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你在学校从不主动联系她,她担忧你,每次和你打电话你都用‘忙’挂掉电话,她又怕打扰你,家主最近……”
顾沉对这些千年不变的唠叨挥挥手,扇成了耳旁风。
‘忙’从不是理由,是他逃避电话的借口,电话一周一个就足够了,天天打就是折腾他。
意外从口袋里摸出了颗糖,葡萄味儿,该是某次课上沈迟偷偷给的,他没想吃就留着了。现在是刚好能用来转移注意力,吃掉糖果,枯燥的糖衣他都能单单地在手里把玩良久。
沈迟手很巧,能把这个方形的糖衣折成千纸鹤,但他不行,左折右叠,原本平整的糖纸成功变成了一团枯草。
见着回去的路线并不是向家里,顾沉已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是去哪儿?”他打断冯翠翠的话问道。
冯翠翠笑起来,“夫人今晚邀请了朋友吃饭,据说各个都是市里的名企……”
不待她说完,顾沉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他靠在椅背上,抱起手,命令道:“掉头。”
司机见惯不惯,没有一点顺从,还加大了油门力度。
冯翠翠倒着热心肠劝他,“少爷啊,夫人不容易,这都是为你好,多认识点贵公子打开人际圈没坏事儿,家主这几天总是夜不归宿,夫人愁得呀……”
“他夜不归宿?”顾沉抓到奇怪点。
冯翠翠迅速接上,“据说公司最近项目又要被沈家搅黄了,家主晚上就开始四处应酬,常常忙得家也不回不了。”
顾沉见到了她眼里的慌乱,只当是她又在掩饰顾修庭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
顾沉敷衍地回道,“哦,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冯翠翠噎住了嗓子,“哎呀,家主之前只是一时胡闹,现在洗心革面了,你要多和家主太太联系,联络好感情,这样……”
顾沉收走乱草一样的糖纸,“行了冯姨,我想他们的时候自然会找他们。”
冯翠翠还在喋喋不休,“你得多打啊,打了家主才会惦记你们。”
顾沉一点不稀罕顾修庭的惦记,问道司机还有多久到。
他准备下车后直接拎着书包跑路。
司机回道下一个拐口,哪想顾沉兴冲冲地拎好了书包准备表演个闪退,曲娇儿先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回来了。”
曲娇儿的声音很轻很缓,还夹杂着很多疲惫,顾沉感觉她似乎又瘦了,弱弱地站在秋风里,好像马上就能被吹倒。
“你怎么穿这么点?”
曲娇儿只穿了一件古色的长衫,看起来不比刚刚的糖纸厚多少。
他脱掉外套,想给她披上,曲娇儿反握住他的手挽住。
“没事儿,我们先进去,今天来的人都很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和他们交谈。”
心里五味陈杂,衣服被他收在了腕间,冯翠翠上前拿走,于是乎他两只手臂都被曲娇儿抱着了,怎么也不可能挣开。
这次火锅店的选址讲究清幽宁静,没有了吵闹的戏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穿过长廊,流水潺潺相伴。他们走至深处一个亭台,服务生为他们推开木门,喧闹声压走宁静,酒气和火锅味儿一起沸腾着涌入鼻尖,他还是用力从的禁锢里挣脱开。
曲娇儿在门开的一瞬就挂上了笑脸,对于顾沉的挣脱也没空责怪,合手叠在腹前,端着肩,从容地缦步而去。
“久等了各位,这是我儿子,顾沉。”
“来和大家打声招呼,这是长乐集团刘总,和他贵子,明年和你同一届高考,比你大一点,哥哥说在A市有什么麻烦事儿都能同他讲。”
这场酒局早就开场了,顾沉溜了一圈儿,饭还没吃一口,饮料往嘴里都塞了半瓶。
“我记得孩子是成年了对吧,能喝酒吗?”
