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不是画得挺好吗?怎么说没有学过呢?”阿诗拿过云夏画了一个下午的面试作品非常惊喜。一个从天而降的优质员工,她乐得都掩饰不住了。
云夏表情有些微妙的纠结。
他的记忆里,自己一定,肯定,绝对没有学过国画这种东西,于是他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张山水名画的局部临摹了一下,照猫画虎,竟然意外不错。
一直到和阿诗约定好了明天过来上班,然后离开写字楼,云夏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今天中午和池秋白约了一起吃午饭,就在写字楼前一条街的商场里。
池秋白见云夏不怎么说话,兴致好像也不怎么高,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试没过?”
“过了,明天就去上班。”
池秋白更疑惑:“那怎么闷闷不乐的?”
云夏看向池秋白:“面试让我现场画一幅作品,我临摹了一张画,结果面试官居然说不错。”
“那面试官很有眼光了。”池秋白竖起一只大拇指。
云夏的手比池秋白小,于是他的小手一整个握住了池秋白的大拇指,稍微显得有些暧昧,但是动作却很粗暴,他将那根竖起来的指头向下掰去:“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画得好?而且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
池秋白的大拇指顺着云夏的劲儿向下,然后又反手将云夏的手一整个包在了手心里:“不见得花这么大功夫就为了骗你。你要是信我,那就是你非常有天赋,妙笔生花。”
云夏让他气乐了。
不过说来也是,好像对方没有什么理由骗他。总归自己这么大个男人,总不能让人骗走了。
而且能自食其力也是云夏现阶段的梦想,姑且去试试吧。
为了庆祝云夏找到工作,池秋白说什么都要请云夏吃火锅。
云夏很喜欢吃火锅,这件事情池秋白好像比失忆的他更清楚,以至于云夏第一次从医院里出来,飞机落在国土上的第一天,池秋白就带着云夏去吃火锅了。
“要一份全麻辣牛油的锅底,中辣,然后是肉……蔬菜……哦,对了,还有一份手擀面。”池秋白对着服务员念叨着。
北方的小城不比外面的大都市,一些火锅店的点单还是最原始的手工记法。
云夏清楚地记着,他们俩第一次去火锅店的时候,自己正对着那点单的平板无从下手,不知道应该如何操作,也不知道应该点什么。大概池秋白看到自己的满脸茫然,干脆直接拿过了平板点好了。
每一样,都是他喜欢的。
尤其是面条。
云夏灵魂深处隐藏着对于面条的狂热喜爱,但是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池秋白却全都记的。这大概也是云夏愿意相信池秋白真的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原因。
吃完了火锅,也就意味着云夏开启了正式的打工人生活。
和那些快节奏的城市不同,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生活要慢很多。
早上云夏和池秋白一同起床,然后云夏搭着池秋白的顺风车去上班,池秋白则送完云夏再奔赴自己的岗位。
云夏的上班时间比池秋白要晚一个小时,而阿诗永远是卡着十点上班的时间来开门,前两天云夏选择在楼下的早餐店等阿诗上班。后来阿诗看云夏没有跑路的意思,干脆直接把钥匙给了云夏。
于是云夏的另一个工作任务就是早上来开门,晚上关门。
因为后街的教室还在装修,阿诗也没有急着招生,一边招聘着新老师,一边给云夏恶补一些知识和技能。从绘画技巧到授课,云夏感觉自己好像又念了一遍大学。
奇怪,为什么要说又?
云夏反思了一下。
自己有上大学的记忆吗?
他想不起来了。每次回忆到和学校有关的场景,他都觉得脑海中的记忆模糊不清,像是在高楼之上,隔着厚厚的雾气俯视地面一样。雾气中能看到嬉闹的孩童,看到天真烂漫的少年,看到满心壮志的青年,唯独看不清那些细节。
他甚至怀疑,这些记忆是不是他从哪些电影、电视剧的片段上移植来哄骗自己的。
毕竟所谓的学历证明什么的,他也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他问过池秋白,池秋白说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云夏还能说什么。
既然糊涂,就一直糊涂下去吧。
不过有几次云夏路过一些职业技术学校的时候,还很认真地问过池秋白:“我能不能花钱进去,学几年再出来?”
