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初涉情事的毛头小子一样,笨拙地去解那些繁复的扣子,指甲还不小心刮擦到傅轻禅的肌肤。
看着那件礼服像丝绢一样,从那瓷白而滑嫩的肌肤上滑下去,蝴蝶骨纤细而浮凸……
脊背上,因为冷意而微微战栗的肌肤,在泛黄的灯下,透着朦胧而诱人的光泽,像是油灯下的仕女图。
储铭泽感觉嗓子发干,探指抚向那处脊背。
像是金光万丈的神殿中,信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神明。
夜幕无声地降临,一帘之隔,被褥颤动,迷迭香和尤加利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
“小泽,我们抛下一切,去别的地方生活,怎么样?”在最激烈的时候,傅轻禅忽然道。
念头来的突兀。
储铭泽愣住了。
傅轻禅地眼光悠远而深邃,似乎能穿越时空。
她想去,曾经和储铭远许诺过,却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记得那时候,他们总是因为太忙没时间而耽搁计划;而等到真正有时间的时候,那个说要陪她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的人……
却已经不在了。
傅轻禅现在拥有很多时间。
一辈子那么长,可她一个人那么冷、那么孤单……
像又回到了孤儿院,一个人对着一面铁墙发呆。
储铭泽渐渐冒出汗来,不知是剧烈运动,还是被傅轻禅这个突然的问题给问的。
他明白,储家的生意在这里,公司在这里,产业在这里,他根本不可能走得了。
他纠结地着看向傅轻禅,目光迟疑。
不知道她究竟是真心,还是说着玩玩的。
如果他拒绝,她会不会生气?
说起来他从未见傅轻禅发火的样子。
就连上次他说了那种话,这个人也还是冷静的。
傅轻禅总是笑吟吟的,可又无法让人轻易看见她笑容背后隐藏的情愫。
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在褚铭泽脑子里激烈交战,他觉得这情潮来的滚烫而又闷热。
“看给你吓的……”傅轻禅微微一笑,眼里的疯狂与执拗在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拿手背蹭了蹭他额角的汗:“我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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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太奇怪了。
洛南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底下的风景。
她脑海中一遍遍闪过自己戳穿傅轻禅只是自己的替身时,对方漠然的神情。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
当时,为了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流露出伤心和愤怒的神色,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么专注地盯着她的脸。
竟然没有从上头看到一丝裂纹。
她的样子,像是完全在听别的事,像是真的无所谓。
根据洛南衣女人的直觉,要么,是她对自己真的太有自信;要么,……
——她根本就不喜欢储铭泽。
洛南衣抱着手臂,沉吟片刻,最后拨通了一个私家侦探的号码:“喂?帮我查下明天储铭泽的安排;还有,帮我查下他那个女朋友的身份,包括经历、前任、背景……全部都要,却详细越好。”
“……”
“阿泽,我以前每天都来楼下等你下班的,记得吗?”公司楼下,洛南衣脸上妆容精美,她笑着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便当盒,脸颊边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你还没吃饭吧?我——”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储铭泽毫无耐心地打断她的话。
以前会感到甜蜜的行径,现在洛南衣做来,他只觉得反胃。
“你竟然还敢跑到这里来,是把我昨天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这毫不留情的话令洛南衣完美无缺的笑容变了变,“怎么说我们以前也好过,不用这么狠吧?”
“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干系,是因为害怕她误会吗?”
她往某个方向瞧了一眼,随后踮起脚,凑上去,要亲吻他的嘴唇。
就在双唇将要相贴时,储铭泽一把推开了她。
他喝道:“你有病啊!”
洛南衣置若罔闻,只是看着一个方向,储铭泽意识到什么,蓦地身形一顿。
缓缓转过身去。
——身后,傅轻禅正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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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片刻,转身就走。
储铭泽匆忙甩开洛南衣上去拉她,“你听我——”
两人面对面,几乎并肩而立。
陆灵兮眼睛猝然一凝。
他的侧后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缓缓从大衣外套中抽出报纸。
根据那报纸凸起的形状和大小
——那里头赫然是把小型手枪!
那柄枪陡然从报纸中抽出,瞄准了储铭泽的后心。
那一刻,连607都没反应过来。灼热的火光在陆灵兮的眼底盛放,她一把拽住储铭泽,调换了位置,“砰”的一声炸响,两人耳膜一震,同时摔倒在地!
洛南衣险些尖叫出声,她捂着自己的嘴,环顾了下四周,仓皇退后几步,随后忙不迭踩着高跟鞋跑了。
只留下一只被丢弃的便当盒,米饭洒落一地。
“啪嗒。”
那一刻,空气恍若静止。
紧接着,“啪、啪啪啪啪啪……”
血珠一滴滴砸在地上,染红了光洁的瓷砖地面。
储铭泽瞳孔放大,条件反射地搂住她的背,却只触摸到,一手黏腻的鲜血。
傅轻禅……救了他的命。
整个世界好像颤了颤,在剧烈的耳鸣中,储铭泽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他们只不过认识了短短几个月,这个女人为什么能为她豁出命去?
