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有一个戏班子,戏班里的台柱子叫清晏,今年二十四岁,唱戏已有十年光景。
他是个角儿,在城里小有名气,每次登台都能引来不少戏迷捧场。
戏班不大,就十几号人,常年在老戏院里演出。日子过得紧巴,但大家感情好,像一家人似的。
清晏是个孤儿,他的名字便是师父起,姓清名晏,意味着清宁,太平无恙。
他从小在戏班长大的,师父是老班主,待他如亲儿子一样,教他唱念做打,终于把他培养成了台柱子。
清晏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天空。他身穿一袭白衣,饰演——白素贞。
“都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都精神点!”老班主手拿戒尺拍着自己另一个手。
(戏剧开始——白蛇传)
清晏那张脸被粉饰得雪白,可偏偏在这片白之上,一双眉眼被浓墨重彩地勾勒出来,眼尾染着大片凄艳的红,如同泣血,又似桃夭。
竟带了几分蛇类的精敏与冰冷。
那妆容完美地禁锢了一个男性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超越性别的凄艳美。
在他厉声骂法海之时,他的眼中并非戏文的嗔怒,而是一抹积压了数百年冰冷的怨毒。那眼神锐利如刀,直刺人心。
锣鼓声歇,他鞠躬道谢,台下人喝彩连篇。
“太厉害了!”
“演活了!!!”
“小晏,辛苦了,辛苦了,喝水喝水。”老班主一边鼓掌,一边督促着他喝水。
毕竟唱戏者就是费嗓,嗓子是最重要的,若哑了,往后的余生该怎么办?
戏班刚结束一场演出,观众散场后,后台乱糟糟的。
道具、戏服堆得到处都是,大家忙着收拾东西。
清晏起身帮忙整理戏服。
戏班有个老箱子,里面放些陈旧戏服,平时很少用,但老班主说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传家宝!不能丢!
这箱子里的戏服有百年历史,是戏班的镇班之宝,
古戏服颜色暗沉,绣着金线,但已经褪色发黄。没人敢穿,因为传说它沾着一位男子怨气。
清晏在戏班里年纪属于比较小的,所以在他小的时候,听说过一些老行头的传说,关于它们会沾上扮演者的情绪,甚至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也只模模糊糊记得,那戏服载着一个男子怨念。
那个男子曾是惊才绝艳的“女旦”,被誉为绝世名伶。
但他一生都被观众权贵要求完美。
他必须永远是舞台上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娇娥!
清晏从来不信这些,只觉得是老人家编的故事。
他伸手去拿那戏服,想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损。
他的手指刚触到面料,一股凉意窜上来,像是摸到了冰块,完全不似夏末该有的温度。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耳朵里嗡嗡的,似乎有一男子在哭泣。
他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瞬间的晕眩和怪异感。
是太闷了吗?还是自己最近连轴转排练太累了?但也没多想,以为是天气开始变冷导致而成。
晚上,戏班有聚餐,大家喝酒聊天,清晏因为是主角,所以大家都让他多喝了几杯。
聚会结束后,清晏头晕乎乎的,独自走在昏暗的巷子里。
他突然觉得背后发凉,跟今天下午的凉意差不多。
忽然他感到眼前天旋地转,脚下发软,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土墙茅屋,空气里弥漫着柴火味和牲畜的臭味。
他坐起身,脑袋疼得厉害,环顾四周,这根本不是戏班宿舍,而是个简陋的农家小屋。
这是把他干哪来了?做梦了?!
他原先那白色短袖牛仔裤,竟然变成了那个镇店之宝的戏服!
这戏服怎么会跑他身上?不就摸了一下嘛!!?
怎么梦还不醒!!!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面容黝黑的老农推门进来,见他醒了,用一种古怪的方言说话。
清晏听不懂,但从手势猜出,老农是问他怎么样了?
“没事儿,没事儿。”清晏顾不上心慌,连忙回答。
这不是梦吗?
老农介绍道“这是张家村,你叫俺张爷就可以了……”
清晏模糊听懂了些方言,大概意思就是:面前的老农姓张,他是晕倒在河边,老农救了他,如今是光绪年,也就是说这是清朝时期。
他穿越了?他不敢信,但也不能不信……
看老农的衣着和屋里的摆设,确实像古装剧里的场景。
看来的确不是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应付眼前。
老农问他名字,他笔画连带重复了好多遍,老农才知道。
老农好心给他端来碗包谷糁饭和咸菜。清晏吃了点,味道与现代世界里的饭团,小龙虾差远了,但他饿得慌,不得不吃。
清晏谢过老农,心里乱成一团。
他怎么就穿越了?是因为那件古戏服吗?
他想回戏班,但通过他看快穿小说的经验,知道没那么容易。
晚上,张爷点起油灯,屋里昏暗。
清晏躺在草席上,睡不着,想家,想戏班。
他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男戏子,穿着戏服,脸上画着浓妆,饰演女旦,但眼神哀怨,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这个男戏子为什么和我长的好像?!
