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三十日：始于威胁，终于至高 第72章 毕生追求

只见得天外来敌如陨星袭来，猝然被丹色力量拽入反界，剑气如虹，瞬间将其斩灭！

浩荡神力排山倒海，丹色能量潮中，天神圣形巍然悬立，白发渐染绯红，赤瞳不染污秽，目光如刃凌厉逼人。

“母亲…？”

两双赤瞳目光相撞，殆梓熙的意识被猛然拉回现实，她怅然若失，垂眸不语。

忆柒面色微动，传递心言：“神主动脱离世界会受惩，却不代表，不能回到原本世界。”

她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淡然回复一语：“我知道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够将试验台上的母亲带回达塔诺？

深冬寒意未消，难得云开雾散，天光如彩祥般洒落亭瞳槿的山峦盆地。

妥当处理完反界的动荡，殆梓熙一行人返回此世亭瞳槿，立于山巅俯瞰辽阔长原。

此时已近迟暮，雪后初晴，烟云寒风携彩祥滚覆粉墙黛瓦，林间白雪簌簌，烟光色染余霞，吟冬日笙歌，过万户，荡灯彩。

臧歌君年节将至，积雪掩不住人间暖意，依稀可闻孩童在雪地的嬉笑声，远山覆雪，烟笼长原，火树晴虹再阑珊，灯火万家聚团圆。

此情此景牵动心绪，殆梓熙忽然鼻尖一酸，万般感慨难以言说，闷聚一处，郁结心头。

亭瞳槿是数十万战士至死都要守卫之地，达塔诺，是包括蚀离洛萤在内的众神，奉献一切也要庇佑的家园…呦呦怡、鬼惶老族长，大家与小家。

而她殆梓熙，又是为何而战？

原本还能靠着“打造一个乌托邦”的理念，强硬逼自己前行一段时间，现在看来，神明亦无法净善的世间，她又能做什么？

埃尔固心无说得对，她不过是暂时身披“正派”外衣，心底所求，无非是为自身谋利。

蚀离俯瞰万物，暗自神伤：“我能感应到，反相正藏身此地，终极之战，即将到来。”若非彻底消灭相需得二者惧灭，他早已含疚自毁。

天色渐晚，一舟枯叶如孤舟飘零风中。

“三位神侍身体状况已稳定，但…恐怕会落下终身残疾。”厅室温暖，彦亓自分室走出，掌托泛着生机绿意的榕叶，言语叹息。

蚀离清楚他们的遭遇缘于自己，眉宇沉郁，向前者垂首道谢：“有劳榕尊。”

彦亓将荣光包裹的榕叶递出，颇显无奈：“事已至此，尘缘之神不必再自责，他们所受伤势并非来自反界折骨，而是直接源于另一个你，他汲取了外界之力，若非你停止了神侍时间，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殆梓熙眯眼揣度二人的对话，榕尊竟然知道，幕后者就是蚀离反相。见她这般，洛萤传至心言：“榕尊本为药神人选，只是不愿成神罢了，他与众神皆有交集，尤其是命理。”

“命理，又是他？”

“抱歉打扰，”殆梓熙目光掠过忆柒，转向彦亓：“‘预言’究竟是什么？于你们而言，我又是什么？是要把我培养成下任主神？”

太多疑问盘踞心头，最触痛她的还是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什么身份，值得他们接近？难道……全是算计？

想着，她深深看向正与她对视的忆柒。紫瞳如夜，悬星幽明，他知道，她又在疑心了，但也理解，自幼无依之人，何谈信任？

另外三人同时侧身望向少女，目光中有怜惜、有愧疚。洛萤坦率先开了口：“抱歉，‘预言’之事，我一概不知，有关你的身份也是在相处之后才得以确定。”

“你能够成为自己，便是最好，切莫受束于虚幻身份。”蚀离笑意温柔，他的话语却未能真正抵达心底。

自己？从始至终，她究竟有多少选择是真正出于“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所谓“指引”与“庇护”，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棋局，她的每一步都落在他人早已铺好的路上。

所谓“预言之子”，说到底，不过是又一个更好被利用的身份。

她的目光聚焦榕尊身上，他倒毫不遮掩，一本正经道：“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样，每个人都在隐瞒。她的一生总在重复这样的循环：被推搡、被推至台前，用完即弃。她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满足某些预言，或成就他人的谋划？