他按着她伤口的手哆嗦起来。
“……”
视野渐渐模糊,陆灵兮恍惚了一瞬,她真是好久没有中过枪了……
还真疼。
傅轻禅闭上了眼睛。
陆灵兮交换位置、挡枪、昏迷……这一系列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快的让人来不及做什么。
然而,目睹陆灵兮中枪的那一刻,607脑子里轰的一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
“在女孩子面前弄得这么鲜血淋漓的,该说你是太耿直呢……”女孩转过身来,戏谑道:“还是根本什么都不懂?”
“师兄。”咬字略带揶揄的话音在脑中消失。
607的大脑一阵剧痛。
她是谁……?
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突然闪出这么一个画面?
她又为什么要……叫他师兄?
枪声响起,黑色西装被打中了手臂击毙。
在群众的尖叫声中,保镖蜂拥而上,“老板,怎么样?”
“没事吧?”
储铭泽就着傅轻禅伏在他怀里的姿势,摁住了汩汩冒血的出血口,双目赤红,牙关咬紧:“快叫救护车!”
保镖们连忙打电话,叫警察和救护车,路边的车流骇地急忙调转方向,与后面不明所以的车子撞上。
一时间,马路上水泄不通。
一片混乱中,一个没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影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地上那把枪,对准了储铭泽,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你毁了我的事业,居然还敢让禅禅帮你挡枪,你给我去死,去死——!”
储铭泽对上刘志强的一刹那,脑子里骤然清明,原来是他。
据保镖的描述,持枪射击他的人手臂内侧纹着“骷颅头”的标识,是Alpha猎杀队的人。
当今社会,Alpha与Omega的地位不平等仍然严重。
Omega一旦被Alpha终身标记,除非强行洗掉,否则每次发情若没有Alpha在,便会高热暴毙而亡,连抑制剂都起不了作用。
而强行侵犯Omega,进行终身标记的案件层不不穷,是以Omega的抗议声持续增加,甚至发展出了许多极端暴力组织。
——Alpha猎杀队,便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据储铭泽所知,所谓Alpha猎杀队,不过是个借着“平权”为由,肆意屠杀的杀手组织。
只要给钱,Alpha猎杀队的人就能出动。
他把刘志强的公司整破产后,听说他公司里被查出不少黑账,而他抛下公司逃走了。
原来今天是他的买凶杀人。
他眼睛一眯,Alpha威压如同雪亮的刀刃,朝刘志强飞旋而去!
刘志强按在扳机上的手像被强行按下停止键,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森然的恐惧没过了他的口鼻,如同水牢般将他囚在原地,带来窒息般的重压。
他与那股无形的力量对抗,挣扎着想要扣下扳机,下一秒,一发子弹就几中了他的手腕。
储铭泽闪电般抽过保镖手里的枪,悍然一个点射!
血花随着嘶哑的叫喊声在空中飞溅,赶来的警察一举制服了刘志强,将人摁趴在地上,银色手铐咔哒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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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和炎症让陆灵兮的身体爆发了持续不断的高烧反应,即使是607也束手无策。
系统可以用数据帮宿主修复一部分身体,但是重伤能恢复的有限,最终还是得靠宿主自己挺过来。
在浑浑噩噩的虚无与噩梦中,陆灵兮回到了离开那个世界的那一天。
破旧的小木屋里,男孩女孩相视而笑——他们终于胜利了。
可不多时,门口便传来了响亮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人的心房,两人脸上喜悦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同时朝着门口望去。
门被用力一脚踹开,同一时刻,江临川猛地转过身,一把擒住了陆灵兮的脖颈。
陆灵兮气管被卡,看着江临川的眼睛,瞬间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摇了摇头,眼中翻涌出了些湿意。
下一秒江临川就被闯进来的半人马一把摁在桌上,轰然一记铁拳砸在腹部!
陆灵兮也被半人蛇一把拽住了胳膊,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不住发出猛烈的呛咳声。
“是你出卖了我们。”半人马一把拎住江临川的头发,语气中迸射出冰冷的怒意。
半人马的铁蹄高高跃起,蹬在了江临川的胸膛。
江临川顺着那巨大的力道飞扑出去,猛的一阵呛咳,吐出了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块。
剧烈的疼痛攫住了陆灵兮的心脏,她整颗心高高提起,如同身处万米高空,仓皇无助。
江霁被半人鹰控制住,双臂高高吊起,嘴角渗血,未置一词。
半人马想到他们闯进来前撞见的场景,又看向陆灵兮,目光阴狠:“她呢——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江霁抬起眼,眼里流转着冷戾而疯狂的光:“她是我的同党。”
半兽人们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只是怀疑江临川和陆灵兮都是人类的卧底,见江临川如此说,却又不敢相信了。
“江霁绝对有问题,他的话不能信!”
“那怎么处置陆灵兮?”
“要不先关起来?”
“不行,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伙的,故意耍诈,骗我们呢?”
“……”
为首的半人马一抬手,锋利面颊不容置喙,周边安静下来。
“不用多说了,反正也不是半兽人。”
“人类体内都流着肮脏的,背叛的血。”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江临川和陆灵兮,话里流露着慑人的凉意:“这两个,折磨过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