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明月悄悄爬上树梢,星光黯淡,圈成一团的小野猫舔了舔毛,窝在昏黄的路灯下眯眼小憩。
文佑在房间里收拾书包,突然想起齐知远给他的糖落在了校服口袋里,外套被他随手丢在了沙发上。他本想让宁文州帮他递进来,但在房间里喊了几声都没人应。估计宁文州应该是睡着了,文佑也没多想,自己起身走出房门。
对面的门没关紧,留了一条缝,缝里透漏出微弱的灯光。文佑猜宁文州躺在床上开了一盏小灯玩手机,为了保护弟弟健康的视力,文佑决定去提醒下他。
房门虚掩着,文佑手刚碰上门把,木质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文州...”文佑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好像听见屋内的宁文州在打电话。
“嗯,我知道的......今天的事谢谢哥.....嗯好,明天见....”
文佑无意偷听宁文州的电话,但听见哥这个字后他猝然愣在原地。宁文州除了他应该没有其他哥了,那这个哥,是新交的朋友吗?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文佑松开把手,从门后离开,动作轻得像是从没有人来过。
那个哥是谁?为什么没跟他提过?
校服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文佑挨着薄薄的外套坐下,周身陷入一片黑暗。
客厅里没开灯,文佑望着宁文州卧室门露出的星星点点的光,忍不住笑出声嘲笑自己。
真是越长大越脆弱。
两年前谣言最猖獗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脆弱,反而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倒是因为弟弟交了一个新朋友没告诉他而在这发牢骚。他怎么这么自私,自私到宁文州做什么他都要管?
可他管,也是出于担心啊。担心宁文州被骗,担心他…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一样,齐知远画着笑脸的糖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宁文州电话打完了,偌大的房子瞬间静的可怕。那扇门背后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啪一声,最后一丝光亮也断了。
文佑拾起糖攥在手里,把外套披在肩上。这糖纸上的笑脸不知道齐知远用什么笔画上去的,不仅不掉色,在黑暗中居然亮闪闪的。
还怪好看的,就是画的有点歪。
文佑轻轻的撕开包装,把糖送进嘴里。这糖外面居然是酸的,酸的让人恨不得下一秒就吐出来。文佑忍住酸味,硬是撑着把糖最外围的酸舔干净。
酸味过后,里面的硬糖没什么味道。文佑咬了一口,出人意料的居然还有夹心,是甜的,甜的让人发腻。
放轻脚步溜回自己房里,嘴里的糖基本化完了。文佑专门找了把小剪刀,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的把那个闪亮的笑脸剪了下来。
齐知远好像真的有让他心情变好的魔法,光是看着这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文佑刚才奇怪的心情就好了不少。哦对了,还有白秦秦,今晚好像真的生气了。明天得给他发个消息。
又薄又小的笑脸黏在文佑手指上,他环顾四周,这小小的房间居然没有一个地方适合贴这笑脸。文佑左想右想,不如就把它放在最显眼的的地方,于是用胶带把它贴在了自己的书桌角。
小孩子果然很可爱,也很天真。文佑躺在床上,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明明白天发生了很多不愿回想的事。
还剩一年,只要度过这一年,他就能远离这个城市,去外地迎接新的生活。那些旧事,就埋葬在这座城市里吧。
只要他不主动想起,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周日照例迎来了晴天。
宁文州对齐知远来住没什么意见,正好他放假在家也闲的无聊,有个弟弟做伴也好。宁妈在国外出差,临时又增加了工作,可能要到开学后才回来。
这样一来,齐知远过来住几天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眼下,文佑遇到一个问题。
他家虽然是三卧室,但有一间卧室用来放杂物了,落满了灰,根本住不了人。宁文州住的房间比较小,床也只够睡他一个人,那齐知远睡哪呢?沙发吗?
