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姓……季?”
季知节原本正当话本一样听着姜照和白灼绘声绘色地讲出来的故事,直到他们说,背叛高执的那两个手下姓季。
姜照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等他说完后了然地点头:“是啊,和你一样的那个季。”
“除了我以外,季氏还有其他……”
可季知节记得池静山跟他说,除了他以外季氏根本没有半个活口了。
“如果你看到他们的长相就不会怀疑这只是个巧合了。”白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季知节这张脸,和双子大约能有个四五分的相似。
怎么他们姓季的都有这么一张好脸吗?
“所以我的仇人……”
姜照:“你的仇人可不止高执一个。”
高执,可能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罢了。
“好,需要我做什么?”
那一瞬间,季知节好像把自己的半辈子都思考进去了。姜照知道他是个果决的人,不需要过多的时间,他马上就同意了加入姜照那个疯狂的计划。
“等等,你是怎么劝说他们……”
季知节看见了宋妍术,以中立著称的宋家怎么会允许?
他还看见了程衙内,他过去的好友,现在被大部分人称为纨绔子弟的程帆。
孟千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机关天才,在机关术上赢了机关世家的乌墨,也掺和了进来。
还有萧瑾绪,他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清楚姜照要做什么,只以为自己要做什么活动的保安。
“你不知道你在做多危险的事?”季知节没有看萧瑾绪明亮的眸子。
萧瑾绪只是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我当然知道,姜照说了可能会死。”
“那可太酷了,我们本来就是生死之交,这种时候怎么能不站在她身后?”
这种傻子,的确没必要完整地告诉他计划。
季知节沉默地往前走,看着各司其职的盟友,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也没那么沉重了。
知道看见带着笑意的姜照,季知节突然就想通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需要说服任何一个人,姜照有足够的领导魅力让这些人和她做志同道合的事情。
将中城的各世家大族召集在一起,办一场盛大的追悼会。
为含冤的季、白两家。
为英雄金茉莉。
*
“池长老,您当真不知道季氏是为何覆灭的吗?”看着池静山那双浑浊的眼睛,季知节明白,他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但池静山依然那副伪善到极致的做派:“我老人家,问心无愧。”
“那看到他也问心无愧吗?”姜照突然开口,明明声音不大,却莫名让池静山感到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
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却好像总能做出让人出乎预料的事情。
也难怪她能从罗刹鸟的追杀里活下来,原来她也是罗刹鸟的一份子。
池静山在心里暗骂了罗刹鸟一句,收了他的钱办追杀姜照的事儿,结果最后发现姜照根本就是罗刹鸟这个组织中的一员。
之前他们演的还挺像,追杀姜照到灵山里去了。
也不知道是罗刹鸟的成语和姜照演的一出戏,还是和姜照不对付的人真的想逼她到绝路。
如果此时的姜照知道池静山在想什么,或许会告诉他,她成为罗刹鸟的一员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情。
罗刹鸟还当真就本本分分的接了池静山的任务,当时唯一阻挠他的也就只有一个白灼罢了。
“池长老,好久不见。”
听到高执的声音后,池静山那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姜照似乎从池静山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意思,他好像是想说:“高执你不是罗刹鸟的二把手吗?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但明面上,池静山只是装作不认识高执,好像真的在疑惑:“怎么,搬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想给老夫定罪?”
“当然不,我又不是审判庭的人,怎么会这样草草给人定罪呢?”姜照进过审判庭那么多次,已经明白在那种地方“公义”二字早就名存实亡。
若不是真切地看到姜照几度含冤入狱,若不是知道金茉莉,一个为审判庭工作了那么久的人是如何自爆而亡,季知节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就选择了相信姜照。
“池长老,你都忘了吗?”高执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姜照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那么恶毒的诅咒。他以为诅咒发作的第一秒已经足够难捱了,结果往后的每一刻都比前一秒更让他想死。
可偏偏季溪淼和季木柯像鬼一样紧盯着他,防止他某一刻不受诅咒的控制就自杀了。于高执而言,余生里最轻松的时刻永远是上一秒。
“当年如何借罗刹鸟之手给白氏和季氏编造罪名,如何打压世家,如何在审判庭建立威望,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啊,池长老。”高执看着迫不及待和自己撇清关系的长老,心里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被姜照一个小儿玩弄到如此地步?
