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学长走了一圈,几乎在场人人桌前的酒杯都满了,这时候校领导站了起来,直接说要先一起喝一杯,大有拼酒活动正式开始的错觉。
苏湘礼心里还在想,怎么人没来齐就要开干。
但是别人都站起身,她没道理还坐着,只能默默随大众一起意思意思的喝下小半口果汁。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坐在主位上的校长又开始给老板介绍自家的人才。
“这是王猛,刚刚介绍过了。这个呢是小雨,小张,都是17级的学生代表,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们啊学习都很优秀,人也很刻苦,最难得的是有干劲巴拉巴拉……”
被点到名的学长学姐们纷纷站了起来,好让老板们认人。苏湘礼也是其中之一,但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她一个大三而且准备考研的学生,为什么要混在这些创业青年里面?
可惜形势来不及让人深想。坐在她左右两侧的学长学姐已经合计一起轮流给老板们敬酒了。特别是坐在她身边的叫方笑的学姐,大学四年都是学生会干部,会来事,又为人热情。
苏湘礼与其打过几次交道勉强算是认识。对方一起身就直接把苏湘礼也给拉扯起来,虽然没有要求她喝酒,但言语上颇为嫌弃。“积极点,别让人觉得咱们矫情。”
苏湘礼:“……”
你杯子里要搁果汁你不矫情?
学生团第一个敬的当然是大老板贺总。
王猛好像在贺总面前并不受待见,最后是方笑带头说了好话,最后结尾了一句,“希望贺总以后多多关照。”
贺雪城和其他人不同,他虽然一直冷着脸,但为人还算正直,并没有为难年轻人,甚至没看苏湘礼一眼,抬手就着手里的酒杯,轻轻珉了一口算是认可了学生们请求关照的话。
一旁的校领导见此都很高兴。
得到了大老板的首肯,接下来办事就容易的多了。小老板们只当没有看见苏湘礼杯子里的果汁,一个个在学生的恭维下,都乐呵呵喝了酒非常给面子。
最后轮到那个吴总。和之前在会场看庆典演出一样,吴总的公司不大,属于陪跑型,所以他的位置比较靠后,但是作为初出茅庐的学生,该敬还是得敬,苏湘礼已经尽量躲在了后面,却还是没能逃过吴总的眼睛。
“唉,小苏是吧。”对方错过两个人头毫不客气的指着她的杯子,“你杯子里的颜色可不太对,怎么别人都是酒,就你是果汁,是不是看不起叔叔啊。”
苏湘礼想说你也知道自己是叔叔啊!
她含带歉意的笑笑,“抱歉吴总,我对酒精过敏,只能以茶代酒。您大人大量,不会介意吧?”
吴总介意吗?他当然介意了。
之前在会场苏湘礼就下了他面子,原本还觉得这个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应该好把控,没想到居然是个硬茬。
“酒桌上哪有不喝酒的?”吴总端着酒杯不肯喝。
苏湘礼心想她可不吃这一套,你爱喝就喝不喝拉倒,她的学业又不缺赞助。
吴总面子下不来,开始冷笑,“你这是不给贺总面子。”
他大声嚷嚷,以为上升到提到贺雪城,小姑娘就知道怕了,可话说出口,身边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眼,不仅是学校的领导脸色沉沉,就连身边的几个老总朋友脸色也怪怪的。
吴总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他抬起头,视线缓缓转到主座,正好就对上了贺雪城那双冰冷的眼睛。
“……!”
大老板人模狗样的坐在上首位,身子都没有挪动一下,正襟危坐好像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开会,他那张冷脸就没有笑过,此时更是神色冰凉,一双厉眼感觉像是掺了冰碴子,看得人浑身发寒。
吴总自己可能是触了大霉头,拿着酒壶的手都开始抖了,“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小朋友喝不了酒,是要理解的,我先喝了,小朋友们随意哈……”
说着自己老实灌了酒,然后讪讪的放下了杯子。
气氛依旧冷到了冰点。
领导们示意苏湘礼开口说点什么调节调节氛围。苏湘礼沉默了会刚要开口,恰好在这时,包厢的门从外被打开,霍本堂那张沉稳且儒雅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苏?”男人沉着脸看着不太高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最后视线才落到她的身上,“老师们都在等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湘礼人有点傻了,“我和学长学姐一起来的。”
原来,学校按照性质不同同样安排了客人分批就餐。同一楼层中订了有两个包厢,校领导和招商办在翠竹厅招待投资商老板们。老一辈的教授则是和京都来的学者们一起在书香厅喝茶聊天。
苏湘礼不过大三学生,又没有创业意愿,就不应该在陪老板吃饭的人列里的,谁让她走错了地方,校领导们也没有一个察觉不对。
“小苏走错包间了啊,唉,怎么不早说。”
招商办的主人笑着打哈哈,“怪不得不喝酒,人家明显是来喝茶的!赶紧拉走,别扫了我们的兴。”
苏湘礼反应过来连声道歉。霍本堂带着她和主要的几个客人打过招呼,很快领着她出了门,转身进了隔壁间的“书香厅。”
一进去才发现,这人与人之间还是大不相同的,隔壁热热闹闹酒香四溢,这边清一色的老大爷,吃着国宴品着好茶,画风完全两样。
“小苏是吧,来来来过来坐。”坐在右上角的一个老者笑着招手。
苏湘礼大致瞭望了一下。一桌十几个人,她认识的就有大半,很多是学校的老师,有几个下午在会场还被颁了十年贡献奖。除此之外,就剩下以余教授为首的京都学者。
余姓教授尚还年轻,而其他学者们年纪都挺大了,头发发白,不过人看着精神,气质和蔼,让人感觉很舒适。
苏湘礼心情和过山车似的,从烦闷秒变腼腆,老实跟在霍本堂的屁股后面落座。
“坐小余边上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指着背靠窗台的位置说道。
来到这里的学生有且仅有苏湘礼一个,老师们都知道这是高教授特别要求,如今老教授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场,自然而然他们也就主动关照关照老朋友的这位得意学生。
“对,这个安排好,整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三算是年轻人了,都长得一表人才,坐在一起多养眼!”
