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几次传话商量,最后终于定下来,在十月初八相看。
因着大家都忙,所以所以商定好了吃过晚饭之后一道去陆随舅舅夏得三家。
夏青桃家这一日早早地就吃了饭,才刚坐了一会儿,夏得三的大儿媳翠英就来叫他们了,说陆随和他阿娘都到了。
夏青溪听说陆随是个打猎的,便一直说自己也要去看看,还叫自己阿爹也去,被他阿爹瞪了一眼说:
“哪有岳父去相姑爷的,你们自己去就行了。”
他阿娘笑着说:“他就是难为情,不用理他,我们走。”
于是母子三个一道去了。
夏得三家住在村子另一边,沿河,此时太阳将落未落,还有深红色的晚霞染红了西边天空,三人走在路上,心情都很不错。
路上还有人问他们去哪儿,陈荷香一律回:
“他阿奶有点东西让我们带去村那头他姨婆家。”
夏青桃奶奶有个结义姊妹,约定平常过年过节不来往,但有婚丧嫁娶就要去,只是毕竟同一个村的,寻常有个菜蔬什么的,也都在互送的。
再加上夏青溪手里拎着油纸包,倒也无人起疑。
约莫一盏茶时间,夏得三家就到了,乡下人家的院落都差不多,只是夏得三家大门做得大,看上去气派些。
“来了?”王水芹正站在门口迎他们,见他们来了,笑道,“正说你们呢!”
“说我们什么?”陈荷香也说笑道,“别是在说我们坏话。”
王水芹爽朗得哈哈笑,说:“在说往往是住得近的来得最晚!”
众人都笑,夏青桃兄弟俩各叫了一声“婶子”。
往院落里走,院落收拾打扫得特别干净,连寻常人家都有的鸡鸭气味也没有,陈荷香不由赞了一句说:
“你们家好,鸡鸭都没有味儿。”
“喏,我们家得三闲不住,鸡鸭窠一有味儿就铲去地里堆肥了。”
王水芹带着他们三人往堂屋走,堂屋里已经点上了油灯,亮堂堂的,屋里坐了不少人,夏青桃也不好意思抬头看,一路低着头。
“青桃哥。”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夏青桃抬头看,是一个面庞清秀但满是活力的哥儿,他有点印象,这是夏得三最小的儿子夏禾。
“小禾!”他露出笑,有个同龄哥儿在,他稍微没那么拘束些。
“我之前就想找你玩来着,听说你绣活特别好。”夏禾拉住他的手,亲热的拉着他往里走,进屋前,低声说,“我阿娘说,带你进去看一看我表哥,咱们就去我房里玩。”
“好。”夏青桃低低应了声,觉得水芹婶子安排得很是妥帖。
一行人进了屋,王水芹就大嗓门道:“来来来,荷香,你们娘俩坐这,青溪你跟阿麦一起坐。”
夏麦是她二儿子,和夏青溪差不多年纪,两人也都是面熟的。
夏青桃依言在边上长凳上坐下,他哥将带来的油纸包打开,放到众人面前的八仙桌上,说:
“我家桃子自己做的栗子糕,你们尝尝。”
因为是刚做的,栗子糕还热着,一打开,香气溢满整个屋子。
“哟,青桃这么厉害,这个都能做?”王水芹赞道,伸手拿了一块,“那我一定要尝尝,来,芸娘阿随,你们也尝尝。”
趁着分糕点的功夫,夏青桃终于敢抬头看一眼斜对面的汉子了——
果真是那一日在溪坑边遇着的大高个!
今日他穿着干净整齐的秋衣,黑色显得他很精神,俊美的脸上波澜不兴的,一双黑眸……忽地朝他看来,黑沉沉的,映着灯火,好像要把他的魂灵都攫走了。
夏青桃立刻转开视线,脸迅速热了起来。
“你们都吃,还热着呢!”夏青桃阿娘还在招呼众人,“我们青桃儿就是爱琢磨这些没用的,让你们笑话了。”
“哪里的话。”陆随阿娘也笑着道,语气很温和,“和人家店里卖的差不多呢,哪家哥儿有这手艺啊。”
“真好吃,这个怎么做的,青桃哥?”夏禾一边吃一边问,朝夏青桃睁大了眼睛。
夏青桃感觉到斜对面有一道很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心跳得飞快,平常伶俐的口齿在此时分外艰涩:
“就是……就是把栗子煮一下,压成泥,和饴糖一起和进米粉里,蒸一下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怪道这么香呢!”王水芹在一边赞叹道,然后又给夏禾使了个眼色。
夏禾这时也吃完了,便拉起夏青桃说:
“青桃哥,咱们去我房里玩,你教教我怎么绣花,好不好?”