见殆梓熙神色渐沉郁，忆柒大步上前，轻抚她双臂，语调尽可能柔和：“小熙，要分清真正的敌人，别忘了，他正是要摧残你的精神，进而夺取身体，别落入设计好的圈套。”

敌人？圈套？她只觉得疲惫，她像是被四处争抢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舟室静寂良久，她才拨开忆柒的手，转身长长叹：“我明白。”

可纵使明白所有道理，心底的裂痕早已无法修补。

殆梓熙无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忆柒欲追去，背对三人做最后提醒：“有我在，反相不会现身行动。为了让他露出破绽，不日我将离开达塔诺，同时抽离留存此界的所有力量，他融身亿万人类心室，实力已远超界，切记保护好小熙。至于消灭反相和回忆之森恶念后，残留于世的恶念，我自有办法。”

紫烟显，同夜散。

洛萤敛了神，面色肃然向彦亓，长发荡若珠帘：“预言究竟是什么？当真属实？”

后者摇头不肯再多说，抬臂指向神侍所在舟室：“水神与尘缘之神还是先关注眼前为好，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罢，他作势离去。

“等等。”她还想再问，却被蚀离唤住：“萤，我知道你已有推测，如此，我便将自身推想告知于你。”

舟室骤现金丝，将二人笼罩在模拟宇宙之中。

“……我想，梓熙的出现绝非偶然，她与整个达塔诺有着莫大关联，并非仅仅因为主神。”

蚀离赞同地点头，话音又是一丝愧疚：“或许，还与此次灾厄有着莫大联系，她的选择，将决定达塔诺存亡。从一开始，我们就自顾自对她倾注太多期望，可她是谁？主神之嗣、预言之子？”

“…她就是自己。”洛萤接了话，却又话锋一转，语调迟缓而无奈：“可我们的确需要她成为某个身份。”

————

入夜的亭瞳槿沐浴在温暖灯火中，雪风轻拂，仙雾飘渺，玲珑楼阁点红灯，覆白雪，长街缤纷人流如织，稚子弄鼓，转余年。

殆梓熙隐去身形，身披玉色狐绒衣袍踏立瓦顶，将这副壮美画卷深刻眼底。

“很美，不是吗？”

黑发如瀑垂落风间，忆柒自然地从后方倾身环抱住她，将风雪中吹得冰冷的人儿揽入胸怀。

长街灯影朦胧，映入殆梓熙透明双眸：“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美。不必劝我，我都想得明白，我们各有立场，各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能理解，只是心里像压着石头，难以言说……”

她轻轻摇头，长舒一口气：“算了，偶尔如此罢了，等足够强大，或许便不会再烦恼。”

忆柒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将目光投向热闹长街，嘴边噙着笑意：“下面这么热闹，不去体验可惜了。”

说罢，他手中幻现一枚精美花瓣面具，为她戴上：“现在认识你的人可不少。”

“面具？”殆梓熙有些错愕地抚摸面具，疑惑转身，却突然神情一滞：“你这是…”

忆柒身量很高，至少一米九，下身一条修身玄黑西裤，上身内搭同色高领绒衫，外披玄黑厚绒外袍，衣装全套定制，长发及腰，矜贵高雅、不凡气度极度迷人……忽略他脸上那个极丑面具的话。

殆梓熙额间仿佛垂下三杠黑线：“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不好看吗？”他回答得轻松自然，还就着极丑面具摆弄鬼脸。

“你…”她被这反差逗笑，抬手为他整理夹在面具中的额发：“居然没有捉弄我，真难得。”她当然明白是忆柒在逗她开心，也并不介意戴丑面具，尽管它丑得实在难以形容。

忆柒伏低身子，亲昵地将她的双手贴在自己颈侧取暖：“把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最好都给你，不是算计，也不是交易，是我存在于世的毕生追求。”

殆梓熙感受指尖传来的温暖，微微张嘴，话语却卡在喉间，一时怔住。

看出她眼底将起未起的疑虑，那些她常惯用于保护自己的冰冷疏离就要再度浮现。

“嘘。”他轻轻将指腹抵上她的唇峰，丑面具下的目光柔得像冬夜里的炉火：“别说话，别剖析，……至少今晚，别质疑我话里的真假，好不好？”

——

舟室灯影昏暗，洛萤稳定下三位神侍的情况，眸色凝重走出内间。

“怎么样？”蚀离掌托金芒，牵引命脉生，她只是淡淡摆头，叹了口气：“无法逆转，……我们带阿斯坎回科瓦拉吧。”

