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三十日：始于威胁，终于至高 第80章 通天塔（二）

“竟还有余力反抗！”

殆梓熙暗骂一声，若非反相与蚀离一体双生，她势必要手撕了他！

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对上两双深不见底的紫眸，仅仅一瞬间，男人的身形消失不见。

四只眼睛……？

她猛然意识到那是忆柒，压下心惊启唇呼唤：“忆！你说的七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应，只有反相的哀嚎和骨肉撕裂声自蝶笼外传来。

“快走！我会杀了你的！”

爆破声轰然炸开，威能压得天地同震！

蝶群四散，殆梓熙眼前敞亮，就见背展八翼的身形如至高神王在上，无情倾泻不可阻挡的力量，瞬间将两个金发身形同时击穿！

“等等！”惊慌浮现眼底，她的目光却突然被遮挡。

“为今之计……唯有让离的人生重启，他是命神，很快就会重生。”洛萤冲上前捂住她双眼，言语中的积着万般不舍。

她又何尝忍心看着蚀离死去，然而，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他作为“污染源”，本就打破了世界平衡。

殆梓熙奋力挣扎，想要挣脱控制：“命神又怎样？下一次重生的他，就不再是现在的蚀离了！”

话刚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胸膛内的刺痛明明白白告诉她，不知从何时起，洛萤、弦.蚀离、忆柒……这些曾经疏远的名字，已在她心中占据沉甸甸的分量。

为什么每当她真正投入情感时，就是离别的开端？她不明白，但更痛的是后知后觉的悔恨。

蚀离早就透露过，反相与他本是一体双生，她当时做了什么？她只是被动接受这个事实，沉溺于过往的记忆里，却从未真正绞尽脑汁去寻求一个只斩恶念，但不伤本体的万全之策。

闷雷滚滚，高原上的寒风拂过冻土，呼啸在耳边，浸透心扉。

这份愧疚涌现一瞬，便被更深沉的悲伤取代：她比谁都清楚，那时自己心扉紧闭，的确未曾将这些“伙伴”真正放在心上。

她擅于用疏离感保护自己，却没想到，此刻它却换来如此惨痛的醒悟。

迟来的不舍，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倏忽之间，洛萤惊愕低呼：“威尔纪柒的状态不太对！”

“什么？”她奋力挣脱束缚，召黑红威能在身，只见两个金发身形双双坠落，洛萤在一声低唤后散去身形。

风暴中的忆柒，已化作一头失控野兽。

蚀离重重砸落冻土之上，弥留之际，逐渐暗淡的天蓝双眸映出那个水蓝身影。

“离！”洛萤踉跄奔来，强忍悲痛跪地，将他的头轻轻放上膝头，说不出任何话语，喉间早已哽咽，只有通红的眼眶在诉说悲痛。

“……我给你留了东西，在浮生寄。”他试图以温暖笑意，填补胸腔触目惊心的空洞，“我想…你会喜欢的。”

离别在即，她强挤出一丝笑意，泪光却让这抹笑容支离破碎：“我等着，下一个春天，你我再见面……”

“……好。”

黑雾渐散，高原的曙光再现，蚀离在洛萤怀中化作星光点点，带着满是遗憾的温柔，化作流光飞向天际。

濒临消散，反相仍不甘示弱，他剧烈喘息着，阴鸷目光扫过殆梓熙，最终锁定空中的忆柒：“呵……我要这天地为我殉葬！”

“忆，一切都结束了！”

疾风骤起，殆梓熙卖力接近那个身形，他却一次次闪避，一点近身的机会也不给她留，“还差一点，必须将这世间外泄的恶欲全数吞噬。”

忆柒语调清晰，话音却愈发接近野兽的嘶吼，殆梓熙心头揪紧：“反相已融合全世界乃至回忆之森的恶念，纵使是你，也不能硬抗！”

“不过都是我分散出来的力量，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同化……你别过来，快退开！”

她刚靠近稍许，就被他怒声呵斥，殆梓熙稳住身形，瞳中闪着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靠近？是怕我见到你此时的模样？我不怕你，更不会嫌弃！”

“我说了，我会杀了你！”忆柒猛然转身，身形已变得更加可怖，扭曲得不成人形，诡异蝶纹撕裂身躯浮现，失控的能量倾泻而出。

殆梓熙咬着下唇，理性告诉她必须拉开距离，否则两个人都会陷入危险，甚至他失控后，或许会将这个世界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强行镇定下来，迅速后撤数米开外：“好，我退后……！”

她闪身至地面，与洛萤汇合，纵然再焦急，也不敢贸然行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一靠近，他的反应就如此剧烈？这并非简单的力量失控，难道是反相溃散后的至恶欲念侵染了忆柒？还是说……