“好。”夏青桃只觉自己脸上要冒烟了,赶紧跟着夏禾一起出去了。
出了堂屋,连呼吸都顺畅不少。
只是虽进了夏禾房里,他的心思却还留在堂屋——尤其是堂屋那边还传来说笑声,他不自主地去分辨哪个是陆随的声音,连夏禾跟他说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他阿娘就在外面喊他了:
“青桃儿,家去了——”
“哎!”他应了一声,和夏禾打了声招呼,赶忙出去了。
一出门,就见水芹婶子举着油灯,映出边上陆随母子模糊的身影,他也不敢多看,站到了自家阿娘身侧。
“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你们回去小心些。”他阿娘在跟陆随母子打招呼。
“好好好,你们回去也仔细路。”陆随阿娘也笑着说,语气是一贯的和蔼。
“我们走了婶子。”夏青溪和夏青桃也各自打了招呼,这才转身一起出了门。
出了夏得三家,母子仨默契地没说相看的话题,倒是聊了些自家明天要干的活——明天村里收税该收到他们家了,得叫他阿爹留在家里等着,要夏青溪跟着叔伯们去河边舀河泥,拿来给田里堆肥。
此时西边天空月亮高挂,照着乡间小路上亮堂堂的,虽有夜风,却也并不冷。
夏青桃无端地有些雀跃,心口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又像春日的纸鸢,飘忽忽的,没个着落。
回到家,他阿爹已经去睡了,留他阿嫂在堂屋点着油灯做帕子,见娘仨回来了,忙问:
“怎么样?”
“我瞧着挺好。”陈荷香笑道,“那汉子果真门板一样高,站起来跟廊柱一样,长得也漂亮,话少,但挺有礼貌,他阿娘也客气,看着好相处。”
“高有什么用,漂亮有什么用!”夏青溪不服气道,“要对桃子好才行!”
杏花闻言笑着撇了撇嘴:“哟,上回秀才瘦,你说你一只手就扔出去,现在又嫌人家高啦?”
“你理他呢!”陈荷香忍俊不禁。
“桃子你觉得怎么样?”杏花看向夏青桃。
夏青桃忽地又红了脸,别开视线:“就,就那样。”
“那就是没看中的意思?”杏花笑得暧昧。
“不,不是那意思……”夏青桃立刻转过头来说,却见他阿娘嫂子都笑着看自己,心下明白两人是在揶揄自己,更不好意思了。
夏青溪见了,更不服气了:“你们这些哥儿妹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陈荷香便笑着在他肩上拍一下:“要不然杏花怎么看上你这个二愣子?!第一次上你岳丈家紧张得人都叫错!”
杏花和夏青桃都笑了,夏青溪嘿嘿笑着挠了挠头,看着自家老婆道:
“那杏花眼光就是好的呀!”
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干活,几人各自洗漱回去歇下。
夏青桃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双烫人的黑眸,心跳得厉害,根本静不下来。
不知陆随见了自己,有没有相中自己?明天会遣水芹婶子来说吗?自己昨天表现得是不是有些扭捏紧张了?说栗子糕怎么做的时候感觉稀里糊涂的,都没有说好,陆随和他阿娘会不会觉得自己笨笨的呀?
夏青桃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今晚的场景,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婚后的景象,一会儿又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会被陆随拒绝,心情像坐船一样上上下下的。
到了夜深了,这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又醒了。
他困得很,想让自己再睡会儿,可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就听他阿娘来敲他房间门。
“青桃儿,青桃儿——你水芹婶子来了。”
“哎!”夏青桃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赶紧去开门,“阿娘,水芹婶子来了?”
他阿娘见他眼睛亮亮的,满脸笑:“瞧你急得,看来也不用问了。”
夏青桃脸一红:“阿娘!”
“你水芹婶子过来说,昨晚我们一走,陆随和他阿娘就说喜欢的,要她一早来告知,说咱们家要是也中意,就叫媒人正式来上门提亲,阿娘这不是再来问你一遍嘛!”陈荷香见自家哥儿满脸红云,心底自然也有数了。
“哎,这话,这话不是你们昨天就问过了嘛!”夏青桃实在不好意思说,红着脸转过身去了。
“行,那我去回了你水芹婶子。大家也忙,赶紧定了心里也踏实,昨晚你阿爹睡是睡下了,我一进去,立刻一个翻身问我看得怎么样,吓我一跳……他就是这个死样子,明明在意得紧,还假装不在意!”陈荷香笑说着,转身回话去了。
这就……要定下了。
夏青桃欢喜得压不住唇角,想到陆随那俊美冷峻的脸庞,又甜蜜得紧。
他是喜欢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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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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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一眼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