他从喉中挤压出沉闷一声“嗯”，悬留金丝，唤现银朱能量环绕的银甲片。

阿斯坎往昔的话音回现脑海：

“神主，牺牲于守卫世界的战役，是我至高的荣幸，到那时，原您能将我葬于故乡，那片火红玫瑰盛放的芙洛萨霓亚。”

科瓦拉玫瑰之乡，芙洛萨霓亚。

反季节盛放的红玫瑰连绵成花海接天，被风雪凝为冰冻玫瑰。

蚀离蹲下身种下一支玫瑰，久久凝视冰封的花原：“阿斯坎的愿望，就是守护世人一个个故乡的长存…”他又是长叹，垂头专注于种花。

有幻能加持，铲开冻土不是难事，可他心中的积雪，却是堆来越厚。

“…法则之下，我们有太多无可奈何，这不怪你。”净蓝暖流涓涓而现，融开玫瑰下的寒冰。

“萤，弦.蚀离将消散，还请你照料利普、于目、义尔戈，抹去他们的记忆，我将留下祝福，护他们余生安宁…”寂静良久，他深皱眉头，疲惫地闭眼吐露一句：“…我对不起他们。”

天地簌簌雪风，冰葬芙洛萨霓亚玫瑰海。

亭瞳槿长街阑珊，红罗万丈。

冬日的臧歌君难见双星，夜空却并不是单调的黑，绽放一朵朵转瞬即逝的铁融花，光成雨，灿若星河，铁花同欢呼散，街巷处处衔记忆。

“哇！妈妈，和你一样漂亮！”

“哈哈，谢谢小宝贝，不过妈妈可比不上咱们的火树银花呀。”

“火树银花…”殆梓熙低声呢喃，绚烂火花绽放眼中。

“看这个。”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忆柒引她走向一个卖红线玩偶的小摊。

摊主还没招待完先前来客，就热情地朝两人招呼：“两位是伴侣吧？哎呀，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我这红线可都是向姻缘神求来的情缘线，保准！”边说边摆出各式新奇线偶。

万物之缘都归蚀离梳理，人们口中的姻缘神…恐怕正是他，殆梓熙拿起一个线团偶出神，耳边传开忆柒的话语：“要一段红线。”

“啊？就一段红线？”摊主疑声。

他没做解释，只拾起摊上散布红线，紫芒微闪过，一尺五寸长的红线已缠绕两人指尖。

见这情形，摊主非但不恼，反倒笑呵呵道：“红线绕指，那就是一辈子，两位定要白头偕老啊，哈哈！”

忆柒抬手端详，略现满意：“还算牢固。”随即付钱带她离去。

走远一些，殆梓熙凝望指尖的红线道：“这红线，有什么作用？”

“是个老实人，这线确实受过赐福，无论我们相距多远的时空，红线永远不断裂。”除了，那种情况。

“竟真的受过蚀离赐福。”

“走吧，今夜的安宁可不多得。”

年底的亭瞳槿热闹非凡，吆喝声、喝彩声、乐器敲击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华贵车驹穿梭而过，人潮如织川流不息。

两人被人流越挤越远，殆梓熙抬头呼喊：“忆！”指上红线好似突然断裂，再感不到任何牵引。

她正要腾空跃起，左手与腰间却传来一道力，不重不轻将她揽入半空。

高楼铁花绽，他的面具系绳也在这一刻滑落，紫瞳融暖，诚挚爱意化为笑颜漫开：“我在。”

红线重现二人指间，形隐情不散。

他背对漫天火花，将她深深拥入怀中：“带你去个地方。”

亭瞳槿东南部，臧歌君京都金穗原。

高楼林立平地起，耸入云天，楼厦顶部，两抹身形并肩而立。

忆柒抬手指向对面两栋大厦，语调平和：“神州越，今后归你所有，当然，我知你不愿管理那些琐事。”

他说着，掌心出现一张印有八翼金丝蝶翼的黑卡：“倘若你的足迹遍布更多世界，月神印会自动将神州越资金转化为当地货币。”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母亲血脉，异蝶名月神。”

发丝交织，殆梓熙目光紧锁月神印，双唇紧抿，眉目沉郁。

他以为她在忧虑，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放心，这是我作为创始人的薪金，并未损害别人利益。”

良久，她才开口：“……我还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