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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的物理课让整个班级都笼罩在低气压中。王老师刚发下上周测验的卷子,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像是秋风吹过枯叶。窗外的天空是淡淡的灰蓝色,几片云懒散地飘着,与教室内的紧张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这次测验,全班平均分只有68,”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在厚重的眼镜框下显得格外严肃,“我知道高二内容难度加大了,但这不是借口。”
安泽阳看着自己卷子右上角用红笔写着的92分,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得微微发皱。在渭阳二中,高分意味着更多的关注和期待,而这些正是他想要逃避的。他能闻到空气中粉笔灰和纸张特有的气味,混合着窗外飘来的淡淡桂花香。
“特别要表扬安泽阳同学,转学不到一个月就取得了全班最高分。”王老师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安泽阳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羡慕,也有几道不那么友善的视线。他注意到前排一个男生转过头来时撇了撇嘴,另一个女生则好奇地打量着他。安泽阳低下头,盯着课桌上不知哪个前辈刻下的小小划痕,希望自己能消失在座位上。
下课铃响后,几个同学立刻围了过来,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安泽阳,你怎么学的啊?这套题太难了!”
“能不能给我们讲讲最后一道大题?”
安泽阳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这种场景太过熟悉,勾起了一些他宁愿忘记的回忆。他闻到不同洗发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喂,你们别堵着过道啊。”陈思望突然插了进来,一把拉起安泽阳,“郑老师找我们有事,美术组的活急着要交。”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微微的汗湿。
不由分说,陈思望已经拽着他挤出了人群。直到走出教学楼,来到操场上,安泽阳才反应过来:“郑老师真的找我们?”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了眼睛。
“没有,我看你都快窒息了。”陈思望松开手,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那群人就是这样,见谁成绩好就缠着问东问西,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
安泽阳怔住了。他没想到陈思望会注意到他的不适,更没想到会这样帮他解围。微风拂过,带来操场边银杏树叶沙沙的响声。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陈思望摆摆手,“真要谢的话,帮我看看这个。”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我按你说的透视原理重新画了设计图,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两人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木质座椅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图纸摊在膝头,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线条。安泽阳指着图纸中心的球形结构:“问题在这里。你想要鱼眼透视的效果,但周围的鸟窝结构透视角度不一致,所以看起来不协调。”
他拿出铅笔,在图纸空白处画了几个简单的几何体演示透视关系。铅笔在纸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陈思望凑得很近,头发偶尔会蹭到安泽阳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香气。安泽阳能清楚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鼻尖上细小的汗珠。
“我懂了!”陈思望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格外响亮,“所有的透视线都应该以这个球心为基准点,对不对?”
安泽阳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教陈思望是件愉快的事,他领悟得快,而且总是充满热情。阳光照在图纸上,使铅笔线条泛着银灰色的光泽。
“对了,明天周六,市图书馆有个建筑模型展,要不要一起去?”陈思望看似随意地问道,但紧握着铅笔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铅笔在他指间微微颤动。
安泽阳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周末他通常待在家里,避免不必要的社交。但看着陈思望期待的眼神,他犹豫了。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我...明天可能要帮家里做事。”
“就下午两个小时,”陈思望急忙说,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展览四点就结束了。而且图书馆离老城区很近,看完各回各家,不耽误事。”
最终,安泽阳还是点了点头。他看着陈思望高兴地收拾图纸,纸张折叠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但随即又被隐隐的不安压了下去。
周六下午,安泽阳提前十分钟到达图书馆门口。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树荫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来。图书馆大楼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时钟指针指向两点五十分。
“等很久了吗?”陈思望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卫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卫衣胸口有一个小小的刺绣logo,针脚细密。
图书馆展厅里人不多,各式建筑模型在射灯下显得格外精致。陈思望像个进入糖果店的孩子,每个模型都要仔细研究半天。他们走过一个大型城市规划模型时,陈思望俯身仔细观察,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展柜。
“看这个体育馆的屋顶结构,”他拉着安泽阳的袖子,布料在手指间微微起皱,“网状张力结构,像不像我设计图中的鸟窝造型?”
安泽阳俯身细看,确实,那个穹顶的力学结构与陈思望的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妙。模型内部的微型LED灯发出柔和的光线,将结构的每一个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他们正讨论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思望?真巧啊!”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人。安泽阳认出那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李铭。李铭的眼镜反射着展厅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也来看展览?”李铭的视线在安泽阳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嗯,来看看有没有灵感。”陈思望的语气突然变得拘谨,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卫衣的带子。
李铭笑了笑,那笑容让安泽阳不太舒服。“这位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听说你物理很厉害,下次测验就靠你带带我们了。”
安泽阳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李铭和他的朋友们很快走开了,但那种微妙的尴尬气氛留了下来,像是空气中看不见的尘埃。
“你不喜欢他。”安泽阳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展厅里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陈思望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明显?”
“你和他说话的语气不一样。”安泽阳注意到陈思望刚才肩膀绷得很紧,现在才慢慢放松下来。
陈思望叹了口气,“李铭人其实不坏,就是太争强好胜了。上学期设计比赛,我赢了他一分,之后他就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展柜的玻璃表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安泽阳理解了。在二中,他也见过太多这样的“良性竞争”,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却较着劲。展厅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与他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看完展览,两人沿着护城河散步。夕阳西下,河面泛着金色的波光。陈思望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玻璃瓶外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递给他时带着冰凉的触感。
“其实,”陈思望突然开口,汽水瓶在他手中微微转动,“我知道二中发生的事情。”
安泽阳的手一抖,汽水瓶差点滑落。河水突然变得刺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了外壳,**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河对岸的柳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但这个美好的画面此刻却让他感到窒息。
“我不是故意打听的,”陈思望急忙解释,语速加快,“我表哥是二中的,有次家庭聚会他提起过...说有个学生被欺负得很惨,最后闹得很大。”
安泽阳沉默地看着河面,远处有游船缓缓驶过,船上游客的笑声随风飘来,与他的内心世界形成鲜明对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开始出汗。
“我不想谈论这个。”他终于说,声音比预期中要沙哑。
“当然,”陈思望郑重地点头,眼神诚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学习压力转学的。而且,那都不是你的错。”
最后那句话轻轻落下,却重重地敲在安泽阳心上。几个月来,他听过太多版本的流言蜚语,有人同情,有人怀疑,有人甚至认为是他自己有问题才会被针对。但从来没有人如此直接地告诉他:那不是你的错。河水在夕阳下闪烁着,像是无数细碎的钻石。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快到分岔路口时,陈思望说:“下周末老街有桂花节,听说有很多传统手工艺展示,应该对绘画有帮助。如果你有空...”
“好啊。”安泽阳打断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干脆。路边的桂花树开得正盛,香气浓郁得几乎可以触摸。
陈思望眼睛一亮,“那说定了!”他挥手告别时,袖口露出了一截手腕,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纤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安泽阳看着陈思望远去的身影,第一次觉得,或许坦诚并不总是危险的。也许,有些人值得给予一点点信任。暮色渐浓,街灯一盏盏亮起,温暖的光晕在渐深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那天晚上,安泽阳在素描本上画下了图书馆的模型展览,画下了护城河的波光,还画下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卫衣的背影。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画纸上,铅笔的痕迹在光线下呈现出细腻的灰度变化。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合上本子,而是让画纸在台灯下静静躺着,如同一个不敢轻易相信的希望。窗外,一轮新月悄悄升起,清冷的光辉无声地洒入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