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TA 第40章 柏青-1.11/12

柏青 1月11/12日 晴

我的指尖还残留着画画的脸颊余温，那是夏日里被暑气熏染过、热气蒸腾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我朝河岸的方向走过去，如果当时扔刀的人就是李营，那应该还来得及跟他撞上。

河岸边的人显然第一时间也转换了场地，我顺着楼梯下去之后，只能看到他的半条腿，他绕去了另一侧的楼梯，正三两步向上爬。

“李营！”我大喊一声，同时环顾起桥洞下这个临时搭建出来的草率的空间，已经被警方的黄带子圈了起来。

几条破了洞的棉衣摊在地上，旁边报纸上放了一些水和面包之类的开袋即食。大冬天的晚上睡在这里，怕是要冻个半死。

棉衣的一角下露出了我亲自去买的医用绷带，散开的部分沾了几点醒目的血迹。我拎着那棉衣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开过封的止痛药，还有一把梳子，上面缠着几根长长的头发。

那个快要走掉的人重新下了台阶，向我走近。

果然是李营。

他一只手背在肩上，朝后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比我手里这个更大更鼓一些。

他也瞧见了我手里的黑色手提包，神气地吹出一声口哨，把他的包裹从肩上放下来：“你也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嘛。”

一阵凉风吹过来，我从我手里的黑色包里将被画画压得扁扁的羽绒服掏出来，还没有套上身，就被李营的左手扯住夺过去。

他一面又把右手伸过来，将黑色包裹递给我：“按我说的处理了，记得搞个账本记账。”

我打了个哆嗦，并未接过来。李营就抖了一下那只手，瞪我的双眼里写满了急着套上羽绒服。

这个包裹落在我手上的时候，我的手瞬间便向下沉了三寸，感受到了它的重量。

我和李营说：“你给的手机落在那边没有带过来，你什么时候要，打之前那个号码。”

说完我转身要走，李营已经迅速套上了我的羽绒服，又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当然急了，穿个短袖站在桥洞里吹风。”

“身上有这边的现金吗？”他随意地瞄了一下脚下的破棉衣，用脚将挨着墙角的一个玻璃罐子踢倒，盖子滚落，空罐子在水泥地面上滚了两个圈压在棉衣边上。

我两袖清风的两个袖子都没有，哪里还有现金。甩开李营的手，我径直从楼梯上到路面。

回家将画画的黑包扔在沙发上，李营的黑包敞开来摊在客厅的桌上，里面的东西触目惊心地打入眼眶里。

我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过“财富”。

不知道李营是撬了谁家的保险箱，搬出了里面三四块金条和几条珠宝，我不太看得懂珠宝的价值，只觉得它块头大、光彩闪得眼睛疼。

再往下，躺着一些占重量的玉石玛瑙之类，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瓷器瓶，瓶身里塞满了朝代纷杂的铜钱和银元。

这一包，完全足够他这辈子不再犯事，也足够他在局子里面蹲到老。

足够我头疼。

撑着额头思考了许久，也觉得束手无策。

索性先不想了，先去检查了一下白屏的猫饭，改良之后的喂食器能支撑它十几二十天饿不死，但它对我显然已经生疏了许多，我呼唤了它三声，它也只歪着脖子回忆我是哪位。室内全是它挠出来的各种皮屑和猫毛，来不及先打扫，我得去回复这一周的工作信息，邮箱里的信息多到要撑爆了。

回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到外面桌上花瓶里的康乃馨没人照看，已经萎成了一团，几乎要烂在瓶子里的水中。

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团糟。

等我忙完工作上的事情，时间都到了半夜，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把家里打扫一遍了，甚至连洗漱的时候都觉得头昏眼花。

倒头就睡，一点想事情的事情都不能给自己留，只要稍一多想，就头痛欲裂。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浑身的筋骨像被棒槌锤过一遍似的，又重又酸，一张嘴喉咙里厚厚的声音变了调，连鼻子也堵住了。

艰难地爬起身，在抽屉里找到陈年的感冒药，一看生产日期，早已过了期。

想下楼去药店重新买，李营催命一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怎么样？搞定了吗？”

“才过去不到一天，我怎么给你搞定？”