一股冰冷寒意悄然勒住殆梓熙脖颈，反相要的是她这具躯体，被他称之为“灾厄之体”的躯体，难道忆柒失控并非因为其他，而是……她本身？

不、不可能……

洛萤一声压抑的叹息将她的思绪拉回：“威尔纪柒正在同化至恶，有依依遗留的至善平衡，能够平稳世人心境，进而稳定达塔诺。”

殆梓熙蓦然想起，当日忆柒抽离放置在她体内的恶魂时，她的内心并未被净化，而是突发失控，所有阴暗的悲愤决堤，险些将她吞噬。

恶念被突然拔除，生灵不会立刻变得圣洁，反而会同她当时那般，因内心的极度不平衡，瞬间爆发所有悲性与凶性、或是亢奋，攻击性陡增。

他此刻是要抽离全世界亿万生灵的恶念……

倘若没有惄浅依依留下的“知善”，整个世界或将陷入无法想象的混乱与自相残杀。

原来，她早有预料当下情况的发生，或是说，她坚信诸神会找到消灭反相，驱散至恶的方法，所以在千余年前，所有人都还未看清未来走势的情况下，以自身陨落为代价，为世界埋下善意的种子。

从那时开始，她就在缓和世界力量的平稳，填补内心空洞，避免全球性的精神崩塌。

“……原来如此，可他现在状态诡异，难道是吞噬过多至恶力量的反噬？”殆梓熙自认未提升至“必”阶强度，幻能与精神洞察力不及洛萤。

“不无可能，据往日观察和了解，他与离都不会做无准备的打算，或许，他在此之前就吸纳了太多恶念，一时失控。”洛萤紧握天源之祖，将悲伤压下。

“……我明白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要一同将这些至恶力量吞噬！殆梓熙席地盘腿坐，催动黑红威能侵蚀黑雾！

“你做什么？你会被吞噬的！”洛萤挥出水龙斩断两股力量的联络，厉声质问，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殆梓熙没做过多解释，摇摇头继续催动自身力量侵蚀散漫的至恶：“洛萤姐，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失控！届时，整个达塔诺都会化作焦土！”

“可……”几番纠结，洛萤紧握天源之祖而颤抖的手稍稍松懈，望向她的目光不限愧疚：“梓熙…量力而为，谢谢你。”

她作为神明，更不能沾染任何一点恶欲，否则，他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放心，”殆梓熙扯出勉强的笑：“我可是命理窥见的‘预言之子’，没那么容易死。”

天穹的法相未散，命理脚踏虚空而立，神情莫测。

时间流逝，漫天黑雾只剩下一丝污浊，殆梓熙猝然喷出一口鲜血。

一旁护法的洛萤忙倾注神力平稳她体内躁动的威能，“你的身体难以承受这么多。”

“还好，这份至恶，似乎在化作我自己的……”

洛萤的惊呼打断了她：“等等，快躲开！”

忆柒手握荆棘长枪，携毁天灭地之势猛地朝两人冲来！目标竟是还未稳定力量的殆梓熙！

惊恐在瞳中漫开，殆梓熙瞬间展开传送空洞将洛萤送至百米开外：“他失控了！快离开我身边！”自己却被能量波掀飞，在坚硬的冻土层上翻滚数丈之远。

“呃！”

不等她稳定身形，第二波攻击已至！她狼狈闪避，方才所处之地已是两丈宽的深痕！

大地裂开触目惊心的豁口，殆梓熙心头揪痛，她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我是殆梓熙啊！你醒醒！”

听闻呼唤，忆柒的攻势有稍滞，蝴蝶样恶纹已攀附全身，他转过身来，两双紫眸清透却冰冷：“我知道是你，不该存在于此境的‘种子’。”

他的语调平静得可怕，言语间满是杀意！

飓风席卷，风暴笼罩整个通天塔高原，天穹与大地塌陷，无数不知名的蛇虫攀满地面，顺着幽紫风暴上攀，一道紫光猛然轰出！

“！”

殆梓熙不断召现传送空洞闪躲，而这些逸散的攻击全都冲碎众神凝聚的防御圣屏，瞬间轰向了周边地区！

诸神法相颤动，敦阜土神面色凝重：“不好！丘桑、珊似国度全境毁灭，另有三十七国度大地严重崩毁！”

