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 第59章 通敌叛国

二月的长公主府梅园尚余残香，段华希扶着缠枝牡丹纹的朱漆廊柱慢慢踱步，苍玉簪头垂下的明珠流苏在春风里轻颤，她望着檐角鎏金铃铛上新结的蛛网，生了孩子后，身子也轻松多了。

“二娘？”段华希转过九曲回廊，见萧吟秋正扶着梅树喘息，春水绿的罗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软缎鞋尖，春露要搀，却被她摆手推开，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树干上，发出清脆的响。

暖阁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段华希示意侍女将青鸾衔芝的织锦坐褥又加厚三层，纯娴段姚音捧着汝窑天青釉茶盏，指尖在盏壁描金的缠枝纹上摩挲“前日郎中请脉我就觉着不对，偏她逞强要去西园看新移的垂丝海棠”

“你怀羽姐儿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事情，如今就回府里头安心养着，我们时不时来看看你就行，现在风正凛冽何必出来”周云隐将鎏金手炉塞进萧吟秋怀里，玛瑙坠子在蜜合色比甲上晃出细碎的光

段华希随手一会儿说罢“不用，就在我府里住下，我看谁还能打扰你不得安宁”

“三年前那场雪夜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话到此处突然收声，只把目光投向窗外，几个捧着药匣的侍女正穿过月洞门，鹅黄衫子拂过刚抽芽的柳条。

段华希接过乳母怀中的襁褓，婴孩金线蟠龙纹的额带上缀着东珠，在她绛红蹙金翟衣上投下柔光“你且看这孩儿，前日哥哥赐的翡翠长命锁还没戴上呢”她将孩子往萧吟秋跟前送了送，袖间沉水香混着**轻轻荡漾。

话音未落，檐下忽然惊起一群白鹭，掠过金丝楠木窗棂上贴的洒金红笺，萧吟秋望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那是今晨她刚抄的《安胎散》方子，羊毫笔还搁在青玉荷叶笔山上，砚池里朱砂泛着血色的光。

“西跨院新起的暖阁已熏了三日艾草”段姚音忽然开口，指尖点在茶汤浮起的白雾里“墙上挂的可是吴道子真迹？前朝长公主下降时的陪嫁...”她将茶盏轻轻一搁，定窑瓷底碰在紫檀案几上，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萧吟秋忽然抓住段华希的翟衣袖缘，金线绣的云凤纹路硌得掌心发疼，窗外传来云板声响，惊得她腕间玉镯撞上案几，碎成几段跌落在波斯地毯上。

段华希俯身拾起碎片，看见地毯上暗红的石榴花纹，想起自己生产那夜浸透锦衾的血色。

“你的安胎药从今日起，必得让人尝过”段华希将碎玉拢进绣着五蝠捧寿的帕子，抬头时正撞见萧吟秋眼底的泪光“长公主府十二道朱漆大门，总守得住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暖阁外忽然飘起细雨，侍女们忙着将门框的琉璃帘换成湘竹细帘，叮咚声里，段华希看见萧吟秋终于轻轻点头，发间金累丝嵌宝的步摇在雨雾中划过一道微光。

“不妥，我还是回去吧，你这二才生了孩子不久，而且那天刺杀的事情就在眼前，但还是没有任何着落，我到现在还胆战心惊的”萧吟秋安慰自己这一切已经过去了，确实几人见那天来的人，一看就是要置她们于死地。

萧吟秋站起身，如今有些困顿，打算先回去睡会儿子，不料刚站起来就倒下去“大娘子”冬含和春露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萧吟秋已经没有神志，整个人直直往地上倒下去，还得亏段姚音扶住。

众人忙活了一阵，才让她安然睡下，这一睡就是第二日黄昏，冬含和春露守在床边不敢合眼，生怕萧吟秋醒了之后再次晕过去“春露...冬含，我睡了多久？”两人听到萧吟秋的声音，就像是听到希望一样，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大娘子，你已经睡了一日，这一日滴水未进，粒饭未沾，要不要起来吃点？”冬含将人扶了起来，春露端着温热的茶盏递上，萧吟秋喝了一口又说没事儿，她隐约觉得不对需要赶快回府里。

“为什么？”春露不明白，长公主府待着好好地为什么要回去。

“这一年以来我未曾查过府里的账簿，我不相信以她的性子不给我惹点麻烦回来”这一年里高府安静的出奇，平时小动作颇多的云琴，现在也不施展手段了，实在可疑。

夜色如墨，细雨绵绵，高府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紧张的气氛如同这压抑的天气，令人喘不过气来。

萧吟秋身着一袭素雅的锦袍，面色冷峻，端坐在正厅之上，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果决，丝毫不见往日的和气。

