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气泡水 第18章 第十八章

周末，林羽佳在家里吃过林母许慧做的饭菜，许慧对林羽佳说，“我要去一趟你外婆家里，你爸又出差了，你可以自己坐公交去学校吗?”

林羽佳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许慧不太放心地问，“知道坐几路公交吗？别等会丢了。”

林羽佳撇撇嘴，“坐什么公交，我一会坐飞机去。”

许慧拿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天到晚尽胡说八道。”

许慧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在玄关处换鞋子，边换边回头对林羽佳说，“我走了哈，你等会记得关空调，关门，关灯，然后到了发信息给我哈，也要记得给你爸发，不然他老骚扰我，烦得很。”

林羽佳吃着饭后酸奶，拍着肚子说道，“我知道了。”

差不多到了去学校的时间，林羽佳仔细检查了一下要带去学校的东西，确认没问题之后，她关灯关空调关门走向电梯口。

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她打开乘车小程序看了一眼，公交车差两分钟就到了。

两分钟很快过去。她上车找到靠后的位置坐下。林羽佳有点容易晕车，因此她也没看手机，只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以及来来往往的人。

很快就到下一站，这一站到站的人很多，密密麻麻地往公交车空余地方塞。林羽佳很快就注意到，前方上来一个年轻微胖的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前方一个人很快就给老人让座，老人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林羽佳的目光不自觉往他们二人身上落下，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奇怪。

那老人疲态难掩，目光盯着那个男子，一副十分担忧无奈的样子。那男子则歪斜着嘴，看起来智力不足的样子。

那老人和男子一起往车厢最后面走去。林羽佳坐在后排位置的第一排，所以老人和男子是迎着林羽佳走来的。

林羽佳下意识正要起来让座，突然那男子开始大叫起来。那男子身材敦实，声音也浑厚，这一通乱叫，直接把车厢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一时间，几十人齐刷刷看过来。林羽佳有些不自在。她准备起来让座，结果那男子开始手指着她大叫。

林羽佳一时吓懵了，保持了一个半起身的状态。

那老人开始阻止，把那男子指着人的手指往下按。但那男子还是没有停止，不停地指着林羽佳吱哇乱叫，不受控制的样子。

嘴里喃喃着什么，只是很含糊，林羽佳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本能地觉得害怕。

林羽佳慌乱之中想着，他喃喃着是不是要坐这个位置啊。

于是她提溜起自己的书包，小心翼翼地说，“你来坐吧，别吓着其他小朋友了。”

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只是很迅速地起身，然后把位置让出来。

林羽佳已经站到公交车的无人处站着，抓着吊环，没想到那个男子竟是跟着她转了过来，手上指点的动作也是跟着她。

林羽佳不明白，自己都已经把位置让出来了，怎么还不放过她。

她想着，一双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因为刚刚被吓到，她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是我。”陆清时说。

林羽佳抬起头，看着陆清时，他额间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宇，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头乌发显得柔顺异常。一双黑色的瞳孔也变得像是琉璃。

陆清时跟林羽佳之间隔着几个人，他的手穿过人群，到了林羽佳这边。

一时间，林羽佳好像听不到刚刚那男子的叫喊声了，紧张的情绪也四散开来。

陆清时轻轻搭着的手没有放开。他对林羽佳说，“你要不要到我这边。”

林羽佳点点头，离那个男子太近的话，她还是会感觉到害怕。

虽然那男子抬起的手被老奶奶挡下来了。可是嘴里还是念念有词的样子，没有人能够听得出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只是他的声音忽大忽小，看着也是怪吓人的。

车停下来了，有一个车上带孩子的妇女在下一站很仓皇地下车了。

那个男子都没有走。

林羽佳挪步挤开人群往陆清时方向走，能感觉到陆清时抓着她手臂的手用了点力，像是怕她摔倒。

林羽佳抓上方的吊环有点费力，于是她选择了抓旁边坐着的小孩的座椅靠背。

陆清时站在她前面，手抓着上方的吊环。他的身高很高，抓着吊环比林羽佳轻松多了。

他用力抓着吊环，林羽佳看着他白皙的肌肤上青筋尽显，像是漫画走进了现实。林羽佳不自觉盯着他的手多看了一会。

陆清时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随后又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然后又很快收回看向窗外。

