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家药铺 第14章 第 14 章

我们去了后院，程深海直言道：“林姑娘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让久不出山的章医师出来救你。”

我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好不自在，忍着怒气问道：“程公子可还有其他事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出来，“此处是沈家铺子，你一介女子与几个男子整日待在一起，终是不妥，这里有些银子，你另找客栈住下。”

我挑眉，没有接下银袋，程深海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与沈节走到太近，会沾染麻烦。

“多谢程公子好意，不过小女子并非贵门千金，名声一事不必过虑太多，我待在此处安全方便。”

程深海凝眉思考，他兀自询问，“你就这般想学医？”

还是不信。

我已没有耐心与程家人解释，“程公子，我与程家已无关系，这是衙门盖过章的，你不必担忧我会做出什么事情，牵连程家。”

我起身，“程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程深海在我身后说道：“我程家也并非你想的那般无情无义，若不是你娘作恶，我爹又岂会留下你这个污点。你与你娘在我大婚前日，大闹一翻，弄的半城皆知。你让我程家如何作想。

我程家没有半分对不起你，是你自己不愿呆在程家，与程家断绝关系的。”

我回头看着他道：“是啊！程家没有对不住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我从未恨过程家，也从未想过报复程家。

可公子为何不信呢。”

程深海铿声回道：“世人皆爱荣华富贵，你从前过得那般日子，就真的从未想过，能过上瑶瑶那般锦衣玉食的日子。”

我忍不住笑了，“都说程公子心怀天下，是个大仁大义之人，今日这般话，还真是心胸狭窄了些。”

我走近，振声追问，“公子可见过，尸横遍野，为了苟活于世，吃下自己的孩子、父母，那般惨烈场景。

公子可见过，洪水猛兽，泥沙俱下，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尸骨无存的画面。

公子可见过，一位母亲，为救自己的孩子，服侍各色男子，换来的微薄银两，却连几副药都买不起的日子。”

程深海震惊的眼神，我瞧着可真好笑。

“是啊，公子住在京城，这里有皇家庇护。普济堂的药，你们这些贵人轻而易举的可以购买到。”

我不想与他多言，“我自知自己不算好人，也的确叨扰到程家安宁，利用程家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很抱歉。今日不会纠缠程家，日后更不会。

程公子，可安心享受世人皆求之不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我转身离去，走进大厅，瞧见沈节又是程深海大婚之日看热闹的样子。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又瞧见章医师从二楼走下。

再往上，肃席一脸苍白，身体虚弱的站在一旁。

方才发生的，倒都被瞧了去。

我心中烦闷，想去自己的房间待着。路过肃席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眼神灼灼，“林姑娘，我有话想问你。”

倒是忘了章医师出现在这里，我救治他的真实原因，也是瞒不住了。

我点头，走进他的房间。

他的病还没痊愈，还需半年多时间调理，才能恢复正常人生活。

“你救我，是因为章医师的缘故吗。”

我看着他眼睛发红，有些不忍，但还是点头承认。

他仰头轻笑，由于笑的过于激动，身子有些受不住，捂着心口。

“我早该猜到，我们无缘无故，你怎么可能不顾一切的救我，只是想拿我练手。”他无奈的摇头，还是不敢置信，“林姑娘当真厉害，将我骗的团团转。”

他言辞激动，指着我怒道：“你该知道，我中的毒就是他的好徒弟给下的，我的父亲母亲，都死在此毒之下。你，怎么能欺骗我，让我受他的恩惠，让我苟活下来。”

我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骗了就是骗了。瞧着他痛苦的模样，知道他一直真心将我视为朋友，可是我却一直隐瞒，“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你，日后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可以接受。”

我不想安慰肃席，也没有这个精力，只是我起身离开此屋的时候，低声说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实在没有时间去仇恨。

“希望你也是。”

肃席抓住我的手，他眼神里含着泪，眼神灼灼，“你对我如此，都因章医师吗？”

我看着被包裹的双手，没有回复，而是询问，“肃公子，若是我这双手当真废了，便不可行医了吗？”

轻轻松开他的手，低声叹息，“活着不好吗。”

回屋之后，我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街市。我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发呆，就这样一直盯着热热闹闹的人群，有种恍如隔世一般。

又让我想起过去那些日子。

可惜，人没了，即使重建家园，也不一样。我明白肃席心中悲苦。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对于我们这样的贱民来说，死太简单，活着才是不易。

