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巷 第8章 08睡橘历险记

去年秋天，睡橘阴差阳错的离开了巷子，去往了人类居住的地方。

半个小时前，睡橘还躺在巷子里的橘子树上睡觉，一眨眼功夫他就被一辆载满橘子的大货车运出了巷子。等他睁开眼时，那辆车已经行驶上了一条又长又宽的马路。

睡橘想：“这下可好了！睡过头了！又不知道要送被送到哪个神奇的地方！”

话说发生这种事情，应该算是在睡橘的意料之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睡橘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习以为常。他可以对任何的突发状况应对自如。他把这称之为新的冒险。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得归功于他晚上练功，白天睡觉的那点儿习惯。睡橘是他的绰号。他原本不叫这个。他是一位武功高手的亲传弟子，不过，现在他的师傅，那颗老橘子早在两年前的一个寒冬死在了家中的小床上。

那天的傍晚，他知道自己橘寿将尽，于是他把睡橘叫来了。

他说：“为师已经把所有的技艺全部传授给你了，不只要勤加练习，一定可以得心应手的。到时候你别忘了，用你的本事去帮助更多的橘。”

自那以后睡橘就会迎着月光去练习他那一身的本领。夜深橘静的时刻，是睡橘专注力最好的时候。

他可以不受别橘的干扰，心无旁骛的在月光下舞剑，去攀巷子里最高的树，坐在枝头冥想，和当晚的星空打成一片！去学飞檐走壁，把巷子里每一块红砖头都踩上一个遍。

他还曾去到小河边，在那用力蜷缩身体，把自个儿变成一颗被清凉的溪水冲击着的石头。一会儿又将自己变成一只漂泊的小船，顺着溪水的流动渐行渐远。

有那么一次，他顺着河流漂进了蛙先生的池塘。蛙先生在圆叶上睡觉，那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经过，留下了一阵阵，淡淡的橘香。

到了清晨为了练习臂力，睡橘就把自己挂在树上睡觉。有时为了练习腿力，他还会把自个儿倒挂在树上睡觉。

巷子里边儿的橘们不知道这颗橘子晚上不休息。他们只看见他整天躺在巷子里的树上睡啊睡，便都喊他睡橘了。

只是到了深秋，巷子里边儿有手有脚的橘子，就会背着小篮子去采树上橙得泛红的果实。然后再把这些果子装进胖橘经理的货车，运到各处去变卖。

这巷子里边儿的橘子树，都是胖橘他派橘去种的。等到橘子都成熟的季节，他们便全员出动摘橘子去。胖橘会给他们工钱的工钱可能是每橘二十颗橘子币，或者一箱橘子果汁。

睡橘跟大伙儿的作息不同，于是他总是在行动开始的前天晚上就把自个儿的篮子装的满满当当，放在橘吧间右侧的那片绿阶梯上。等明天一早胖橘瞧见了这筐橘子，他就会说：“这是睡橘的那份儿！”然后把篮子放进货车里，再把一箱果汁放在原本放橘子的地方。

不用担心，巷子不大，没谁会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巷子里面的警局就一颗橘子，这颗警橘很少出警。一年到头也接不上什么案子。他接的最多的一起案子就是“睡橘失踪案”。

刚开始他还激情澎湃的去办理这个案子。到了后来，这种事情几乎每年就会发生一次，他也就见惯不惯的说：“指定又是哪个眼神不好的家伙把睡橘当货物给装车了！不打紧，等过段时间他自己会回来的。”

此刻睡橘跳下车子，他抬头望望天。深蓝的夜空无边无际，就和他脚下的路一样，一眼望不到头儿。这里，天上的星星比巷子里面的大多了，还要多上许多颗。

睡橘正抬头望着路灯，那里路灯高的几乎能够到月亮！忽然一阵狂风扬起荡了他一身的尘土。他努力的睁开眼，看见了许多双五颜六色，又宽又大的鞋子。还有许多又圆又大的轮子朝他这边来了。这颗小橘子还不知道此刻他正站在马路中央。

这些鞋子和轮子对睡橘两面夹击。眼看这些庞然大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些阴影足够帮他遮住天上的一整片星星。若是再磨叽一些，他准会没命的。就算不被车轮子压扁，那只鞋子也会踩爆他的肚皮。

到那时他残缺的身体七零八散的躺在地上，没谁会注意他的，也不会有谁能听到他死亡前的哀嚎和求救。人们只会在经过他的尸体是绕一个弯儿，以免一脚踩上去弄脏了他们的鞋底儿。他的死对这个世界而言毫无意义，没有谁会在乎一颗小橘子。

可小橘子，他自己在意自己呀。他可不想就这样一了百了的死去，他还要用他的功夫去帮助更多的橘呢，或者说还有青蛙和蚱蜢。

去年的冬天睡橘就曾救助过一只蚱蜢。那只蚱蜢被冻僵在湖面上，看上去要死去了。睡橘二话没说脱去自己橘色外衣，用它作为燃料升起了一堆火。等那蚱蜢慢慢苏醒几条腿儿也有了知觉，睡橘决定送她回家。

他拿来锤子把冰面凿开，又听到湖水重新流动起来的哗哗声。他一个猛子跳入了冰凉的水流里，变成一只小船。那船载着炸蚱蜢驶向远方。

对睡橘而言，他的命不仅是自己的命，它是更多的生命。

于是睡橘急中生智，使出浑身解数变成一辆小滑板车。

橘子色的滑板车有手掌大小，它敏捷的在各个车轮和鞋底之间穿行。睡橘巧妙的躲过了一次次的危险，最后他以小滑板的身份滑进了一家自助餐馆。在这里他遇到了一颗柠檬先生。

明亮的灯光铺在光滑的格子地板上，人群里不时传出不同音色，不同语调的交谈声。睡橘趁旁人不备一个滑腿，两个空翻跳进了一个果盘儿里。

“哎呀，这是谁呀？屁股都压到我脸上了！”