男戏子对他唱戏,声音凄厉,清晏听不清词,但感到一股悲愤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惊醒过来,浑身冷汗。窗外月光惨白,他并不知这梦意味着什么?
白天,张爷去农田里干活,清晏留在屋里。
他试着走出门,村子很小,几十户人家,田地荒芜,人们衣着破旧,一看就是穷乡。
他走到村口,看到条土路,根本找不到任何现代痕迹。
他绝望了,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他现在已经接受了穿越的现实,但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说人家一穿越就成了豪门千金或者少爷,而他自己这一穿,穿成了穷人!
这对现实中本是穷人的他很不公平,穿越后还要当穷人!!!!
而且依照他的经验,穿越应该有系统,他就这样孤零零穿越过来了?。。
【检测到强烈执念载体契合,能量连接稳定…并绑定国粹振兴系统】
妈呀,吓死人了,说话前也不吱一声?他就说嘛,一定有系统!只是来迟了,罢了。
【警告:宿主因触碰“怨念物戏服”,灵魂穿越时空,附身于平行时空(约1910年代)】
【核心任务:在本时空完成国粹新生系列任务,扭转颓势,使其焕发新的生命力。暗线任务:完成感情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即可启动回归程序。任务失败或宿主在本时空死亡,则灵魂将彻底消散。】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这个时代的京剧需要怎样的新生?”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回应。【分析中……当前时空,京剧固守陈规,观众流失,外部文化冲击,内部僵化。新生需从内容创新、形式革新等进行。】
清晏握紧拳头。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只能向前。为了清昭的那份冤屈和不甘,也为了自己能够回归,更为了……他骨子里对京剧那份无法割舍的爱。
第二天,清晏决定先活下去。他唱戏的本事或许能够用上。
村子外京城有庙会,人们会请戏班子唱戏。
他向张爷打听了一下,才知京城偶尔有戏班演出。
张爷说他可以带路去京城找活干。清晏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融入这个时代。
他摸了摸身上的古戏服,突然觉得,这戏服或许真是关键。但他不敢再多想,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晚上,他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在这里,他应该何去何从呢?
夜里,他做了第一个梦。梦见自己——不,是别人!不是我!
穿着女旦戏服,脸上涂粉画眉,在个华丽厅堂里唱戏。
台下坐满锦衣男女,主位是个胖男人,眯眼笑着招手。
女旦怯怯走过去,被拉着手摸脸,酒气喷过来。他挣扎,胖男子脸一沉,甩手一巴掌,骂道“戏子还装清高”。
然后场景乱转,女旦逃跑,被人追,跑向一个村里,又从高处坠落……
清晏猛地惊醒,一身冷汗,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融入脑海。
天还没亮,他大喘着气,心怦怦跳。梦太真实了,那屈辱和恐惧扎进心里。
梦里的他到底是谁?
陌生的记忆又是谁的?
他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死在这个村子里吗?
他是我吗?
大清早,清晏便与老农上京了,老农是想去进一点货,而清晏则是想找一份工作,可以糊口,安稳过日子。
骡车往外走,车轮碾在凹凸不平的土石路上,颠得人浑身发颤。这才刚出胡同口,热闹极了。
下了骡车,京城道路人多,挤的很,清晏得侧着身子,才能从人群和车马缝隙里挤过去。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是半块烂菜叶。
他皱了皱眉,把脚在干地上蹭了蹭,赶紧跟上前面老农。
“张爷,戏班还要多久到?”清晏询问。
“近的很嘞,前面就是。”老农指了指前面一个房子。
房子上挂的匾叫“戏云”,木头房梁,土坯墙,窗户纸糊着。
清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寒酸……
人呐,只有懂失去才知道珍贵,就像之前师父的戏班比这大上好几倍,屋子也好看,穿越过来什么都比不上以前。
他之前怎么能嫌弃师父戏班的屋子小呢?!
清晏扣了扣门上的锁,一个打杂的小厮开了门。
“清昭!清昭你回来了!!!!”小厮十分的激动,向屋内大声喊着“清昭回来了!!班主!”
清昭?为什么我是清昭?清昭又是谁?!
来不及他多想,清晏便看到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大概六十岁。
这应该就是戏班主了,完全符合
首先老!
接着就面相严!
“后生,”老班主开口。
后生?后生喊我呢??早知我当时就多看点古装剧,省的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我应该称自己为小生?
“小生,”清晏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见老班主恕斥道,“你去哪里了?清昭!我们找了你好久!”他又拍了拍清晏肩膀。
“发什么愣的?出去一趟,失忆了?!”
清晏好懵,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老班主说着什么,什么清昭?什么出去?
【宿主,绑定成功!宿主清晏(意识主导),清昭(身体承载)】
破系统,为什么不早说?!
清晏不得不趁愣神时间,理一理思路。
首先这个老班主把我认成清昭了。
清昭是梦中的男戏子吗!
他变成了这个含冤而死的戏子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