林羽佳收回目光，看向后方，那个男子的奶奶似乎是把他安抚住了，男子不再叫了。

林羽佳一下子安下心来。

然后她盯着自己的手腕，征征地想，刚才陆清时抓过她的手腕。

好奇怪，那触感居然还一副清晰得可以感知的样子。

没见到陆清时之前，林羽佳觉得车厢很挤，空气不流畅。

见到陆清时之后，她心怦怦跳，更觉得这里供养不足了。

她假装看着车窗外面的景色，眼神却时不时往车窗上那模糊却不减帅气的脸看去，林羽佳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想，时间也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一时间，那男子混乱的声音又传来。

并且比之前更显尖锐。

林羽佳转头看向那个男子，那个男子依旧伸出手指着她，情绪甚至甚过刚才，并且还有往她走来的趋势。

林羽佳被吓到了，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靠。

慌乱之间，一副瘦削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眼前，映入林羽佳的眼中的，首先是满目的白，是校服其中一部分的颜色。

她迟钝地抬起头，又看见了陆清时。他挡在林羽佳面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张脸微微皱着眉，眼睛盯着前方那个逐渐失控的男子。

那老人终于受不住，嘴里喊着，“你不要大喊大叫了。”然后把男子往座位上拉，动作也用了些力道。

那男子被带着往座位上坐，结束了指着林羽佳的动作。

只是嘴里还念着什么。

老人从洗得破旧的帆布袋子里翻找着什么，一脸十分焦急的样子。

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掏出一个很小瓶的酸奶，老人把吸管插在酸奶上，然后递给了那个男子，那个男子看起来很护食地接过去，开始喝了起来，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不见刚才的粗暴和野蛮。

明明一个健壮的体格，却是一副孩童心性。或者说，一个小孩的灵魂受困于一个成年人的躯体。

也当真是，可怜又可悲。

林羽佳没有跟男子生气，她有些同情。

她回过头，不再看那个男子，视线不经意落在了陆清时脸上。

男子安静下来之后，他皱着的眉松开了，只是看着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谢你保护我啊。”林羽佳对陆清时说。

陆清时收回看着男子的目光，侧过身看向林羽佳，说了句不用谢。

突然间，司机一个急刹。

所有站着的乘客反应不及，往前倒去。

林羽佳一个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一双宽大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身后，她则迎面撞进了一个胸膛，脸在那一片白色的布料上碰了一下。

“艹，会不会开车，妈的傻逼这样子冲出来。”司机在前方破口大骂，随后停车，打开了公交车门要下去检查。

车上也骂声一片。

不再失重。

但是陆清时胸口有很明显的重量，他两只手一起搭在林羽佳的肩上。

林羽佳抬头，两人对视了一下。

停留两秒陆清时推开她，问她，“刚刚，有磕到吗？”

林羽佳看着他，摇摇头。

陆清时随即放开了她。林羽佳做势咳了一下，“哈，今天还挺倒霉的。”

不过遇见你还是挺幸运的，林羽佳在心里悄眯眯地说。

陆清时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附和。

陆清时看向道路前方，林羽佳看着车窗里面陆清时模糊的脸，心脏还是跳得很快。陆清时不经意间看向车窗，然后看到林羽佳那双眼睛好像在看向自己。

他故作镇静地移开了目光。

一段公交车程的经历颇为跌宕起伏。

二十分钟之后，陆清时和林羽佳终于到达了离学校最近的公交车站。

两人一起下车，陆清时跟在她身后。

林羽佳下车之后拉住陆清时，说，“等着哈。”

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把折叠伞，是陆清时见过的那把。

她把伞撑开，拉着陆清时的手，说，“你离我近点。”

陆清时往外迈了一步，“你自己撑着，我不用。”