不知不觉得,她就被推着坐到了余教授的身边。一落座,苏湘礼敏锐的感受到了身边人强烈的存在感,她默默往边上挪了挪,眼前又冷不丁出现一只玉白无暇的手。
对方就着桌上的茶盏,似乎顺手给她倒了杯热茶,“怎么来的这么晚?”
苏湘礼还没开口,另一边霍本堂就笑起来,对老师们说,“这小姑娘傻乎乎的,跟着学长学姐们进了隔壁厅去了,还被老板们劝酒,还好我出现及时,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小苏啊你别管他们,都是些周扒皮,表面人模狗样的,其实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说道。
看来是年轻时候没少和投资商们打过交道。
老学者们的饭桌去其乐融融,苏湘礼渐渐的放松下来,偶尔听了一嘴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这里刚举办完国家性质的学术交流会,京都的不少学者来此赴会,来他们学校参观只是顺便。
“小余啊,你今年多大了?”
在老者的面前,余教授仍然是晚辈。
“三十有二。”苏湘礼坐在旁边听到男人如此说。
“真是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发白的老者长叹出声,“不像我们,一辈子就窝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苏湘礼认出来这是他们学校资历最深的文艺学导师,带的一直都是研究生。在本市的教育圈子里,算得上名师级别。
余姓教授来自京都名校,年纪轻轻已经取得多项国际成就,未来的路还很长,的确是他们不能比。
但是苏湘礼却想老教授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一辈子教书育人,受人尊重,何尝不是意义非凡。
饭桌上老师们问了她很多关于学业上的问题,也根据经验说了很多建议。一顿下来,苏湘礼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老一辈的晚餐要比年轻人简单很多,也比隔壁桌先散场,听霍本堂的话说,是晚上还有学术讨论,不想浪费一丝时间。
苏湘礼该做的都做了,本想直接打车回学校,然而刚走出餐厅,余教授突然叫住了她,“小苏,你跟我上来一下。”
苏湘礼微微惊讶,回头看了看霍老师,对方朝她点了点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加快脚步,跟着人群一起走进了电梯。其他的老师们也没觉得苏湘礼跟着上楼有什么不对,一群老头子在狭小的空间里说说笑笑。苏湘礼站在角落里,没敢回头,因为那位余教授就在她身后。
对方气场强势,存在感极为浓烈。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绵长,温热的气息平稳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激起一片的疙瘩。
女孩子身上似乎常带着清香,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完全不一样。男人静默着靠着背后的墙,沉稳呼吸着空气,眼镜下的双眸幽深沉暗。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苏湘礼等到最后才出,落后两步跟着余教授的身边,一直到他走近自己的房间。
苏湘礼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等在外面。没过多久就拿了东西出来,男人就拿着东西出来。
苏湘礼垂眸看了一眼,对方拿的是一副画卷。
“富春山居图。”男人说道,“清朝时期的仿制画,虽然比不上真品但也聊甚无几,回去好好看看,对你有帮助。”
苏湘礼画卷刚打开到一半,才见到山水的影子,听到这话实属受到了惊吓,手僵着把画从新卷起来,面上受从若惊,“这,我不能要。”
男人笑道:“只是借你鉴赏,等你以后到了京都,就需要归还。”
这还差不多。
虽然从头到尾苏湘礼都没有说过要考入他门下的话,但这件事明里暗里在霍老师的交涉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他既然把画给她,约定来年归还,就是认可她了的意思。苏湘礼没有后顾之忧,提着的一口气也就放下,“那,谢谢余老师。”
“余敛行。”
倏地听到陌生的三个字语,苏湘礼猛地抬头:“什么?”
“余敛行,”男人重复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