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三十日：始于威胁，终于至高 第49章 余梦纪年（一）

源生地的小藤在微风中摇曳，舒展卷曲新藤。

一行人携风来到此处，薇薇尼蒽快步跑到焉扁的小藤边上，催促般地嘟嘴望向殆梓熙。

后者转头向忆柒，心语传言：“救活这棵藤，能行吧？”

“就这？”他还以为是多大的难题呢。

他缓缓迈步，对准枯扁小藤抬臂，神秘紫灵阵芒在地面显现，旋绕显现更多阵环，那焉扁青藤在阵芒之中颤颤巍巍，藤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活力，欢跃展藤捕风，生长得比先前还要茁壮。

“哇！我又能活了…呜呜呜。”薇薇尼蒽抱着青暗藤枝左蹭右蹭。

“你？”殆梓熙面显狐疑，熠如之走到她身旁在耳边低语：“薇薇尼蒽生过一次大病，在那之后一半生命和力量脱离了自身。”

“幸而有长老将她的这份生命禁锢在源生地生长，也就是现在的小画画。”从阳补充道，一侧的孤风遇也是轻声叹息：“以前我都打不过她。”

了然点头，殆梓熙深深看了一眼薇薇尼蒽，走到等候的忆柒身旁，盯着他空着的手，迟疑地伸手握住，不紧不慢道：“走吧。”

而后，他十分自然地回握，身侧骤显神秘色彩的虚空。

一道略显焦急的话语响起：“你…们，还会回来吗？”出乎意料地，发问者是待山知。

“啊，你们要走了吗，梓熙会回来的吧？”回过神的薇薇尼蒽连忙起身，语调之中带着不舍。

回望相处多日的同伴，殆梓熙瞳中闪过一丝错愕，她不懂得如何与人交心相处，但几日与她们生活，内心某处空缺渐微充盈，“有机会一定会来。”

忆柒目光扫过五人，冷冷落在待山知身上，他只是没有现身，实则与空间同化为一体，时刻注意着殆梓熙的动向，这小子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高岳顶传来一道沉缓肃然的钟声，罩向大地，明了意味什么的几位原住民纷纷转身面向高岳，右手做默哀状靠在心口，神情严肃闭目哀悼。

肃穆之中，忆柒与殆梓熙悄然离去。

晨光洒落圣德那加湖畔，迷幻烟波飘绕，湖水亲吻微风妆抹金辉，昶渊见的经历，仿若大梦一场。

心中悲戚如这湖水波澜，涌动不息却又无法激起巨浪，说不出，道不明。“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也预料到了一切，对吧？”迎着暖辉，殆梓熙和风道出淡然一语。

忆柒看着她浴光的眉眼，略微有些不甘又像是认命的无望。他动了动嘴唇，用不冷不淡的声调道：“嗯，你明白我的不纯心思，又为何要握住我的手？”

“攘攘尘世，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我若说，你在我心中已有一席之地呢？”不等对方回复，她又抬眸向远方接着道：

“开玩笑的，比起交恶，不如尽力骗过你？此界美好，我想看这枯荣万物，波涛接天处世人皆得顺。最为主要的，殒命之前，我想作为恣肆之身畅活。”

一席山风掠过，漫山起花海，携入青丝，倒接云雾。

“……从前踯躅迷惘，恒常盲目前行，失了本心道路。斯时明了，快意不过刹那，郁悒才乃常态，毋需囚溺，毋需牵意，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而她的本心，就是活下去，从未改变。

商秋凄风，葵海沐洒晨辉，如浴光金舟。

两人暂定于葵海休憩，也算是多日疲惫后的舒缓。山风贴地走，席卷云雾入城，热闹街市中，美艳夺目的少女立身华丽店铺前，目光被其内呈显的华美剑刃兵器吸引，“这些东西实用吗？”

随殆梓熙目光往去，忆柒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你觉得呢？”

她轻轻摇头，又点头接着道：“东西存在一定有特定的意义，但我不喜欢没用的东西。”

念着，她抬步将走，被男人一把拉住：“不用考虑实用性，你的消费由我全部报销，就当是我的赔偿。”

狐疑地抬眸瞥视忆柒，殆梓熙兀地一笑，视线扫向一条街的所有商铺：“却之不恭。”

