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保护好自己啦,你看这不是都没事。”
小林霜月把眼镜放进青年掌心,又把亲签的读札歌牌小心收进包里,一边拍落身上沾染的灰尘,一边控诉道:“不过都怪周防先生说了奇怪的话。”
“他说什么了?”绵谷新戴上眼镜,把女孩拉到自己的身后。
“啊,月、‘月見れば’,原来如此。”周防久志有些苦恼地捏住自己的下巴,“所以你们是在交往的关系吗?”
小林霜月抓住绵谷新的袖口,“是!”
绵谷新手指蜷缩:“嗯?嗯……”
“那确实没办法了,不过有周边的消息麻烦你发给我吧。”又懒散回去的名人先生递过来一枚铜锣烧,“吓到你的赔礼。”
看他恢复正常,小林霜月松了口气,交换联系方式后周防久志就慢悠悠地离开。
绵谷新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泷川莲就从休息室里出来,招呼着两人回选手休息室吃饭。
“这个歌牌是怎么回事,协会打算做的周边?”小林霜月把那枚读札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泷川莲一边开饭盒一边说:“我和几个朋友在网络上做了一个宣传歌留多的企划,和协会正在洽谈合作,这种周边也是面对歌牌兴趣者而准备的。”
绵谷新意外:“您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反正也辞职了,兼职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新的意思,为什么会想着做歌留多?”小林霜月从中翻译一道,“如果做的是弓道相关的题材受众会更广吧,毕竟玩竞技歌牌的本就是少数人。”
泷川莲顺着妹妹的话应下:“正是因为只有少数人,才更需要宣传吧。看到的人多了,才会打破竞技歌牌是在榻榻米上翻卡片的固有认知。”
只有亲自看到歌牌能够贯穿障子、挥臂能出现残影、速度和准确度的竞争只在毫厘之间,才能真的读懂竞技歌牌的核心是竞技二字。
那些在榻榻米上挥洒的汗水和泪水人群覆盖全年龄段,在这里任何人都能燃尽自己的热血。
“一开始私心只是想拍摄妹妹的风姿,才申请协会的志愿者,可真的拍摄后才发现即使是没有被采用的照片,每一张认真的面孔都令人动容,于是想着不如就在网络上做账号宣传试试,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泷川莲狡黠地笑笑,“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一个偏心的哥哥,当然也不会忘记拍摄雅贵的照片。”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个……”
泷川莲挠下巴,“嘛,毕竟你们两个就算是看我游手好闲也不会过问的类型。”
小林霜月举起拳头,控诉:“别把我和小雅哥维护你自尊心的好意当做垃圾啊喂!”
吃完午饭泷川莲就又去忙碌,绵谷新裹着外套躺下打算小憩,闭上眼之前走廊看到的画面就在眼前浮现。
其实他才是在走廊上奔跑的人,因为看见周防先生靠得太近,用潮流一点的话来说那种距离和行为叫做壁咚。
哪怕女孩像只灵巧的猫一样钻出猎人的包围圈,缓缓后退的样子还是让绵谷新失了分寸。
“你和周防先生是怎么回事?”
绵谷新不提,小林霜月差点就要忘了这回事。
模糊掉周防久志惊人的言论,将事情囫囵说了个大概:“抱歉,一时情急才说那样的话,我下次会澄清的。”
“没关系,这种小事周防先生不会放在心上的,也许他很快就会忘记……”
忘记?
笑话,根本不会忘。
不仅不会忘,甚至还在下午的比赛中频频提起。
“啊咧,是‘月見れば’,这次在我这边呢。”周防久志将这枚令人在意的歌牌摆放在右上角,故意挑衅道:“有本事就来抢走吧。”
绵谷新的眸子里像是溅入火星,“不仅仅这一枚、下一枚、接下来的每一枚,我都会努力抢到的!”
绵谷新和名人的比赛比上午激烈得多,一直僵持到第五场。
在一天之内高强度的多场比赛不是没有参加过,可是像这样耗费精神、一刻也无法松懈的还是第一次。
最终决赛刚开始没多久,汗水就再次浸透青年穿在和服下的打底衫。
跪在榻榻米上绵谷新能听见自己砰砰加速的心跳声,不记得这件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第几次,却能意识到热度正从身上褪去,冷意便顺着脚底板往头顶蹿。
“小子,你还可以吗?需要暂停比赛吗?”
听到周防名人的问话,绵谷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迅速背诵的大脑微微发热,比之前任何一场的状态都感觉要好。
“我很好,继续吧。”
虽然将信将疑,但裁判尊重选手的决定,山城今日子老师优美的和歌再次响起。
青年的状态如同他说得一样很好,歌牌翻飞直接滑到坐在第一排的小林霜月跟前。
伸手去捡那枚歌牌,与绵谷新的手撞到一起,灼热的温度令她心下一惊:“新……”
“嗯?”
绵谷新虽然脚步停下,毫无多余情绪的冷漠眼神已经回到竞技线前,小林霜月只能扯扯嘴角,“加油。”
若宫诗畅下午观赛一直坐在小林霜月身边,见状也无法再说风凉话,“新的样子有点奇怪。”
“他的手很烫,可能是发烧了。”
“那要申请暂停比赛吗?”