归位的碧源水神洛萤也是空前严肃：“风雪祭冰川碎裂，海洋动荡，海平面正疾速上涨！”她担忧的目光还锁在半空中不断闪躲的殆梓熙身上。

风息之神和无法言语的灵焰火神眉目中染上焦急，在未得到命理的准许前就猝然跃下云端，联手抵御失控之人的攻击。

四方神，**，梦寐，记忆，怜悯，慈悲，金息，花，羽，渊，寒，雷，御等神明也察觉世界在忆柒的攻势下渐渐崩毁，纷纷涉入这场混战！

东陆老伯按住命理肩头：“命理，这也在预言之中？”

纯净丝布遮盖双眼，看不清命理眼中情绪，他紧握星罡权杖的手微颤：“不……但我们所失去的，会为达塔诺换一个美好未来。”

殆梓熙被打的节节败退，单膝跪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紧握煞剑的手连带着身体颤抖：“余夜忆.威尔纪柒！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会被恶念控制思绪？！”

“聒噪，我无比清醒，不过，你竟知晓我的真名？”

滔天威能压下，殆梓熙视死如归般凝聚全部力量抵御，却没有料想的痛苦传来。

天穹降落数抹神力汇集成无比绚烂巨鸟，护佑在她身前，那一抹抹圣然身形掠过殆梓熙时都带着诧异目光，仅仅片刻，他们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失控的现理性身上。

没有过多言语，众神企图以极致的力量压制忆柒，纷纷祭出各自神器，着神装在身，绚烂招式汇成一副绝美画卷。

殆梓熙怔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诸神会出手，不过想来也应当如此，他们最为在意的，就是达塔诺！

攻击被幻紫莹屏一一阻挡在外，忆柒单挑一边眉尾，看向诸神的目光有些诧异：“渺小的子民，竟要护‘种子’？既然如此，这片试验田就此重置吧。”

毁灭性的力量瞬间笼向全世界！

他在说什么？种子？实验田？

殆梓熙仍在闪避，他口中的“种子”恐怕就是她，那么“试验田”…是达塔诺？！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此刻在她眼前的，才是真正的余夜忆.威尔纪柒！

可是，为什么必须要杀她？“种子”又是什么？

她凝视掌心的黑红威能，暗自苦笑：“难怪这力量能同化至恶，当时也有腐蚀他。”

难道他们是敌对关系？

难道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与他刀剑相向？

幽紫光柱瞬间射出，击落层云摧毁山岳，击碎高空的圣影法相！

至此，命理终于显露惶恐：“不好！神会在溃散，理性已完全失控，快杀了他！”

神会存在的重要性，每一位神明都深刻在心，倘若神会溃散，达塔诺必将遭受外敌袭击！

洛萤瞳中闪着惊慌，若是不能控制忆柒的行为，整个世界都将灭亡！危机时刻，忽隐忽现那抹极浅薄荷绿映入眼帘：“对了，梓熙！”

命理的话语如同战鼓擂擂，被击飞各处的神明重凝神力，此刻已顾不得搭建防御圣屏控制战斗范围。

必须！全力将失控的理性之神毁灭！

骤然间，天际亮开一块绚烂圣彩之光，不数神圣光蛟激荡。

天地轰鸣，巨大爆炸引得整个星球颤动，地壳动荡、山岳崩坏！海水倒灌！人类与走兽灵植乱作一团！

爆炸中心，忆柒身形依旧，衣衫飘飘，不然任何灰尘，“如此孱弱的力量。”蓦然间，数道荆条猎逐神明而去，一股强悍而不可抵挡的力量自他身上逸散。

纵然有十几位神明阻挡在殆梓熙身前，忆柒还是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他们的防御，目标仍是此时此刻此地最为弱小的殆梓熙！

“呃！”

她将黑红威能融合藤影，聚成层层防御屏，却被他一击击穿！他的每一招都携带极其强悍力量，打在地面就是深不见底沟壑！亦或扫向天际，斩碎千里之外的神会！

诸神后知后觉，达塔诺外围已竖立千千万银针状能量柱！

“不好！他要毁了达塔诺！”

看着因触及黑红威能被稍许灼烧的衣角，忆柒面色不悦的横扫一道光波，斥退所有攻击。

殆梓熙不认输地再次呼唤：“忆！快停下！”

“你到底在说什么？蝼蚁，你存在就是错误。”他看向她的眼神，是打量碍事之物的鄙夷不屑。

“什……”她将他此刻的疏离漠然纳入眼中，眼神黯了黯，他竟然完全不记得她，不记得此前种种了。

很快，怒火焚烧了眼底的支离破碎。凭什么？在她终于开始相信后，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将一切抹去？甚至在他眼中，达塔诺从来都是实验田，而她，只是一颗用以实验的……“种子”？！

“说我是奇迹的、是错误的、亲手向我施加痛苦，而愧疚说拯救的，都是你！你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