“这件怎么样？”试衣阁中走出娉婷身影，她身着远天蓝的长裙，外套米白风衣，柔顺长卷发被辫成花苞状盘在后脑，整个人精致而清纯。

不等忆柒回答，一旁守候的女服务员就惊叹地捂着嘴：“哎呀！小姐您真是世间绝色啊，不过这衣服不好看，我给您挑挑合适的。”后半句她是左看右看老板不在，贴近殆梓熙悄悄说的。

悠闲翘腿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忆柒认真打量少女，缓缓启唇：“是你的话，怎样都好。”

狐疑地听取两人建议，殆梓熙在服务员建议下试穿了更多明媚艳美服装。

淡粉长裙如花朵蓬蓬，镂空设计露出大片后背与肩颈、灵紫长拖尾短裙，翩若幻蝶、白衣轻柔星流幻彩，姿容若玉、轻烟薄蓝，绕非尘之人似真似幻、红黑夺目，天姿国色难媲美、绒羽披帛，鎏金闪耀纸醉金迷、曼波薄荷，她将盎然春日穿戴在身。

少女身形一次次在紫瞳中闪亮，他歪头静静等候，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全都定制一套吧。”

太阳走过小半个时辰的足迹，殆梓熙心满意足走出商业街，身后忆柒将大包小包全部收纳。

她的身形却猝然停顿，他循她侧首的方向望去，就见不远处人群簇拥之中有一白发少年沐光，似梦迷幻。

忆柒面上浅笑停顿，俯身向殆梓熙沉声质问：“你喜欢这样的？”

“他在阳光下很显眼，不是吗？”她回眸一笑，十分自然地勾住忆柒臂弯：“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休息吧，就从这里开始，带我看遍达塔诺？”

“这算是在谄媚吗？你现在倒是眼都不淹了。”他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绽开温柔笑容：“那就勉为其难，陪伴你片刻。”

暮时，延伸至天际的草原，宛若翠绿宝石，纵使秋日也绵延茵茵绿意。斑驳花毯餐风饮露，一袭春绿的殆梓熙迎风站立坡顶，衣飘阙阙，同立的忆柒白袍加身，优雅而神秘。

他朝着少女侧眸，淡雅自如启唇：“关于你母亲，她的另一重身份：达塔诺主位之神。”

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很快又归于平静，殆梓熙点头慢吟：“…我知道了。”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与塔诺世界是否有更多联系，只是没想到这个联系竟是母亲，塔诺为神，实力遮天的她，在地球却是那般的…可悲。

忽的想起另外二神，他们是因为这个身份才接近她的吗？

“殆梓熙。”

“嗯？”

他的黑发化白，身后蝶翼幻绽，漫原紫蝶宿风息、游碧穹。白发曳风影，忆柒背展八翼蝶羽，蓝宝石般的眸光浩渺而真挚，轻抚少女前额落吻，双手为她戴上璀璨梦华的蝶形项链：

“浮萍微尘，星辰流转，你我已于往昔交途，宿命纠葛，吾心衷予，此生不渝。我的真名，余夜忆·威尔纪柒。”

万蝶飞舞。

莹莹光显凝滞赤瞳，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清泪压过睫毛，同积压已久的情绪滚落：

“果然…你就是余夜！！”

那个仅存于她记忆中的少年。

儿时同伴重回，却没有感受喜悦，心底坪原彻底崩毁，原来，父亲、母亲、珍视之人、地球、异界，都是算计，她殆梓熙，生来就是悲剧！

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地泄洪，她十指扣入双臂，环抱自身无声蹲下，任泪如泉涌，安静而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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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所有人的长桌上，浅绿微卷发女童机械地吞咽盘中食物，这是五岁半的殆梓熙被送往福利院的第七天。

三个年纪较长的女孩互相使了个眼色，趁着师长离开，团团围在她周身。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什么，袋子？”

“哈哈哈哈，破袋子吗。”她们好似以欺凌为乐，天生坏种，在场孩童多半都被她们所欺压过，不敢有歧义的声音发出。

殆梓熙一言不发，注意力全在食物上。见她这般傲然，其中一个女孩暴脾气地拽住那秀美浅发，将她从坐凳上拽下，口中喝骂不断：

“袋子就是能装！装什么啊？！真以为你长得有点不一样就能讨人欢心？”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倒地女童身上，同伙见此，对她又是扯头发抓脸又是踢踹。