小林霜月摇头,“他自己都没有喊停,我们怎么可以拖后腿。”
“抱歉,我要移动歌牌了。”绵谷新大幅度更改自阵中歌牌的摆放,在面对“つき”和“つく”两张友牌时,毫不犹豫将后者送出。
周防久志眉头一挑,毫不吝啬指导:“拆开友牌是不错的选择,但是面对我的话其实放在一起挥出对你而言更有利吧。”
“我说过太执着、太想抓紧的事物,更容易弄丢。”名人晃晃他的手指,“这是由很多论据支撑出来的观点哦。”
绵谷新的回答模棱两可,“也许是吧。”
“悠悠神代事——[1]”
“秋来田野上——[2]”
“抱歉,我要移动歌牌。”约莫十来首和歌后,绵谷新再次更改自阵中歌牌的摆放。
他发现了周防久志是“感觉”非常好的类型,记忆力算不上强项,在多次更改歌牌摆放后,后者逐渐从进攻转为防守。
绵谷新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分析利弊后依靠对自阵歌牌的熟悉拿下数枚。
“仰看无情月——[3]”
“烂熳樱花放——[4]”
两人像是商议好了似的,不再越过中间的楚河汉界一步,随着和歌的减少,被读到自阵歌牌较少的绵谷新还是落入下风。
运气好似也不肯站到过他这一边。
“神前空祷告,怨尔仍无情……[5]”
寂静在和室间蔓延,这不是第一枚空牌,却是一枚谁都没有挥臂的空牌。
空挥的声响、拍打榻榻米的动作都已经成为多余,唯有读手喉间的颤音回响。
“初濑山峰下,偏遭凛冽风。[5]”
“つ——”
声带不需要振动就能发出的清音刚从山城今日子老师的唇齿间泄露,拍打榻榻米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つくばねの……”
绵谷新一只脚完全飞起,整个人几乎在榻榻米上翻转,砸在牌阵上时,他所进攻的目标也顺势飞出。
故意将更在意的歌牌留在自阵,送出假装想要放弃的友牌,从而放松对手的警惕心,实际那才是绵谷新真正的目标。
周防久志微微睁大眼睛,“你很不赖嘛。”
绵谷新重新跪好整理牌阵,这一摔把他的意识都摔得有些模糊,摘下眼镜狠狠揉了把脸才恢复过来。
送出一枚歌牌后,挑战者与名人的剩余歌牌数量比来到4比2。
三首空牌后,周防名人率先取牌。
4:1。
大劣势。
但同样意味着下一首和歌读到自阵的可能性是敌阵的四倍,所以还没有结束。
少年漫的主角总是会在危机时刻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潜力,超越自我翻转逆境,打出happy ending的完美结局。
如果能赢、如果能成为名人……
“唰——”
沉重的手臂跟不上大脑,已经听出和歌是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年人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擦过,带动纸牌像无法捕捉的蝴蝶飞远。
4:0。
周防久志推出自阵最后一枚歌牌,“多谢指教。”
汗水混合着另一种咸涩的液体低落到榻榻米上,没有读到的“つき”静静躺在自阵的右下角。
举目望明月,千愁萦我心。秋光来万里,岂独照一人。
明月普照大地,又并非独照我一人。[6]
他向对手、读手行礼,珍重地收好剩下的歌牌,融化一般软倒在榻榻米上。
可闭上眼前,为什么好像看到月亮在为我而来。
傍晚,比赛散场后小林霜月眼巴巴看着福井南云会的人把绵谷新背走。
泷川莲无奈安抚道:“好了,别再担心了,刚刚医生也看过了,只是因为压力太大造成的心因性高热,等他回去睡一晚上就没事了。”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嘛,因为……算了,哥哥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绵谷新晕倒的时候,小林霜月听到系统播报的讨论度上涨至三千的提示,可她根本想不到自己做出了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
担忧绵谷新的病是因为她、或者是强行更改剧情的代价,此时连肩膀都耷拉下来。
“是,我不知道。”
泷川莲额头上青筋微跳,呵呵冷笑一声,把手表放到女孩眼前:“但我知道如果你不打算错过雅贵明天的弓道比赛,我们现在就应该去赶最后一班电车。”
恰巧时间相近的,泷川雅贵受邀参加大阪地方举办的一场礼射赛事。
小林霜月一把拽住哥哥的手腕,“那快快快,要赶不上了……”
来了,全是讲过的知识点!就不一一细致的贴日文了。
[1]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小仓百人一首》第17首/在原业平
[2]秋来田野上,且宿陋茅庵。 夜半湿衣袖,滴滴冷露沾。——《小仓百人一首》第1首/天智天皇
[3]仰看无情月,依依悲欲绝。断肠唯此时,拂晓与君别。——《小仓百人一首》第30首/任生忠岑
[4]烂熳樱花放,遥遥最顶峰。 山峦雾霭起,莫向眼前横。——《小仓百人一首》第73首/前中纳言匡房
[5]神前空祷告,怨尔仍无情。 初濑山峰下,偏遭凛冽风。——《小仓百人一首》第74首/源俊赖朝臣
[6]举目望明月,千愁萦我心。秋光来万里,岂独照一人。——《小仓百人一首》第23首/大江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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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