可是我偏偏要好好活着。

烈日炎炎似火烧，没一会，额头上便热出薄汗来，这个夏天可真长啊！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来。

深夜，我与章医师坐上沈节安排好的马车，那车夫我认识，是第一次送我去禁苑的马夫。

章医师与沈家十分熟络，昨日章医师还从后门悄悄去了沈家。

沈家，章医师，肃席。

禁苑，皇家。

我觉察自己卷入一场纷争之中，好在这个阵营我并不排斥。

章医师，沈节二人在一旁相谈，我站在一旁等候。二人都不曾提及此事，我也并没有询问，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心中的目标已完成第一步，这才是最主要的

沈节朝着章医师告辞，目光又看向我，我颔首简单回礼，沈节嘴角勾起，并没有说话。

自始至终，肃席都没有出现。

不出现便不出现吧！若没有想通，就当我白救他这条命。

“一旦进了山，想再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你可要想清楚，”章医师笑呵呵的提醒我。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车窗外可以看到沈节，我低垂着眸子，没去瞧他，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这双手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

“沈节那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说话直了些，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回过神，眼睛转了转，始终没有瞧身后之人。沈节不是坏人，他三番两次救了我，我是感激的。

点了点头，“嗯，徒儿知晓，并没有生他的气。”

章医师哈哈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娃娃啊！老夫老了，老了。”

不知为何，听着章医师调侃的语气，一下子红了脸，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师傅，为何我们要深夜离城啊！”

章医师叹气，“哎，有一些人总来烦老夫。”

我想起琪儿说，在我昏迷的时候，来了不少京城名客，连王家与程家人都来拜见章医师。

章医师一个都没有见，后来还是沈府派人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张家虽然掌握大舒医疗命脉，但遇上疑难杂症，还是章医师这样的医术高超的人，才可以治好。

从前的章医师，在太医院工作，与他入朝为医的人，都医术高超。与章医师关系甚密。

他们骨子里桀骜，看不惯张家行迹，非圣旨，不医治这些权贵之人。

而医师最厉害的，当属章医师。

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圣上是不是故意让章医师收的徒弟，可以名正言顺的行医救人。

是在为未来铺路。

可是，我也明显感受，圣上即使真有这份心思，也只是为将来，留一手准备罢了。

不管是沈节，还是章医师，都让我感受到，他们并没有多大把握赢下此局。

他们牵扯的局太大，以我的能力，做不到什么改变。

只能借着章医师的名头，能顺利的开家药铺，已经是谢天谢地。

夜路慢慢，天快要亮的时候，才赶到禁苑。

一上山，瞧见童念小小一个人儿，坐在山门前，乖巧的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童念何尝不是变成孤儿了呢。

还是一个不记得父母长相的年纪就失去父母的可怜人。

他是不是比肃席还要可怜。

我在想，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章医师匆忙上前，将童念温柔的抱进怀里。童念醒了，见到是医师，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温声喊着“祖父，您终于回来了，念儿可想你了。”

“乖，祖父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咱们进家里睡。”

我瞧着眼前这番和美场景，竟不自觉的流下眼泪。将眼泪赶紧擦掉，再次打量眼前这间房屋。

此后，这里也是我常住之地。

也会是我的家吗？

我不知道。

至少，章医师此刻还没有将我当成亲近之人。

我亦然。

章医师很负责，手把手教我认识草药，告诉我各种草药的药性。

不时的考教我功课。

若是答不对，也是毫不留情的用木条抽打我的手掌。

平日里除了学习医术，还需负责我们三人的吃食与打扫屋子。

也是因为我手艺还算不错，童念与我的关系越发熟络。

整日里喊我姐姐，姐姐。

每当我记不住，或者找不到针灸位置的时候，章医师都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

担心他嫌弃我是个榆木脑袋，平日里更加刻苦钻研与做些美食讨好他们。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日，章医师替我把脉，用力之时，习惯的点一下小拇指。

我抬头看他，“师傅可去过京城穷人巷。”

他眉眼轻佻，面不改色的训斥，“专心点。”

我“哦”了一声，不再提及此事。

日子就这么充实的过了几个月。

隔几日送来生活物资的车夫，带来京城消息。

章医师并没有避讳，让我一同听着。

近日北境敌戎来犯，本应王随景带兵征战，这一次却换成沈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