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一路走来【九零】 第50章 生气

薄暮带着老李和另外三名保镖，按照南叔给的地址，一路疾驰赶往九龙城寨。越是靠近那片著名的“三不管”地带，周围的景象就越是破败杂乱，街道狭窄，楼宇密集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陈旧和隐约的**气味。

车子无法深入，只能在外围停下。薄暮一下车，就看到南叔带着人在对面。

“南叔你就别去了。”薄暮其实是有些怀疑南叔的身份的，让他别露面了。

南叔笑笑拍拍薄暮，“没事。”又说，“这事我总要让龅牙炳给我个说法。”

薄暮这才没多说，跟着南叔往一个方向走去。

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晾晒的衣物遮挡视线，各种违章建筑层层叠叠。居民大多紧闭门窗，偶尔有胆大的从缝隙中偷看。空气中除了原本的异味，几人似乎都没有感觉，一个个都很警惕。

不远处一个挂着废弃冷冻厂牌子的地方传来枪声。

薄暮跑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厂门口一片狼藉。几个男人或躺或坐在地上呻吟，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中了枪。旁边还有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员也受了伤，正被同伴紧急包扎，脸色苍白。地上散落着弹壳，墙壁上还有新鲜的弹孔。

薄暮刚想进去，被南叔拉住。“你到我后面。”

里面的场面基本已经被控制住。何家带来的更多的人手和警察正在清理现场，铐住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绑匪，其中一个龅着大金牙，面目凶悍的男人应该就是龅牙炳，正骂骂咧咧地被按在地上。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场地中央的一个女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富态妇人，穿着精致的旗袍，外面却极不协调地套了件防弹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她正是小胖的母亲，何太。

而她手里，竟然赫然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还微微冒着青烟！她身边围着几个同样穿着武术服，手持棍棒甚至砍刀，神情彪悍的男人，显然是她的娘家兄弟和子侄辈。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手臂受了伤，正在简单包扎，但眼神依旧凶狠地盯着被制服的绑匪。

薄暮一眼就看到了被何太紧紧护在身后，裹着毯子脸上还有泪痕但确实完好无损的小胖。

“暮哥！”小胖看到薄暮，眼睛又开始夹泪了。

薄暮赶紧跑过去，上下检查了小胖一下，松了口气，摸摸小胖的头，“没事了。”

看着小胖又要哭，板着脸瞪小胖，“眼泪掉下来试试？”

小胖打了个嗝，“我不哭。”

那边南叔看自己的几个手下没什么事，和何太相□□了一下头。彼此在这个环境下都没有多说什么。

何太看着薄暮和儿子的互动。她脸上的凌厉神色收起来，笑呵呵的说：“乖仔，你来找阿杰啊。”

“何太。”薄暮礼貌地点头问好，“不放心阿杰，亲自过来看看。”

“没事没事，吓坏了而已。”何太说着，摸摸儿子的小胖脸。

那边正在被押走的龅牙炳看到南叔开始骂骂咧咧，让南叔等着，以后让他好看。

薄暮肚子里攒了一晚上的火，直接一脚踹过去，押送的两个警员连带的被冲撞的趔趄了一下，手也松开了。

然后小胖就那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薄暮胖揍龅牙炳。何太看着儿子精神头都好了，笑眯眯的看着，一动不动，谁也不准拦。

南叔也抽着烟看薄暮揍人，哼，响响可是帮他出气。揍死了他帮着办丧事。死龅牙，手里好几条人命。

最后还是跑来几个警员，一个抱着薄暮，其他人赶紧把龅牙炳押走。

小胖被家人团团围住，安抚着带上了车，准备去医院做检查。何太在上车前，对薄暮和南叔说：“乖仔，这次真是多谢你和你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搵何太！”

南叔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闹剧终于收场，薄暮看着车队离开。看着手背又有点破，呲了呲牙，完蛋。

“走吧，响响。”南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这种浑水，尽量别蹚。不是每次都这么走运。”

薄暮点点头：“知道了，南叔。今天谢谢您。”

“跟我还客气什么。”南叔笑了笑，“回去吧，你那个小朋友该等急了。”薄暮对他知道自己的动向不奇怪，南叔一直暗地里护着他。

提到吴忌，薄暮这才想起时间，一看表，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他答应吴忌中午回去吃饭的！