“这几处的数目可不小，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萧吟秋将账本重重地摔在桌上，声音清脆而有力，在寂静的正厅内回荡，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站在下方的管家和一众丫鬟婆子，众人皆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大娘子，府中的账目一切都会过云姨娘的眼睛，实在不关我们的事啊”管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吟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我嫁入高府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打理着家中事务，从未有过丝毫差错，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小妾云琴那娇媚的面容和狡黠的眼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她做的鬼。

“去，命人搜云琴的院子！”萧吟秋的声音坚定而果断，不容置疑。

小厮领命而去，云琴看这么大的阵仗，差点被吓到了“大娘子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应该问的是你在做什么，仗着府里面老夫人不管事儿，主君去下江南巡察，我也日日都不在家中就想闯下塌天大祸致使全家为你陪葬，你想都别想！”萧吟秋不似从前的笑面虎，现在是彻底放开了她的心狠。

“你要是没做什么何以怕我？搜！”冬含替萧吟秋搬来了椅子，萧吟秋看见入香居每个房子中游走的身影，心中忽然闪出一丝不踏实。

“大娘子，在云姨娘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地契和书信。”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呈上搜到的东西。

萧吟秋接过地契，仔细查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西夏的地名，而且有几处地产的价值不菲。

她又拿起书信，快速浏览起来，信中的内容让她心中一沉。这些书信竟然是云琴与胡人的通信，信中提及了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言语之间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琴，你还有什么话说！”云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萧吟秋是怎么知道她用府中的钱买了西夏的地皮。

“如今西夏都写了劝降书，我买点地产应是没有问题的吧，大娘子何苦以这么小的事情要挟我”

“要挟你？若是他想推翻劝降书你凭着地契有什么用？不是白花花的给几千两银子送给别人吗？往大了说你可是通敌卖国”萧吟秋还没想到云琴的胆子还真大，竟然敢于胡人交易。

云琴此时正站在院中，脸上带着几分惊慌，但眼神中却依旧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看到萧吟秋手中的地契和书信，她先是一愣，随即故作镇定地说道“大娘子，这些可不是我的东西，定是你栽赃陷害于我。”

“栽赃陷害？这地契和书信可是在你的院子里搜出来的，你还想狡辩！”萧吟秋怒喝道。

云琴冷笑一声，说道“大娘子，这府中之人谁不知道你我素来不和，你若是想陷害我，随便找些东西放在我的院子里，又有何难？”

萧吟秋被她的话噎住，心中暗自思忖“况且你仗着势大还是这府中的大娘子这些家丁丫鬟婆子都是听命于你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栽赃，实在是低俗。

“无论何时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妾室，妾乃贱流，妾通买卖，若我把你卖去花街柳巷想来也是可以的”萧吟秋脸上出现了从没有出现过的狠毒，云琴也没想到萧吟秋竟然出这种办法。

“我可是正经人家进来的妾室，你敢逼良从娼！”这一番话像是在敲打萧吟秋更像是威胁，萧吟秋冷笑自己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废你一只手那总是可以的”萧吟秋并没有动手，她知道以云琴颠倒黑白的性子，高玄回来定然兴师问罪，倒不如把她关住，等高玄回来之后再定夺。

“把她给我关在房中，一步也不准离开”萧吟秋下令，婆子们团团围住云琴，云琴见势也只能乖乖的被关在房内，等萧吟秋一走，云琴就开始指天骂地。

萧吟秋一回去，就感到明显的劳累，想不到云琴还真是敢做，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真不怕抄家灭门的。

“大娘子休息会儿吧？”萧吟秋点点头，冬含上前去将钗环全部卸下，让人打盆热水来，大娘子要休息了，房中的地龙正烧的旺，萧吟秋这一夜睡得无比安心。

冬含将萧吟秋的脸擦完之后就端着热水出去了，冬含和春露正在厨房用晚膳，因为今天慌忙还没来得及吃饭“你说我们大娘子这次怀孕生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也怕，现在大娘子身子正羸弱着结果又有孕了，生产可是妇人的鬼门关我是当真怕”两人的语气里都是止不住地担心，忽然两人觉得天气开始转暖起来，还有些疑惑。

“这大半夜的天气怎么开始变得暖和起来了？”两人正奇怪着呢，就听到有人到处再喊救火，明明很小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人就听到了，赶紧跑出门看。

发现方向正好是秋霜苑，两人心中凉了半截，二话不说赶紧撇下手中的筷子往院子里赶。

两人一声惊呼，两人打开门发现，门框都已经变得特别烫了，萧吟秋已经昏死在里面，屋内正在起火，已经烧到萧吟秋床边了“救火，赶紧救火！”

熟睡中的丫鬟婆子一个一个端着水盆救火，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两人刚抱起萧吟秋，火势就已经蔓延到脚底下来了，根本出不去，而且屋内因为没开窗，毒气已经四处蔓延，因为是冬天的原因，天干物燥，木头架子的榫卯结构全部着了火正一根一根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