林羽佳强硬地把他拉过来，“没事什么没事，我是只管独享不管姐妹安危的人嘛。”

林羽佳又把陆清时拉过来，力道之大，让陆清时都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

林羽佳问他，“你没事吧？”

陆清时摇摇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吃的是有点多，有点力大如牛了。”

陆清时嘴角微扬，对林羽佳说，“我来撑吧。”

林羽佳看着她越举越低的伞。“不好意思，举的是有点低，没割到你的秀发吧。”

陆清时笑着说，“没有。”

然后从林羽佳手里接过伞。陆清时身旁只要有林羽佳在，话就没有断过。

“你家到底在哪里啊？上次听你说要坐两趟公交，离学校很远吗。”

陆清时点点头，说“三十公里。”

“三十公里。”林羽佳被震惊到了。语调都有点拔高了。

陆清时继续说，“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名字叫秀峰。”

林羽佳点点头，随后马上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开始搜索，“什么xiu什么feng。她问。

陆清时诚实地回答，“秀丽的秀，山峰的峰。”

林羽佳拿着手机搜索，然后放大看。“感觉好远，我都没去过。”

陆清时说，“那附近不比城里方便，非必要还是别去了。”

“可是你家在那边啊，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呢。”林羽佳说。

陆清时没有说话，甚至有一些怔愣。

“对了，你怎么这么大太阳也都不打伞的呀。你知道吗，如果长期不打伞的话，那么就会积累黑色素，人就会变黑。你是少见的白，所以要好好爱护自己的皮肤。反正我妈从小就这么跟我说的，女孩子一定要好好防晒。我觉得男孩子也是这样的。虽然你有很多优点，白只是你众多优点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吧，技多不压身，谁会嫌弃自己身上多一个长处呢。”

林羽佳直勾勾盯着陆清时的脸，“瞧瞧这脸，多么细腻，多么光滑，看不出任何细纹，像一尊艺术品，你给女娲娘娘加钱了吧？”

“……”

林羽佳说着抬起头看着陆清时，继续说，“你用过防晒吗？唉，你连伞都不会用，怎么能指望你会用防晒呢。防晒是乳状质地或者霜状质地，每次用都要多涂一些，最好里三层外三层，这样你的脸皮就能跟城墙一样厚了。你应该没有防晒吧，我送你一个，可不能白瞎了这么好一个天赐良皮。”

陆清时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那怎么行，你这么好的容颜，这么好的皮肤，要是被晒黑了我会很痛心的。再说了老师从小就教导我们，助人为乐是做人的良好品德。你想阻止我成为一个伟人，你真是居心不良。”

“……”

林羽佳看他的反应自觉好笑，她摆摆手，对陆清时说，“我胡说八道逗你玩的。”

陆清时说，“我知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中午时分，日头正毒，太阳毫不收敛地炙烤着大地。

伞面为二人留下了一块不那么烫的地方。林羽佳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陆清时大多是点点头或者简单的回复以作应和。

太阳下的阴影处，有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两人都形体瘦细，体态优美。

男生要高出女生不少。两人走在一起，伞面的空间狭小，因此两人挨着近。

伞的阴影遮盖了两人一小部分身体。太阳下，那伞面的阴影呈现出很明显的倾斜的角度。

是偏向女生的那方。

“我觉得那个公交车上的男孩子挺可怜的，像是一个小孩的灵魂被困在了大人的躯体里，他嗷嗷叫但是他却不能表达。”林羽佳开口说。

“我以为你被他吓到了，怎么还有时间思考这么多。”陆清时看了林羽佳一会，然后说。

林羽佳说，“每个人都不希望成为一个残缺的人吧。”

陆清时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像是盯着林羽佳出了神。

“怎么了？”林羽佳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得，你看起来生活幸福的样子，却能共情别人的苦难。”顿了顿，他又说，“其实，在别人眼里残缺或者不正常的人，很有可能是某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如果那个人消失了，那他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陆清时说完之后，她半天没说话。因为陆清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盛满了哀伤。

可是为什么呢？还是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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