“南叔，那我先走了！”薄暮顿时有点着急。

“回吧。”南叔挥挥手。

薄暮带着保镖匆匆赶回酒店。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么跟吴忌解释。虽然他没亲自参与枪战，但毕竟去了现场，那个什么，手又受伤了，吴忌又要生气了。

果然，一回到套房，就看到吴忌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团队的其他成员都不在，估计出去活动了。

“回来了？”吴忌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平静，但眼神里压着担忧和一丝火气，“吃饭了吗？”

“还没……”薄暮有点心虚地走过去。

“先去洗手，吃饭。”吴忌没多问，指了指餐厅。

薄暮乖乖去洗了手，坐到餐桌旁。管家立刻给他端上热好的饭菜。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薄暮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吴忌一眼。

终于，吴忌放下了筷子，看着他的手：“说吧，怎么回事？”

薄暮知道瞒不住，只好把看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吴忌听完，沉默了很久，脸色依旧不好看：“薄暮，我们去卧室聊一聊。”说着起身就先往卧室走去。

薄暮乖乖的跟着。

薄暮还是第一次看到吴忌这样，一进卧室就先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冲动了。我离得远远的，真的，就只是去看了一眼，确认小胖安全我就回来了。”

吴忌看着薄暮：“你的保证不值钱了。你让管家再开个房间，我最近不想理你。”

这大概是吴忌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威胁了。

薄暮却听得想笑，又不敢笑：“我发誓，我真的以后不再这么冲动了。”

吴忌不信，不理薄暮，自顾自躺下闭眼休息。

吴忌背对着薄暮躺下，薄暮站在床边，看吴忌是真不理他，就这么睡过去了，看了一会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让吴忌好好休息。

下午吴忌真的把他当成了空气。晚上吃饭时目不斜视，工作时全神贯注，团队里的人都察觉到了这两位少年之间诡异的气氛，但没人敢多问一句。

薄暮试图凑过去道歉，吴忌就立刻起身走开。他想帮吴忌做点事，递杯水都会被无视地推开。到了晚上，吴忌甚至真的让管家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薄暮这下彻底慌了。他堵在门口，不让吴忌走，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委屈：“正阳，我真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吴忌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的疏离和失望让薄暮心脏猛地一缩。

“让开。”吴忌的声音平静无波。

薄暮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路。他看着吴忌毫不犹豫走进隔壁房间，关上门，甚至听到了轻微的落锁声，气得想砸门，又不想影响吴忌休息，整个人跟个暴躁龙似的，管家在一旁看的可乐。

这一晚，薄暮失眠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吴忌的生气不是闹别扭，而是真的对他不顾危险的行为生气。

第二天，薄暮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整个人都蔫蔫的。吴忌依旧维持着冷战状态，甚至更加彻底，连眼神交汇都彻底避免。

薄暮快要疯了。这种冷暴力简直是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最残忍的惩罚。

到了晚上，眼看吴忌又要回隔壁房间。薄暮终于忍无可忍。他趁着吴忌推开客房门的瞬间，猛地跟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在吴忌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他压在了床上，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困在自己和床铺之间。

“吴正阳！”薄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沙哑和急切，眼神灼灼地盯着身下的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你不要不理我！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对我！”

吴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平静的审视。

薄暮被这眼神看得心慌意乱，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哀求：“我发誓，以后动手前一定先想想！想爷爷想你想一遍所有亲人！我以后再冲动，你就……你就再也不理我，行不行？”

吴忌看了他许久，久到薄暮以为他依旧不会开口时，才轻轻叹了口气，两天来第一次对他说话，声音有些低：“薄暮，我知道让你完全不动手很难。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

薄暮眼睛一亮，赶紧点头。

但吴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一紧：“你说我们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你说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可如果你出了事，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语气很平静：“哼，等你……等你不在我身边了，肯定还会有别人和我做朋友，做好朋友，我们去爬山，去看夜景，去到处旅游，一起讨论作业…”

吴忌没说完，就被薄暮打断，“不行！”薄暮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吴忌，“你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我！是不是？吴忌，你说是不是？！”他像个固执的孩子，反复追问，寻求一个答案。

吴忌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这三个字对薄暮来说，简直如同天籁！这意味着冷战结束了！虽然还没完全原谅，但至少肯理他了！

“我表现！我一定好好表现！”薄暮立刻保证，激动得差点想亲吴忌一口，好歹忍住了，只是把脑袋埋在吴忌颈窝里蹭了蹭，像只终于被主人搭理的大型犬。

接下来的两天，薄暮简直成了吴忌的影子。吴忌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殷勤得让团队里的人都觉得没眼看。吴忌被他跟烦了，又不好刚和好就发作，只好指着墙角一个凳子：“坐那儿去，别碍事。”