殆梓熙双手护着头，一双赤瞳死死盯着三人，她记得这几人的名字，毕丝雨、留若叙、度婷。

“哎，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一道威严男音传来，三人这才赶忙停手，转变了一种态度搀扶地上的女童，用稚嫩的声音回道：“肖伊老师，她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行了，先回到各自座位上，你们有位新朋友。”青年说着，转头向外喊道：“进来吧。”

在一众孩童好奇的目光中，一位白色短碎发男孩缓缓进入众人视线。他自然地站在肖伊身旁，用清冷嗓音介绍起自己：

“我叫余夜，八岁。”

那双宝石般璀璨的水蓝眼眸中，映出默默起身、爬上坐凳的女孩，她不顾四周环境、不顾自身狼狈，只知道要活下去，就要填饱肚子。

不出意料地，孩童之中不少人愣愣望着新来的余夜偷偷红了脸，包括那三个女孩。

肖伊拍拍男孩肩头，向底下的孩童肃声宣告：“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多照顾余夜，知道了吗。”

“好——”

余夜向下指了指：“肖伊老师，我可以先吃饭了吗？”

“可以，”肖伊抬眸扫视一圈，抬手指向那个浅发女童：“那小孩也刚来没几天，她旁边没人，你就先坐那里吧。”

“好。”

一路慢步，余夜走到女童身旁：“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淡淡瞥视一眼来人，女孩闷闷开口：“殆梓熙。”她只觉得，这人实在眼熟，像前不久一个梦中人。

闷热七月，不干净的卵色天空悬挂灼炽火球。

绿茵暗影，余夜枕臂仰躺树荫斑驳之中，闭眼宁静小憩。忽地一阵簌簌声响将浅眠的他惊醒，起身望向来人，正是前几日打了个照面的女孩，殆梓熙。

此刻她也是辫发杂乱，精致脸蛋和统一着装的白衣抹了泥垢，看起来十分狼狈。殆梓熙疾步跑入他的视线范围，瞥过来一眼便矫健地翻身而上侧对面的三米高墙。

“嚯？”余夜挑起一边眉头，透澈蓝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她往这边跑了！”

紧追而来三个女孩，在看到仰躺的余夜的瞬间，纷纷敛态作羞涩状搅着衣角：“啊、余夜，你有看到袋子、殆梓熙吗？就是那个红眼睛绿头发的。”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三人红着脸道谢小跑而去。

她怯生生探头，注视三个女孩离开，察觉到另一股视线，她看向余夜，在心底琢磨要不要现在就走。

倒是对方先笑着开了口：“下不来了？”闻言，匍匐高墙之上的殆梓熙眉头微皱，索性蹬腿跃下，警惕地一步三回头，朝三女孩相反的地方跑走。

时过半月，期间，这般场景在不同的地方再次显现，他看着她被追赶，她看着他指出错误方向。

“等等。”这次，余夜开口叫住了她：“我看你有些本事啊，为什么不打回去？”

殆梓熙警惕地退出一步，思考良久，低声吐出一句：“我还会在这里生活很久，不能随意闹出事端。”这是“他”教的。

他垂眸打量一番那双布了硬茧的小手，她却突然把手背在身后，用眼神控诉。

“呵、生活是生命充满活力，像你这样...”余忆环抱双臂审视般看着她：“顶多算生存。”

殆梓熙眼睛眨巴眨巴，似乎赞同了他的说法，没有反驳。

“你这是什么表情？能生存就够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教似道：“人活一世，自己才是首当其要，要有点追求懂吗？行了，下次她们再欺负你，就来找我，我不怕事。”

谁知，她却骤然抬头，赤瞳紧盯他的蓝眸，语气有些幽幽：“她们不喜欢我，喜欢你，不喜欢我挨着你。”

余夜在心中无奈，这小东西比他预想的复杂，孤僻不爱说话，可能还有些智力缺陷的模样：“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算了，敢算计生父，想来也不是正常人。他在心中暗想。

殆梓熙歪着头：“喜欢不是无条件的呵护吗？”

“他”不喜欢，所以从不会呵护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