睡橘连忙移动的位置，这才发现一只柠檬正躺在这盘子里休息，如果不是被他打扰，那家伙估计还做着梦呢！

“不好意思啊，我很抱歉。”睡橘朝他道歉。

柠檬先生突然大叫道：“你会说话啊？！”

他又睁眼看了看。迅速的坐直身体，满眼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有鼻子有眼的，你这颗小橘子干嘛来这里？快逃吧！这可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儿！”柠檬先生以过来者的口吻好心的提醒他。

“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这里也有危险吗？为什么要逃？你怎么不逃？”睡橘反问道。

“我是看到你长了鼻子，长了眼，也有胳膊还有腿儿。可那些笨蛋人类可分不清这些，要不了多久，你很快就会被他们吃掉！”

睡橘吃惊到下巴拉的老长，他真想一个转身就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这时他好似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突然问：“你不担心被吃掉吗？你怎么不逃？而且居然还有功夫在这儿悠闲的睡大觉。”

柠檬先生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傻瓜，你见谁会去吃一颗酸柠檬呢？除非那人和问题的家伙一样，是个傻瓜！”

实际上这地方对柠檬先生而言就是一个宝。这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他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吃饱喝足也不用花一分钱，这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美事。

有时候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就闲来无事的感慨，他要发自内心的感激感激他的父母，把他生成一颗柠檬，他还要感谢他的柚子爷爷和香橼奶奶。

“好了，小橘子！从族谱上来讲，我们称得上是亲戚，听哥们儿一句劝，此地不宜久留！”

睡橘匆匆忙忙地从自助餐厅逃离后，已经是深夜，睡橘独自走在了这条长长的路。

现在路灯熄灭了，这条路上没有多少车。于是睡橘在独属于他的这条道路上，开始随心所欲的千变万化了。

他一会儿把自己变成一辆小型橘色汽车，嘴里还发出“呜呜”声向前驶去。一会儿又变成一颗橘色圆球，叽里咕噜的朝前滚，直到滚的自个儿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才被迫停下来。睡橘猛地摇摇头，好叫自个儿清醒一些。

“接下来我要变什么？又要到哪儿去呢？”他想，“我是在路上走，是在水里游，还是在天上飞呢？”

这时候睡橘突然想到，虽说自己轻功了得，十分擅长飞檐走壁，但他还是不能像麻雀或者老鹰那样在天上无拘无束的飞。

于是他急忙打消了这个念想，并改口道：“不能在天上飞，我还没学会呢！没准儿我上去就掉下来摔死了。”

夜更深了，宽大的马路上车辆更少了些，睡橘依旧在这条路上走着，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住进一颗橘子，而且相对安全。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哭声，他仰脸寻找，发现是一只鸭子在哭。那鸭子长着一身乳白色的羽毛，看上去不算很小，瞧上去是叔字辈儿的。

“鸭子！鸭子大叔，你哭什么呢？”睡橘扯开嗓子问，希望对方能够注意到讲话的是他。

那鸭子一个激灵，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谁！谁呀？我胆子小……别吓我！”鸭子大叔厚重的嗓音喊。

“是我！”睡橘说着跳到鸭子大叔软绒绒的肚皮上。

“什么东西！”鸭子大叔两只膀子胡乱扒拉起来。这下子睡橘便从他的肚子上滚了下来。

“我是橘子！我叫睡橘！”他尝试着与对方再一次交流。

许久，鸭子才注意到他。

“原来是你呀，不对，你这颗橘子你会说话？”

鸭子突然大叫起来：“妈呀，橘子成精了！”然后拔腿就要跑。

睡橘使出浑身解数拽住他的一只膀子。

“妈呀，橘子绑架我呀！橘子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都在家等着我呢，你行行好……”

“我不是绑匪，我是从橘子巷里来的睡橘。”

他拉着鸭子大叔坐下来，依旧是坐在了那家还亮着灯的面包店对面。鸭子大叔依旧倚着墙面坐，面包店里温热的光照在玻璃窗上也照在鸭子大叔软乎乎圆滚滚的肚子上。

睡橘给这位鸭子大叔讲了许多巷子里的事儿，还有他冒险的事儿。鸭子大叔听着听着沉醉住了，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没想到你这小家伙还挺厉害！”

“我不是小家伙，我可是武功高手呢！”橘子反驳鸭子。

“那我称你为大师，大师你能不能教我功夫啊？”鸭子改口说。

“那我得看看你的天资了。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哭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一提到这个鸭子大叔立马又伤心起来。他说两个小时前他找到了一些食物，结果被一群恶狗抢了去。

“我可以饿着肚子，可我的老婆孩子不行呀，于是我就继续找呀，我路过这里时，就在这家面包店门口站了两分钟，好心的店老板给了我一块面包。”

鸭子大叔说这原本是件好事儿，他拿着面包正准备回家，可眼看天越来越黑，路面也黑洞洞一片。

“我出门忘了带老花镜了，我是真的不敢走夜路啊！……”鸭子大叔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你就这样提着我回家吧！”睡橘说，“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等鸭子大叔睁开眼，一盏橘色的小灯笼发着光出现在他面前。

“大师，是你吗？这可真是太神奇了！你真的救了我的命！”

一只鸭子提着一盏橘灯消失在大马路的尽头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