“哥你跟他睡不就行了?他不是才上小学吗吗?占不了多大位置的。”宁文州刷着牙,靠在门框上望着他哥苦恼的转来转去。
“他怎么也算个客人,哪有让客人跟我挤在一起或者睡沙发的道理。”文佑抓了一把还没来得及梳的头发,距离齐知远来只剩一个小时了。
宁文州点点头,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转身回厕所漱口,又洗了把脸。
“对了哥,那个齐知远是桃源小学的?”宁文州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
“对啊。文州你等会下楼去接他行吗,我给你们做饭。”文佑暂时把睡觉的问题抛在脑后,开始想中午吃什么。
“哥,你不会不知道桃源小学吧?”
文佑从一堆菜中抬头,疑惑的望向宁文州。“怎么了?很特别?”
“岂止是特别。”宁文州把手机递给文佑,“这可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学。”
望着文佑空白的表情,宁文州有点难以置信的问:“哥,你不会不了解他就把他往家里带了吧?”
文佑一愣,被宁文州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只知道齐知远和门卫有点关系,可能还不是父子。其他的,就是在桃源小学上五年级,长的很可爱,对他很好…然后,似乎就没了。
“哥……”宁文州扶额无奈道,“你平时也挺聪明的啊,怎么这次这么糊涂?要不是我之前听过这个小学去查了一下,你也不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这下,文佑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齐知远就感觉他不是门卫的儿子了。
自己这次真是考虑得太少了…或者说直觉上他很信任齐知远。
“算了算了,他这么小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哥你别在意哈。”宁文州轻轻的抱了一下文佑,喃喃的说,“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
齐知远背着小包来到文佑家门口时,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红格子衫的高个男孩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这是谁?齐知远定睛看了一会,突然觉得男孩身上的裤子有点眼熟。那条牛仔裤,哥哥昨天是不是穿过一样的?
他和哥哥什么关系?齐知远的小脑袋高速运转着。爹爹说什么来着,大街上穿一样衣服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情侣,就像他和妈妈一样…那他是……
齐知远仿佛晴天霹雳般张大了嘴巴,他攥紧小包肩带,恶狠狠的盯着红格子衫的男孩,把文佑跟他说自己有个弟弟忘的一干二净。
宁文州总感觉自己腿上凉飕飕的,似乎有一双眼睛充满敌意的盯着他。没道理啊,现在是夏季,还是快正午,哪来的凉风?他也没什么仇人吧?
文佑让他下来接人,可他等了快十分钟了,不仅人没接到,还感觉自己快生病了。
到底哪来的冷风?
宁文州皱着眉头往路边望去,眯着眼总算看清楚树影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冰冷的视线就是从那树影后射来的。
等了快十分钟还没等到齐知远,宁文州有点不耐烦了,干脆迈开步子向那个身影走去,去看看到底是谁。
齐知远在看见宁文州来的瞬间就慌了神。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不就是瞪了几眼!
红格子衫越来越近,齐知远下意识想的是,要是他回去和哥哥告状,那哥哥会不会因为他把自己…
不等齐知远瞎想完,宁文州凭借身高优势给陷入混沌的齐知远打下一片阴影。齐知远怯生生的抬头,却看见红格子衫哥哥一脸纠结。
“你是…齐知远?”
齐知远虽然不解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名字,但也乖乖点了头。
宁文州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表情,这小孩怎么见了他跟见了仇人一样,他们两不是第一次见吗?
“我叫宁文州,我哥让我下来接你。”
哥?齐知远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就适时地想起了文佑说过的话。“我有个弟弟…”
腾的一下,齐知远的脸瞬间涨红。宁文州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这小孩被热傻了。
“你你你…没事吧?中暑了?”宁文州摸了摸他的头,感觉也没什么大事,但齐知远的脸就是红的能滴血。
“没事…没事”齐知远勉强挤出一个笑。
宁文州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他拉过齐知远的手,向楼房走去。
齐知远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宁文州的侧脸,心里算是安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