等敬到第n个总,眼前人挤着眼,颠着胖肚子笑道。
闻出刁难的架势,顾沉先曲娇儿一步说道:“能。”
橙汁儿换成小麦果汁,他爽快地干了一杯。
倒不是他软弱,是懒得计较,外加心情不好,想靠酒精麻痹一下。
灰延平没想到眼前的高大男孩这么好说话,更多的刁难话卡在了嘴边,换成了干瘪瘪的夸赞词。
“爽快!大气!小子前途无聊!”
还点了一下旁边年纪轻轻,肚子份量和他差不多重的儿子。
“这兄弟能结交,你也和他拜个把子。”
灰飞龙不但啤酒肚和灰延平像,盆子似的大脸,油光满面,模样也和灰延平十足相似。
灰延平假笑,他则眯着眼直直显出不屑。
“不是说他家不咋滴嘛?”他小声呢喃着,灰延平给他一记眼刀,他才愤愤起身。
“你好,灰飞龙。”他轻浮地和顾沉碰杯。
动作快,手不稳,酒水溅落了许多在顾沉臂上。
顾沉饮完杯里的酒后嫌弃地甩开。
曲娇儿还以为这是顾沉的让步,以往他都会沉默着等她定夺,今日的主动像是释放一个想通了愿意顺从她去继承公司的讯号,终于笑的有几分真情实意。
“以后还得承蒙灰总关照。”她与顾沉一起碰杯道。
“这是贺总,还有他的千金,据说贺小姐的弟弟和你在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班的,快一学期了,你们关系如何?”
顾沉喝酒主打着发泄,喝的又野又莽,想享受涌上来的麻醉,却发现幻想的解脱一点没有,酒精带来的麻木像又湿又重的梅雨,压得他更加紧绷。
他的烦躁找不到出口,突然想穿回和沈迟“出逃”的夜晚,吹一缕清爽的晚风。
旁人说什么他听不清,曲娇儿和贺总还等着他的回答,他囫囵地“嗯”道。
脑子里:他有姓贺的同学吗?
喝完一圈,他才和曲娇儿落座,压根儿没听他们高谈阔论手里的项目,安安静静地吃饭。
但是脑子里评论声响个不停,每吃完一道菜,都要吐槽一遍。
这个贡菜没海上飞的脆。
毛肚老了,还是沈迟烫的刚刚好。
牛肉不也嫩。
各个比不上海底捞,白瞎了这环境。
他想撂筷子了。
“顾夫人已经万事俱备了,也……”
原先想为难人的灰总被曲娇儿一堆糖衣炮弹围攻,上也不是,下也丢脸,比顾沉还早地撂下筷子,头疼到爆炸。
他在这一圈总裁里,资历是最浅的,但乘了不少时代的红利,现如今风光正盛,曲娇儿邀他,为的是他背后的绿灯。
“还差您这道东风呢。”
她为他斟酒。
灰延平嗅到她发间的浓艳香水,忽然移走杯子。
“顾夫人自重。”
一瞬间,普通的斟酒,带上了几分难堪。
“说什么呢灰总。”
曲娇儿抖着手收回酒瓶。
顾沉接了过去,感受着手腕一暖,曲娇儿低声向他道:“少喝些。”
贺帆在这时举上杯,“今天谢谢曲小姐的款待。”
离得远,他没起身,在桌上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连着举酒的还有他的千金。
贺晓明和贺佐天实在不是一个风格,贺佐天是张扬矜贵的大少爷,贺晓明优雅又有礼节,她有她的高傲,却不傲慢,处事张驰有度,学了贺帆十足。
曲娇儿:“有空的话,可以让阿沉带着贺少和贺小姐四处玩玩。”
贺晓明扬首,“在这里我们是东,该是贺佐天带着他玩才对。”
后来,又是一波你说我捧的寒暄,寒暄完曲娇儿拉回主题,顾沉仍旧没插嘴,三心二意听着,只是时不时警惕地向灰延平望去一眼。
“曲小姐,合作方案我其实很满意,奈何沈家……”
贺帆没想东拉西扯浪费时间,直接说出他的纠结点。
曲娇儿不松口,站在他的角度给出满分答案。
贺帆本就有两分松动,不然也不会参与本场酒局,他和贺晓明低声交谈了几句,眼见着已有点头的意思,灰延平又冒头来。
他的直觉真没错,灰延平自那一插曲后受了冷落,酒劲混着秋风一上头,开始闹出些乱七八糟的碎言碎语。
“你听过他家的事儿吗?”他先是和灰飞龙偷偷摸摸说道。
顾沉饮下杯中酒,以为这些陈年老旧的议论他能类比冯翠翠的唠叨,轻松忽略走,但听的愈来愈多,他心思更乱。
许是今日的酒太烈了。
曲娇儿显然也听见了,摁着他手,一边和贺帆商谈盘旋,一边摁住顾沉别乱来。
“知道,小三等位。”灰飞龙天天在外喝酒,八卦一个没落下,他侧目看着顾沉,“说不定他都不是亲生的。”
顾沉赫然起身,“你偷偷摸摸说什么胡话呢?”