高执这一生都是在靠仇恨活着,如今对相里皇室,对老大,对季家双生子,对姜照,对所有人的恨意都一下转移到了池静山头上,好像他就是自己所有苦痛的来源。
既然自己注定走向末路,那能多带走一个人也是好的。说着说着,高执甚至添油加醋地说起了池静山勾结罗刹鸟所做的那些事:“而证据,全都保留在……”
一个飞镖正中高执的喉部。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离他最近的季溪淼的衣袖。
冷漠地看着高执倒下,季溪淼竟然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他把目光转移到池静山的身上,质问道:“池长老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灭口吗?”
“灭口?”池静山甩了一下衣袖,沉声反驳,“孰不知是有人想陷害我,这才让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东西污蔑我,再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好戏。”
“怎么,一个两个都傻了吗?还不快把这些藐视国法的人,全都缉拿归案?”
已经没人记得第一个动手的是谁了。
直到场面混乱起来,吃着东西的司寇战刃才取下灵器进行防御。
怎么真的打起来了啊?
司寇战刃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两方人马下手都没有轻重,好像全都抱着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的信念在打斗。
见惯了学院擂台那种点到即止的比斗,此时的司寇战刃忍不住愣神。原来外面的世界远没有学院里所能看到的那样平和,若不是有院长坐镇,他拿能在学院那种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安心修炼。
“司寇,走!”
司寇战刃差点攻击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好在他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是程衙内。
“你早就知道?”司寇战刃被程衙内带着躲进一处密道,外面刀枪剑戟拳拳到肉的声音好像圆了几分。
司寇战刃有多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等他出去又恢复了原本平常的宴会。
程衙内:“不是给你写信让你别来了吗?”
再怎么说,司寇家也不至于派司寇战刃前来啊。
“我以为你就是想以前一样开个玩笑。”司寇战刃知道程衙内喜欢闯祸,但今天这个弥天大祸实在是……
“实在是太酷了。”程衙内让司寇战刃别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这不是很精彩吗?”
确实精彩,司寇战刃茫然地点了点头,问程衙内:“那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当……”当然。
在看到姜照请神之前,程衙内的确是想说当然的。
“我的天,她又请到新的神明了?”程衙内几乎是瞪圆了眼睛,好像生怕自己又错过一个细节。
池静山几乎是盯准了姜照,在混战开始后毫不犹豫地对这个小辈动手。哪怕有季知节挡在前面,姜照也受了不少伤。
该呼唤谁?
意识混沌的姜照好像感觉到混天绫蹭了蹭她的脸,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红是自己的血还是混天绫本身的颜色。
灵力快要耗竭,姜照也不知道她还有几分可能会请神成功。
“你还想请神?”
“真是笑话。”
池静山身后的神明好像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一个摆手就又差点击中了想要偷袭的萧瑾绪。
其他人也都是自顾不暇,虽然没有一方在人数上有什么优势,但对面一个池静山就让好几个人战力受损。
“季知节。”
池静山看着挡在姜照面前的季知节:“迷途知返吧,孩子,你知道的,我把你当我亲生的儿子一样看待。”
“我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挑唆而对你心生芥蒂,孩子,你知道该怎么选的。”
他对季知节招了招手,季知节好像真的心动了一样,朝他的方向走去。
“这才对嘛,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脸上满是血污,一道不轻不重的划痕从嘴边几乎蔓延至脖颈,从他成为审判庭的季铁律之后,季知节就没受过这样的伤。
“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审时度势。”池静山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他的头发,但只碰到了冰凉的玉佩。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季知节幽暗的目光,池静山静静地等着季知节的下一步动作。
季知节将灵力注入玉佩,“铁律使”那三个字连同代表着季铁律身份的玉佩一同化为几分,一阵风吹过便再也没了踪迹。
“从此,季知节与审判庭,再无瓜葛。”
“世上,没有季铁律,只有季知节。”
季知节后退几步,彻底和池静山拉开距离。那枚玉佩好像他与池静山最后的联系,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连几米都没有,却恍若天堑。
“好,好,好的很啊。”池静山忍不住为季知节拍手叫好,“没想到我池静山终于还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季知节,我想过其他所有人可能会背叛,唯独没想到会被你这条狗反咬一口。”
在池静山眼里,审判庭养大的那些孩子都应该成为审判庭最忠心的狗。过去是谁的孩子又能怎样?那改变不了审判庭养大了他们的事实。
“若我继续认贼作父,他日黄泉之路,季知节都会走的不安稳。”季知节用尽灵力请神,又为姜照挡下了池静山的一击。
他也快力竭了。
还算不错,季知节突然露出一个笑,就算现在殒命于此也值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过往,当众撕开了池静山虚伪的假面,又重创了审判庭的一角。
死后遇到季氏族人,也算有交代了。
“季知节,睁开眼睛。”
姜照也死了吗?不然他怎么又听到了姜照的声音。
猛一睁开眼睛,季知节看见的不仅是姜照,还有姜照背后一个……
三头六臂的神明?
