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冷宫死寂的庭院中,最终停滞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外。甲胄冰冷的摩擦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苏砚的心跳几乎与那脚步声同频,她紧紧搂着被惊醒、吓得瑟瑟发抖的阿曜,另一只扣着【自然印记·隐匿】的手心已沁出冷汗。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清晰的指令上——使用!
意念微动,手心中那抹微弱的绿光无声无息地消散。一股无形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极速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拂过她、阿曜,以及他们身下的破木板床和周围一小片区域。光线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气息也仿佛融入了周围陈旧腐朽的环境之中,变得毫不起眼。
几乎就在绿光消散的下一秒,“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那扇本就形同虚设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间涌入,驱散了室内的昏暗,也将门外几名身着玄色轻甲、腰佩长刀的禁卫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噬人的妖魔。
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队正,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蛛网、灰尘、破败的家具,一切都与情报中并无二致,甚至比想象的更加不堪。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蜷缩在床角、紧紧抱在一起的那对“母子”身上。
苏砚低着头,将脸埋在阿曜的颈窝,身体微微颤抖,扮演着一个受惊废妃该有的模样。阿曜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队正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对母子所在的位置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忽略。但他凝神细看,又分明能看到她们惊恐的表情和破旧的衣衫。
是火光摇曳产生的错觉?还是这冷宫太过阴森,连带着人都显得不真切了?
他压下心头那丝怪异感,声音冷硬地开口,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奉上谕,搜查北三所。惊扰之处,还望……海涵。”话语虽是请罪,语气却毫无歉意,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苏砚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已经吓傻了。
那队正也不在意,一挥手:“搜!”
几名禁卫立刻散开,动作迅捷而专业。他们翻动着角落里那点可怜的、蒙尘的杂物,检查着歪腿的桌子和瘸脚凳,甚至用刀鞘敲击着地面和墙壁,倾听是否有空洞的回响。火把的光芒在他们手中晃动,将整个房间照得忽明忽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确定【自然印记·隐匿】能否完全掩盖住系统兑换的那些东西。虽然馒头和清水已经吃完,伤药膏和体质强化剂也已使用,但那份《简易陷阱制作手册》是知识类,无需实体存在。她最担心的是,这些人会不会察觉到系统本身,或者阿曜能看见系统界面的异常。
时间在压抑的搜查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禁卫们几乎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扬起更多灰尘和找到几只被惊扰的潮虫之外,一无所获。没有额外的食物,没有违禁的器物,没有密道的痕迹,甚至连件像样的、能换钱的东西都没有。
最终,几名禁卫回到队正身边,无声地摇了摇头。
队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床角那对仿佛与阴暗融为一体的母子。那份过于彻底的“干净”,与他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感”形成了诡异的矛盾。可眼前的事实又让他无话可说。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玄甲禁卫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而有序地退出了房间,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连同那令人不安的火光也一并消失。破旧的木门晃悠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勉强合拢,将外界的肃杀重新隔绝。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墙深处,苏砚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完全浸湿,虚脱般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怀里的阿曜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怕,不怕,阿曜乖,坏人走了……”苏砚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自己却也是心有余悸。
【自然印记·隐匿】起作用了!它成功扭曲了禁卫的感知,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最该仔细检查的目标,或者说,让他们即使检查了,也在潜意识里认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次突如其来的搜查,绝非偶然。是李珩!他果然起了疑心,并且行动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这次侥幸躲过,下次呢?【自然印记】只是一次性的。而且,这次搜查也暴露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在冷宫的生活环境“改善”得太快了。蛇虫减少、气息干净,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普通人不会注意,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明显的异常!
必须更加小心。系统兑换的物品,尤其是能改变环境的东西,使用起来必须慎之又慎。同时,她需要尽快获得更多自保和反制的手段。
她看了一眼系统中级市场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具有侦察、预警功能的物品上。
……
东宫书房。
听完暗卫队正的详细回报,李珩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听不出喜怒。
“一无所获?”他淡淡地问。
“是,殿下。北三所内陈设破败,并无任何异常物件。苏氏与那幼童……看起来也只是受惊过度。”队正低头回禀,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只是……属下当时感觉那对母子所在之处,似乎有些……难以言喻,属下仔细探查后,却又一切正常。或许是冷宫阴气过重,产生了些许错觉。”
“错觉?”李珩抬起眼眸,深邃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或许是吧。”
他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李珩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一无所获,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收获。北三所太过“干净”了。而且,暗卫队正那含糊的“难以言喻”的感觉……结合“苏老师”刚刚交易到的【自然印记·隐匿】……
线索,似乎正在一点点串联起来。
那个躲在冷宫深处,借助神秘系统,与他隔空交锋的女人,形象在他心中越发清晰,也越发……有趣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看来,这场无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有足够的耐心,一步步揭开所有的谜底。下一次,他不会再用这种打草惊蛇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