薄暮就真的乖乖搬个凳子坐在角落里，就眼巴巴地看着吴忌工作。

吴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心里的那点气也渐渐消了。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把薄暮吓到了，也让他长记性了。

这一周是金融操作的收尾关键阶段，团队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吴忌更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快速精准地下达着每一个指令。薄暮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但他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于是更加安静，尽量不打扰吴忌。

就在操作即将结束的前一天，薄暮接到了何太打来的电话。

“乖仔啊，我是阿杰妈咪啊。”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又爽朗，“明天晚上在福临门酒楼，阿姨设宴，请你和南叔务必赏光，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

薄暮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吴忌，捂着话筒走到远处，老实回答：“何太您太客气了，小胖没事就好。吃饭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何太语气坚决，“位置都定好了！阿杰也天天念叨你呢！一定要来啊！叫上你那位朋友南叔！”

薄暮推辞不过，只好先应承下来：“那我问问南叔，晚点回复您。”

挂了电话，薄暮蹭到吴忌身边，等他和交易员说完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正阳，何太明天晚上请我和南叔吃饭，说是感谢……我能去吗？就在福临门，吃完就回来。”

他现在是彻底学乖了，什么事都提前报备。

吴忌看了他一眼，知道只是单纯的感谢宴，点了点头：“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带上人。”

“哎！好！”薄暮立刻眉开眼笑，赶紧给南叔和何太回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薄暮带着保镖准时来到福临门酒楼最大的包间。何太、何先生、小胖的五个舅舅都在，阿斌他们几个朋友也被叫来了。小胖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正和阿斌他们叽叽喳喳说话，一看到薄暮进来，立刻站起来跑到薄暮身边：“暮哥！你来啦！”

薄暮看着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可长点心吧！整天傻乎乎的，下次再乱跑，看谁去救你！”

小胖揉着额头，也不生气，还是傻笑：“有妈咪和暮哥在，我不怕！”

何太笑着招呼薄暮入座，位置特意安排在南叔旁边。席间气氛热烈，何家人轮番向薄暮和南叔敬酒表示感谢，言语真诚。何先生也多次表达谢意，只是眼神偶尔有些复杂。

酒过三巡，小胖凑到薄暮身边，有些不舍地问：“暮哥，你是不是过几天就回内地了？”

薄暮点点头：“嗯，回去读高中。”

“暮哥你真厉害，都能跳级上高中了。”小胖语气里满是崇拜，随即又蔫了下去，“就是以后没人带我玩了……”

何太听到这话，眼珠转了转，放下筷子，笑着看向薄暮：“乖仔啊，阿姨问你个事。内地的教育怎么样？阿姨对阿杰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他健康开心长大就行。他这次受了惊吓，在家总说‘要是暮哥在就好了’。阿姨就在想……”

她顿了顿，无视了旁边丈夫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问道：“让阿杰跟着你去内地上学，怎么样？有你看着他，阿姨最放心！”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薄暮和小胖。

薄暮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何太会有这个想法。他看了一眼瞬间眼睛发亮，充满期待的小胖，又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何太，内地的学校管理比较严格，学习压力也比香港大，竞争很激烈。总体教育资源可能不如香港，但学习氛围确实很浓。”

何太摆摆手，一脸不在乎：“压力大不怕！能学成什么样就什么样！阿姨又不指望他大学。主要是那地方安全。”她瞪了一眼丈夫，“有你带着他，我放心。”

薄暮之前想何太可能会把小胖送出国，没想到回想着跟他去内地。何太是不放心香港这边，他看着小胖那殷切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何太，我高中也要跳级，明年就高考。”薄暮想了想，“这样，他先跟我读高一，阿杰不是喜欢画画吗，我给他找个美术老师，文化课能学多少学多少，我会去首都读大学，到时让他跟我去首都继续读书，先学个两年，以后是回来读书还是在内地读大学，到时再商量。”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需要阿姨做什么，尽管开口！”何太见薄暮想的周到，愿意照顾小胖，笑逐颜开，热情地又给他夹了一堆菜。

这顿饭，吃得薄暮是五味杂陈。他看着身边傻乐呵的小胖，他还没和吴忌商量，最近薄暮是过的有点气弱的，就怕吴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