床位,心里暗暗给他贴了一个没素质的标签,和沈迟熟识又偏心地包容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一看,这些刻痕大有来头,是他粗神经地没多想,也没多问。
沈迟冷静完,回来时顾沉又问候了他一句,顺手也把桌角的刻痕重新挡住。
沈迟恢复了一点精气神,让他别担心,低头上了床梯,认真地开始翻动红色礼袋。
上层是糖果礼盒,下层还有两个小盒子,一封信。
糖果礼盒还套着塑封层,既然没拆封,沈迟也没心思打开。
他提起信封,摘掉上面的漆印,信纸单薄,沈迟都担忧他会不会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压碎,看的潦草,但不是他无耐心的缘故,写信者翻来覆去就想表达一件事儿,他想沈迟,想见沈迟,想亲、拥抱沈迟,起先的用词还算平和有分寸,逐步又演变的疯狂。
“真他妈想口死你。”
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目,读不完,沈迟直接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走。
第一个礼盒很小,里面放着手作的木头小人,宋恒刻画的很细致,两个小人栩栩如生。沈迟穿着校服与宋恒牵手,两人看起来很是甜蜜。
此时顾沉站在阳台边依着墙漱牙,夜风掀起他的前发,破碎的发丝如飘动的流苏轻轻掩住他偷看的视线。
待沈迟打开了第二个礼盒,里面的东西被他粗鲁地倒了出来,纸片纷纷扬地飘落,沈迟突然下床,冲进了顾沉身边的洗浴间。
顾沉的心又被揪住,根本来不及细问,沈迟已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吐干净了,酸水还在不停涌动,头昏脑涨,四肢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颤抖又颤抖。
那人森冷的声音又钻进了他脑袋,不一会儿,冰冷的夜风窜入洗浴间,手臂与腰间也好似在被人缠上。
滚、快滚!
沈迟颤抖地愈发汹涌,顾沉终于赶来了。
“喝点水,冷静,深呼吸,别怕,我在……”
沈迟的眼泪早早被折磨出眼眶,挂在眼边摇摇欲坠,顾沉抱住他,沈迟埋头在顾沉怀里颤抖,呜咽声断断续续,又闷又堵。
水杯里的水也在摇摇晃晃,顾沉索性放在地上,空手僵硬地贴着沈迟脊背,徐徐安抚他。
沈迟的脊背像山恋一般起伏,也像山恋一样压得顾沉喘不过气。
良久后,沈迟才慢慢镇定,弓着腰,大口喘气。
呼吸间只有顾沉的气息,熟悉的洗涤剂芬芳清爽又舒适,偶尔还会飘来两缕薄荷香,是顾沉来不及收拾的泡沫水,来不及吐掉,他直接一口咽尽。顾沉害怕得现在还咬着牙刷,唇边挂着洁白的泡沫。
沈迟抬首,眼睫被泪水糊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分开,清透的琥珀瞳还残留着恐惧,眼睛红肿得可怕,谁见谁怜。
顾沉把水抵在他唇边,“喝点,嗓子会舒服些。”
沈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清水在口腔咕噜噜转了好几圈,他侧腰吐进狼藉的马桶里。
第二口沈迟自己接过了水杯,顾沉和他一同起身,帮忙摁了一下抽水键。
沈迟反复漱了几次,杯里的水尽了,他才停下。
“我再给你倒一点。”
顾沉放下马桶盖子,让沈迟坐着休息,他拿过水杯去了外面,还好今天下晚自习他勤快接了点温水带到寝室,不然他现在还得去寝室外接。
寝室里只有凉水,喝着必然伤沈迟的胃,温水好些,只是可惜没有蜂蜜。
但他另有妙招。
沈迟接过水杯,入口甜丝丝的,有淡淡的葡萄味儿。简朴的透明玻璃杯藏不住事儿,一颗圆圆的紫色糖果躺在角落溢散着波澜的甜蜜。
顾沉还蹲在他面前,说道:“先别急着出去,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会上你的床,介意吗?”
沈迟呆呆地摇头。
“好。”顾沉立即动身。
好些照片飘下了床铺,杂乱地落在地板上。多是沈迟的大头照,站在门口等车的沈迟、进校的沈迟、打电话的沈迟、车里的沈迟、沈迟买零食、沈迟喝水、沈迟在某个餐馆、沈迟回家、上楼,在阳台里给花浇水。
拍摄者不是乱抓怕,每一张都很精美,可以看出拍摄者很喜欢看沈迟微笑,每一张沈迟都带着,风格和许旭曾经发给自己的那张尤为相似。
顾沉冷脸地收走,不仅是照片,还有未拆封的糖果,手肘撞上木制小人,他才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
谁给他的脸?
顾沉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袋里。
他完全知道沈迟为何恐同了。
拎着垃圾袋,顾沉速速向外走去,随手一扔。
“嗷!”
脚边突然砸来一个重物,许旭吊了一嗓子。
看着顾沉黑脸,猜出丢的是什么,想吐槽的话又活生生吞了进去。
“沈迟怎么样了?”他默默踢开晦气的东西关心地问道。
贺佐天刚刚听了件大八卦,粗大条的性子也露出细致的关心。
“东西看完了吗?”贺佐天问道。
顾沉告诉他们沈迟受了点刺激,现在不舒服,不介意多问,许旭点头,“好,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回到自己宿舍,给沈迟留出足够的自我空间。
贺佐天比顾沉还不会安慰人,浑身刺挠,“我不常住校,不知道那货性取向不正常,真是苦了沈迟了。”
他恶心地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好我没住,不然恶心坏了。”
顾沉现在只知道宋恒的存在,猜到他同性恋、变态,沈迟的具体遭遇他不知道,不免好奇探究,他等着沈迟缓和好,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的时候细谈。
“行了,我们进去吧。”顾沉说道。
重新回到宿舍时,沈迟已从洗浴间出来,抱着水杯很是安宁地坐在书凳上。
哪怕眼部红肿,唇色苍白也没给他增加狼狈,只是多了脆弱,顾沉想揽他入怀,摸摸他的脑袋。
从未有任何人或事物,让他如此心疼。
摁下冲动,顾沉问道:“休息好了吗?”
沈迟淡淡地笑了笑,点头,脆弱感却愈发清晰。
顾沉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停在了半空,这次沈迟没错过那缕微风。
除了脆弱,沈迟还有极度的疲惫与麻木,他累极了,很想很想找一个信任的事物依靠。
于是他仰起脖子,脑袋蹭了蹭顾沉掌心。
沈迟的头发如顾沉想象般柔软,他沉下手,两人如榫卯般想合。
沈迟感受着头上的温暖,笑意终于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顾沉嘱托道。
“好。”沈迟回应着。
谢谢阅读[星星眼]
赶上了,太好了,今天也是努力更新的一天。
说好的只有马上不委屈小礼物,没想到又刀了他一下,马上甜,相信我[亲亲][亲亲][亲亲]
猜猜真正超级无敌大直男贺佐天小朋友看见顾沉摸沈迟脑袋这幕的反应,哈哈哈哈。
贺佐天:[害怕][害怕][害怕],说好的崆峒呢。
终于让这两对小情侣拥抱摸头头了![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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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