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地区有雨 第8章 第八场雨

常老师的速度很快，在和程双聊了之后的第三天，就帮她联系到了北城大学的附属医院。

实习四周，没有工资只包餐。

夏驿歌对程双去打白工的行为十分不理解。更不要说每天来回两小时的通勤时间了。

于是她直接赐封我们程双同学为219绝佳傻白甜，白是打白工的白。

北城大学在前几年就进行了搬迁，现在他们所在的新校区去哪坐地铁都要两小时。医院是八点上班，程双为了不迟到就只能赶学校六点的校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医院。

程双实习的第一天是五点起的床，天本就没亮透，她们宿舍的窗帘遮光效果又格外好，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掀开被子的一瞬间程双就后悔了，三月份的北城，温度还在零度左右徘徊，熊都没结束冬眠她就要去打白工了。

磨蹭了十分钟，程双还是下了床。

死也就这四周了，她倒要看看常老师口中的，对于科研的新理解是个什么东西。

程双稍微化了个淡妆，把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面包和牛奶装进了书包。

两位室友全程翻身的动作都没出现过一次，程双为了防止自己心中的悔意更甚，毫不犹豫地关了寝室门。

室外的路灯已经灭了，但是月亮还隐隐掩在云层里，不少星星也还挂在深蓝的夜幕中。

料峭的风刮着她漏在外面的脸颊，她忍不住小跑了起来，让身体的温度流失得稍慢一些。

程双看过的很多部运动番里都出现过这样一个情景，主角在稍有晨曦的早上，或骑着自行车，或直接跑步，去到自己的学校，这时候一般会有背景音乐响起，揭示主角进步的开始。

动画很燃，但程双看到校车前排的一大串长队的时候心已经死透了。

她忍不住看了下手机——五点四十三。

各位医学生们，请问这是正常的吗？

程双默默加快脚步排到了最后，天慢慢亮了起来，她也看清了后面慢慢赶过来的人。

她以前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有一辆六点的校车，直到她倒数第二个坐上了这辆校车，看到后面不少同学都在没坐上校车后很熟练地转头去了地铁站，她才知道原来这辆车是给谁准备的。

车内一直都很安静，大家在上车之后也没有玩手机或者说话，而是抓紧时间睡了过去，程双也不例外。司机师傅应该是常年开这段路，一路上都开得很稳。

等到车辆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程双扯下了眼罩，一看手机，七点零五。

她跟着人群下车，脑袋还不是特别清醒。

幸好校车就停在医院的大门口，大家基本都是一个方向，少部分人是去了隔壁老校区做实验。

程双进了医院之后觉得还早，找到了住院大楼，直接在大厅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吃起了早餐。

因为睡得少，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吃东西靠的也是机械的肌肉动作。

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前方走来的一大波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领带，西装裤下的双腿笔直，踩着质感高级的皮鞋大步从门口走进来。

他身边的人年纪都比他大不少，他却丝毫没有刻意讨好的样子。除了微微低头听他们说话，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走到程双面前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程双却没有察觉。

直到有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沈总？”

程双才感受到身边好似乌泱泱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她转动着沉重的脑袋，好奇谁会像他们这群傻学生一样这么早就来医院。

然后意外看到了，她以为只要逃避就一定见不到的人。

沈澈在看到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秒，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重新迈动了停下的步伐，示意身边的人可以继续说下去。

整个动作流畅得像是根本就不认识她这个人。

程双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像是触电般，条件反射性地转头看向已经离开的人群。

她刚刚是大白天见鬼了吗？

程双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寄希望于自己没睡醒看到了幻觉。

那人虽然已经走得有点远了，但是程双还是能清醒地看到他穿着西装挺拔的背影。

她的天塌了……

程双并不知道为什么沈澈会出现在这个医院，也不清楚沈澈对她的态度。但她这次却不能像之前那样选择逃避就好了。

她麻木地吃着手上的面包，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李瑾钒来到大厅找人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想到被自家同门叮嘱的“要好好照顾的学生”就是前面看起来呆呆的女生。