池秋白冷笑:“长成你这样,花钱进去,过不了几个月我就得去喝你喜酒了。几年出来,你孩子都会喊我池叔叔了。”
池叔叔身上莫名的醋味,云夏觉得好笑。
“我又不是会对青少年下手的变态。再说了,人家应该不太喜欢我这样二十五十六岁的,太老了。”云夏很认真地说。
“我的天,这云夏哪里老了?这云夏可太棒了!”池秋白说着不着边际的烂梗,强行转移了话题。
不过上学这里,到成了云夏莫名的渴望。只是现在并非是完成它的时候,先养活自己再说。
云夏认真地工作着。每日连轴转,上午苦练绘画,下午学习理论知识,临下班了讲课给阿诗听。
说起阿诗,云夏简直觉得她是个超人。
虽然初次见面的时候,阿诗打扮得像是个摇滚青年,但是后来她也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特立独行,并且在专业上让云夏开了眼界。无论是授课的技巧还是她闲暇之余绘画的能力,都让云夏羡慕万分。
而另一方面,这个很有行动力的女人也招聘到了云夏的同事们。
写字楼的办公室逐渐热闹了起来,不过没有变化的是,云夏依旧是来的最早的那一个。
阿诗新招聘来的同事们都是从事过这一行业,或者是教育、绘画专业对口的。这让云夏有了相当的危机感,所幸同事们人品都很好。每天上班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交流,倒也让云夏有了更新奇的体验。
他的生活中,终于有除了池秋白之外的其他人。
就像是一张画好线稿的白纸上,多出了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
云夏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而他和池秋白的生活也依旧是平淡温馨,相近如宾。
临近元旦的一个傍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北方小城的树上全都挂了白霜,河面也被白色覆盖。
往常来说,都是云夏下班早,他能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了。偏巧这样的大雪,池秋白不放心他,让他等着自己来接。
从事教育行业的女同事也多,大家都嘻嘻哈哈在写字楼前等着,各自都有家人要来接。
池秋白开着他那辆不起眼的小车缓缓过来了。
他开车一向很稳,即便是天上下刀子了也是秉持着安全第一的理念。
云夏上了车,回头摁下车窗和同事们摆摆手,问候着明天见。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一个声音:“池秋白?”
“啊。”池秋白也听到了,他和云夏一同看了过去。
是云夏的同事莫姗姗。
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待人接物都很真诚。云夏见过她认真时候的样子,有些凶,颇有几分职场女强人的感觉。
“姗姗,好久不见。今天下雪,就不跟你细聊了,下次有空请你喝咖啡。”池秋白也冲她摆了摆手。
莫姗姗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也摆了摆手,然后目光落在了云夏身上。
云夏一瞬间感到了十分的不自在。
那种目光不是很对劲,至少在作为同事时,莫姗姗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现在的目光里充斥着打量与不认同。
云夏确定自己在今天的工作上并没有哪里得罪她,包括刚刚大家一起等家人来接时,还一起有说有笑的。而之前的日常相处中,莫姗姗也不像是会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抱有敌意之人,正相反,至少现在的同事们对这种事情好像还是比较包容的。
那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只有今日的变量——池秋白。
“晚上我想去吃楼下的那家拉面,不想做饭了。”池秋白跟他商量着。
“好。”云夏同意了。
下雪天来两碗热乎乎的面条,自然是舒服的。
云夏就着面碗中蒸腾氤氲的热气,开口问了池秋白:“你和莫姗姗认识?”
池秋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和异常,呼噜呼噜吃了好大一口面,心满意足咽了下去,才回道:“那是我高中补美术时的画室同学。”
那就不奇怪了。这小小的城市里,同龄人之间彼此认识简直就像是吃饭一样容易。
云夏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莫姗姗那个奇怪的眼神,听池秋白的口吻,两人之间虽然是同学,但是也应该是很久不联系了。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没有继续下去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云夏去写字楼同层的食堂吃饭回来,打算趴在桌子上午睡一会儿的时候,莫姗姗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想去买杯咖啡,一起?”莫姗姗邀请道。
中午喝咖啡?
云夏不认为有哪个打工人会在中午的时候喝这个,尤其是他记着莫姗姗早上已经喝过一杯美式,不加糖的那种。
这明显话里有话的架势,云夏没有拒绝。
也不出云夏所料,莫姗姗并不是去买一杯咖啡就走的人,而是找了个环境好,价格也不便宜的咖啡馆,点了两杯热可可,然后找了个没有人的包间,坐下了。
云夏猜到或许这场话题会和池秋白有关,但是没有想到莫姗姗如此直接:“池秋白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不是有一个喜欢了十多年的白月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