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千堆雪 第52章 长生药

第五十二章

翌日清晨，安济坊。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到了今晨可算是停了。此刻，院内传来阵阵米粥甜香，一片热气氤氲，令人食指大动。

“每个人都自觉排好队，不要争，不要抢，每个人都有的！”

粥棚已经搭好，苏清宴和其他将士们正在指挥秩序，负责分粥。所幸百姓们都很守规矩，她也没费多少心思。

给几位老妇人舀好粥水，苏清宴抬首刚好瞥见，一辆古朴马车停在安济坊门前，刚下早朝的内阁首辅独孤衡从里头下来，目光遥遥地朝这里望去。

病患们见了他一副威严冷峻的模样，连忙准备想下跪行礼，却被独孤衡眼明手快地扶住，“宋承帝陛下特旨开仓设立粥棚，施粥赈济黎民百姓，本官今日只当是一位施粥人，诸位身子要紧，就不必行礼了。”

说着他接过苏清宴递来的粥勺，极快地进入到了自己设立的角色里。

竟是莫名地接地气。

苏清宴微微笑着看独孤衡，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独孤衡察觉，侧眸问道：“郡主似是有话要说？”

“照霜只是觉得，独孤首辅生得俊美无俦，原本就是招人稀罕的容貌，但却偏偏一副冷峻到生人勿进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生惧意。”苏清宴含笑看他抿紧了唇，于是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略微弯出个弧度，狡黠道：“你看，大家似乎都有些怕你。首辅大人既来施粥赈济，稍微转变一下也未必是件坏事。”

两人原就相熟，苏清宴自然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独孤衡闻言，下意识将清冷的目光逡巡到周围的人身上。

乍像一把锋利的眼刀划过，甚至还带着冰渣子。

年纪小的看到他这一副样子，虽是被首辅大人免了行礼参拜，但面上仍是怯怯地，接了粥低声道谢，一溜烟就跑远了。

独孤衡：“......”

秋青黛方从屋内出来，手边捧了一簸箕的药，正准备拿去煎药房给纪寒时处理，谁知瞧见了独孤衡忙忙碌碌的背影，一时停驻，内心顿觉几分稀罕。

首辅头戴玉冠，脚踏乌靴，身穿宽袖盘领袍，上面纹绣仙鹤，翱翔云端，彰显出当朝一品官员的超然地位。

早闻朝廷要来开棚施粥，照霜郡主她自然熟悉，只是没想到独孤衡也会来。

那日秋青黛在户部通报疾病详由，却偶遇了独孤衡。

原以为首辅公事公办，不会理会这些琐事，但独孤衡见到户部官员并未妥善处理到每个百姓的诉求，竟是好生斥责了一番，也是难得一见户部尚书频频擦汗的恭敬模样。

独孤衡还将她带入户部，吩咐属下逐一仔细记录秋青黛所陈之事，再呈给他看。后来，独孤衡阅览一番后明白事关重大，传她详问了一些诊断病患的细节，便告诉秋青黛让她安心回去，交给自己处理便可。

开放安济坊，调查致病源，甚至开粥棚，调配御医院协助，填补紧缺的药材。

桩桩件件，独孤衡都参与了，也推动了，并没有食言。

秋青黛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还记得刚到宋国，在开办明心堂的时候，那些个跟皇家沾亲带故的管辖官员看她是外来人口，还把药堂开在大街上，便明里暗里使了许多绊子。甚至见秋青黛有几分姿色，戏谑说一个女子开什么药堂，不如来自己府里当妾。

即便她与那些官员无仇无怨，可秋青黛就是如此硬骨头，她生性直率，并且十分记仇，自然而然厌恶朝廷的人，尤其是皇亲国戚。

原以为，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员不会如此事必躬亲，可眼见为实，胜过一切雄辩。

人也许会因为过往的种种经历，内心存在刻板的偏见，但独孤衡与照霜郡主这样的皇亲国戚，是秋青黛不曾见过的，也许与其他人相比起来，他们是不同的人。

出神之际，一个半大的小孩跌跌撞撞朝秋青黛的方向跑去，她方才沉浸思绪之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小孩扑腾地就抱上了秋青黛的大腿，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喊着：“大......大夫姐姐......”

秋青黛回过神来，抱着簸箕微俯了身，往下瞧去，好声好气道：“怎么跑出来了？大夫姐姐要去给你熬药，待会回来带糖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很好哄，是个乖巧性子的，他连连点头，小手比划着哼唧：“好......好呀......姐姐带......糖。”

女子的裙摆被扒拉得褶皱，但她依旧语气柔和，眉目亦然。

独孤衡自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回首便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秋青黛哄着小孩回到娘亲身边，这才抱着簸箕渐行渐远。

女子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这里，只有独孤衡的目光始终跟随而去，直到秋青黛行至拐角，那道倩影消失不见，他被苏清宴唤了一声首辅大人，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收回了视线。

·

清苦的药味一室弥漫，罐子在咕嘟咕嘟沸腾着，从细小的壶口往外冒着热气。

纪寒时手执单方，一旁看着火候，时不时斟酌着加入些其他药材。

自“太岁”被带回御医院后，经一众御医辨认，几乎就能断定平康大街那些病患，因此物而患疾。

纪寒时这些天还走访了许多病人，到过那些一贫如洗的病患家中，发现更有甚者，早早割了‘太岁’的肉块，浸于家里的米缸中，平日用来泡水喝。

他问那些私藏“太岁”的病患为何如此，那些病患面上无不迷茫地跟纪寒时说：“孩子他爹身体不好，吃不饱饭还要做工，听说喝点这个泡水会对身体好......”

可谓愚昧，可谓无知。

可旁人又能做点什么呢？那些人活着本已艰难。

其实，纪寒时已不是第一次见过“太岁”的样子。

早在数年前，他就清楚明白“太岁”的毒性有多强，甚至这块看起来像“豆腐”一样无害寻常的肉灵芝，还具有自我复原的能力，被割去多少都能生长回去，所以才会被人传做能够长生不老，包治百病。

何况，被人刻意投放在平康大街的那块，更是毒性强劲。

始作俑者利用人心，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纪寒时却不能与人道。

缄默的隐忍只得深藏内心，袖中的利刃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随之一点点往下滴。

碗盛满后，纪寒时揭开沸腾的药罐盖子，悄无声息地倒入其中。

可他动作不够快，还是被秋青黛发现了端倪。

她止步门外却未有跨入，手捧簸箕面容震惊地看着纪寒时的动作，十分不解地问出了声：

“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某又再边缘试探.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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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长生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