李瑾钒忍不住再次在心里骂了一句那个姓常的。

她走过去，站到那个姑娘身边的时候人家还没反应过来，李瑾钒微微弯了下腰，抱着手臂对她小声说：“还没睡醒吗小姑娘？”

程双被吓得面包都掉在了地上，她脑子这时候倒是转得很快，直接站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李老师。

这是她老师之前叮嘱过的，李老师是常老师读博时候的同门，读博后没留学校，现在在医院药学部当主任，这次能来医院实习也多靠了她帮忙。

李瑾钒站直了身子，对她说：“醒了就好，跟我进来。”

程双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药房才发现自己刚刚原来就坐在了人家中药房的窗口。

她是第一次进到医院中药房的里面，毫不夸张，程双觉得这地方好像刚刚被炮轰过……

她努力找到了下脚的地方，听到前面李老师习以为常的语气：“最近生病的人多，药房就比较忙，刚好缺一个帮他们加药的，你一会穿上白大褂就先熟悉一下药斗的位置。”

程双点点头，又想到前面的人看不见，开口：“好的，谢谢李老师。”

李瑾钒听到回答后忽然回头，双眼像鹰一样锁定她，开口：“听你老师说你不想读博？”

程双愣愣地点了点头。

反而收到了李瑾钒第一个笑脸，她颇为赞同地对她说：“那就好好干吧。”

等到八点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李瑾钒又把她介绍给了大家认识，时间并不多，大家互通名字后就开始工作了。

程双本来还想和亲爱的室友们分享第一次工作的兴奋。但没想到的是她一整天都没怎么碰过手机，一天下来在并不大的中药房里走了2万步。

下班的时候程双累得脚底发麻，扶着腰和大家说了再见，然后出了药房。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孕妇抱着孩子满脸焦急地走到她面前，开口的话语都有点不连贯：“医……医生，我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吐了好几次，他……他现在好像昏过去了，医生我……我要去哪里挂号啊？”

程双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看到身前的孕妇挺着有点大的肚子，手里还抱着个并不大的孩子，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疲惫，连忙先安慰着这个母亲。

“您别急，这种情况应该要去挂急诊，我刚来这个医院也不太熟悉，我先带您去导诊台。”

那个母亲听后更急了，声音里甚至有了点哽咽：“我刚刚去了导诊台，根本没人，我……我都要急死了。”

程双才想到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导诊台的人可能也走了。看着身前马上要哭出来的母亲，程双心里也开始焦急了起来，但她还是马上镇定了下来，开口对她说：“您稍等一下，我们药房还有人，我帮您去问一下。”

那位母亲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落了下来。

程双马上找到了还在加班的李瑾钒，把她带到了这个母亲身边。

面对患者时李瑾钒完全换了一副样子，语气温和又坚定，轻松就安抚了身边这个慌乱得不知所措的女人：“您别着急，我们这是住院大楼，急诊在前面的门诊楼，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女人快速点了点头，程双就跟着李老师一起送她去了门诊楼。

其实两栋楼隔得不远，但是第一次来的人确实容易找不到方位。

李老师让程双去帮忙挂了号，自己陪着这个母亲去了医生诊室。整个过程都伴随着女人克制不住的抽泣声。

李瑾铭就像是一个在急速飘摇的海面上掌管方向的舵手一般，冷静沉着条理清晰。

程双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身体和心灵都微微颤抖着。

直到看到那个小男孩安然地睡到了病床上，被护士打上了点滴，一直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程双才发现自己好似能够重新呼吸了。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大大呼了一口气。李瑾铭正好从病房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

笑着对她说：“怎么了小姑娘，被吓坏了？”

程双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前方穿着白大褂一丝不苟的老师，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她和常老师一样都能给人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李瑾铭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笑着拍了拍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她说：“没事，这种事在医院不算什么大事，快回学校吧，不是还要赶校车。”

程双下意思就想对着她笑笑，反而被人皱着眉反对：“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程双忍不住瘪下了嘴角，说了一声老师再见，就往医院外面走去。

这一天过得都像在打仗，程双坐上校车就睡了过去，反倒没时间再让她想起早上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