灰飞龙年轻气盛,本就不想和他家攀交,受了气,直接反驳道,“这些在阳光下说出来光彩吗?”
顾沉眉色愈发浓厚,曲娇儿挽起鬓间碎发,落至耳后,从容道:“谣言竟然都传到S市了。”
“灰总,我们谈合作,总会涉及甄别对方条件的真伪,一些道听途说,最是虚假。”
灰延平客客气气地和曲娇儿碰杯。
但顾沉还是抓到了灰飞龙在后面低声吐出的两个字。
“婊子”
“不信你就滚。”
顾沉就着手下的酒杯,直接洒向了灰飞龙。
靠在一起的灰延平也没幸免于难,华丽地变成了落汤鸡。刺激的酒水染红了灰飞龙的两只眼,活像吃人的模样,直接一拳向顾沉砸了过去。
“阿沉!”
曲娇儿连忙替他拦住,其余人急忙开始控制局面。
那拳头没落在任何人身上,顾沉迅速作出反应,一脚向灰飞龙子孙根踹去。
“你是来和他谈合作的,而不是来讨好他的。”
他凝视着曲娇儿。
曲娇儿身子一顿。
灰延平见状,连忙去心疼儿子。
“我的儿啊。”他哭丧着。
“草泥马的臭娘们儿混小子。”又带着最怨恨的语气骂道。
灰飞龙下身剧痛也要挤出力气调侃,“本来就是来舔我家的,就该有点狗的样子。”
“他妈的你把嘴放干净些。”
顾沉还想上去给他一脚,沈烟死死拉住他。
“顾沉!给他们道歉!”,曲娇儿喝道。
顾沉傻了眼,感觉被倒打一耙。“我在维护你。”
曲娇儿却顾忌着未来的路,沉重地重复道:
“道歉。”
顾沉见着了她眼里的水光,心里的不甘更是浓厚,他咬着牙,拎上书包,一言不发地任性离开。
——
“睡了吗?”
洗完澡,顾沉果然看见了曲娇儿发来的消息。
“哪个酒店?”
从前他赌气就爱摔门而出,不想回家,就向酒店跑,在A市能住自家酒店,不用担心未成年无法开房的问题。
来了S市,通宵泡过几次便利店海底捞,好在没过多久他就成年了。
顾沉发去定位。
倒不怕曲娇儿找来算账,要在S市开扩出一片新天地,天天要应付很多事儿,她忙着。
果然,曲娇儿发了一个“嗯”,很快就没了后文。
顾沉转角想去和沈迟聊天,也在一声“晚安”里断掉了后文。
关掉手机,他在床上单单地躺了许久。他对S市并不熟悉,跑出来后,胡乱地走着。觉得乏力了,随便找了家酒店入住,都忽略了楼下是吵闹的夜市烧烤摊,酒店隔音效果并不好,喧哗声像密密麻麻的长针,扎的他睡不着觉。
头还很晕,酒精带来了一阵又一阵涨痛感,深呼吸,想平静一下心绪,才发现,胃也疼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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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