“少爷效率有点低啊，办公室坐多了，懒散惯了吗？”

“这么大的数量和金额，想要不惊动人，我也不可能一次性给你搞定。”

“行吧，再给你几天时间。”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又说，“你先去人民医院看一下我妈什么情况。问问她跟警察说了些什么。”

我现在就像李营的仆人，他一天天的开口闭口管我叫少爷，他才是那个少爷。

在他的包裹里翻找了一阵，挑出一枚夹在透明盒子的钱币，面文“顺天元宝”，背有星月图，这样的钱币包里还有两枚，将其收进衣服口袋里带了出去。

我只向导台后面的那位提及了一下“王与眉”这个名字，她便立马在脑子里精准定位到了这个人物：“哦！那个杀夫案的嫌疑人！不在我们院，在隔壁附院。”

我捂在口罩下面的喉咙里窜出一股破口大骂的**，李营连他妈妈在哪个医院都没有搞清楚。

转身要走，导台后的人在后面喊我：“哎，你是她什么人？重大犯罪嫌疑人禁止探视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准备这么应付李营。但我在附院找到王与眉病房前的时候，陈警官正从病房里出来，关门一扭头的瞬间就看到我了。

他双眼微睁，面部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讶异于我的出现。

见到了陈警官，那我更不打算进去看王与眉的状况了。

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解释道：“我妈妈跟她是旧友，一定要让我来看看。不方便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陈警官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

我不抽烟，而且我知道陈警官也不抽烟，他连打火机都没有，更别提给我点个火了。

我们一齐向电梯走过去，出了这栋楼的大门，在外面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浑然天成的默契，我都不知道从何而来。让我突然灵魂出窍一般把我兜里那枚钱币掏了出来交到他手上。

“什么东西？”陈警官正反来回翻看着。

“陈警官能查到这枚钱币的来由吗？”

他哑然失笑：“我又不是考古的。”

我说：“当然不是考验你查它的历史，想看看你能不能查到它的藏家。”

“在你手上，藏家不是你？”

“不是我。”

“你偷的？”

“……我捡的。”

“捡到的啊，那确实是该交给警察叔叔。”他觉得这枚钱币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反手收进了口袋里，“最近比较忙，得空了就帮你找找失主。”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还挺舒适，我伸展了一下手脚，问他：“王与眉受了什么伤？”

刀伤，我亲自给送的包扎物品。我知道但我仍然要问。

但我低估了陈警官的职业素养，他根本没有向我透露更多我想知道的细节，甚至猝不及防地反问我：“谁说她受伤了？”

“没受伤怎么没在所里，反而送来了医院。”我指了指手机，“报道上都拍到她上了120。”

陈警官小声笑了：“报道添油加醋，她就是躲了太久，低血糖了。”

“好吧，”我站起身，“我回去就这么跟我妈交差。”

陈警官也站起来把我送了我两步，手机便响了，他示意我不送了，与我挥手道别，顺势转身回去接起电话。

画画的手机我并没有带出来，只能回到家再给李营回电话。

我坐在书桌前一边给他拨号，一边从抽屉里找出一本新本子，准备拿来用作“账本”。

“都搞定了？”李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充满了他不经大脑、不切实际的断言。

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做成多少事，我相信他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就是要和我说这种不着调的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去看了你妈妈，她人没事。”我找了一支笔，打算把包里的东西先列个清单。

“我自己下的手，我当然知道她没事。”李营丝毫没有觉得他语出惊人，飞快地略过了我的回答，“她什么都没跟警察说吧？”

“警察在旁边看着呢，你让我怎么问她怎么回答。”

“啧，脑子真笨。要你何用？能不能给我点有用的信息？”他在那头烦躁地踢了一脚铁皮门之类的东西，发出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地透过手机拍在我的耳膜上。

“等我过阵子托关系给你问问，最近风头紧。”

“包里的东西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咔哒”一声，把圆珠笔顶端的伸缩键按下去：“打探过了，真的只能分批次帮你处理，急着套现会打很大的折扣。”

“那你动作快点。后天先给我换点出来。”

“好的。”我又按了一遍圆珠笔的按键，突然觉得相比于焦急的李营，我也不是那么着急了。

东西，可全都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