季知节想掐自己一下,却发现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直视神明的相貌,可他带给自己的冲击实在太强,以至于季知节无法控制他的眼睛。
分明是俊秀昳丽难辨雌雄的美貌少模样,却又有着三头六臂这样的身躯。季知节从未见过的武器被他拿在手里,俾睨天下的模样是少年独有的轻狂。
朦胧中,季知节好像听见姜照说的是:“请神——”
“哪吒!”
“哪吒?”角落里的程衙内戳了戳司寇战刃,“你知道哪吒是哪路神仙吗?”
司寇战刃也摇摇头:“从未听说过,可是这样强大的灵力,不可能出自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神。”
“呵,你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池静山不愿意承认自己被这样一个小辈请出来的神明逼到连连后退,“但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火尖枪喷出的火焰缠上池静山,纵使那火焰经久不灭,池静山也没有因此过多上了运气。
不过这倒是苦了审判庭和世家的一部分人。
“这火怎么都不灭的?”
“水,你的灵根不是水吗?怎么不灭了它!”
“灭不了啊,这哪里来的怪火!”
“哪吒,哈,哪吒,哪里来的上古神明吗?这姜照简直是疯了,是想办个这样的宴会那我们一网打尽吗?”
“这宴会都被烧了一半了,他们罗刹鸟的人难道就安然无恙?”
的确安然无恙,这火倒也不是普通的火,体内被姜照留有印记的会被火焰自动屏蔽,它只烧敌人。
“风火轮。”
脚下的风火**大提高了姜照的速度,这让池静山一再扑空,倒是消耗了他不少灵力。但池静山请来的神明也因此发怒,好像要以下了解了姜照。
“不好。”
隐约间,姜照好像听见了哪吒的声音:“那怪东西实力倒是不差,我目前能用的神力不足以抵抗。”
姜照看见池静山的眼角已经落下一行血泪,就是超负荷他也要使出神明的绝招,彻底断了姜照生的可能。
现在的池静山好像也已经疯了。
“姜照!”
姜照也快分不清是哪些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或许是和池静山有血海深仇的季知节,或许是因为高执的死而轻松了些许的季家双子,或许是不希望姜照出事的白灼,又或许是……
或许是场上支持姜照的所有人。
“别怕。”
哪吒说:“有我在。”
哪吒应召而来,就没有让华夏后人凄惨死去的道理。
丰沛的灵力聚集起来,不过哪吒多少有些担忧:“这一招要是释放出去,你起码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不过现在姜照哪顾得了那么多?从池静山的手里活下来就算胜利了。
“皇主到!”
大约是因为灵力透支所以幻听了吧,姜照集中精神凝聚灵力,这才没有注意到门口逐渐聚集的人群。
中城那位皇主亲自来了。
就连池静山都找回了理智,硬生生憋回了那能让姜照死无全尸的杀招。
等等……
察觉到池静山的变化,姜照终于睁开眼睛,那标志性的车马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控制已然凝聚的灵力,差点全部甩到皇主跟前。
不过皇主轻易地避开了姜照漏出的那几分灵力。
遭了……
回过神来的姜照想,她倒是能跟池静山拼命,但若是这位皇主因此生气,她还能有一分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