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遇安在黑暗里醒来。
那是一种浓稠的虚无。他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彻底的漆黑,却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
“司锦恒?”他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没有人回应。
“我…死了?”
他记得最后一刻——那句“你们将会永远留在我的回忆里…”
然后就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他摸索着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床上,触手可及的是粗糙的布料和硬实的床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
“哟?你们输了?咋都来了?”
“所以我们都死了?唉?不对…我手机呢?!”
几道声音从对面传来,是那么熟悉。齐遇安几乎要哭出来。
“司锦恒?你们在哪…”
“我在这。”
一束微弱的光亮起,映照出司锦恒略微严肃的脸。他手中拿着一部手机,一旁的池运则试图夺回自己的手机。
借着光线,齐遇安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一间标准的学校宿舍,两张上下铺,四张床位,他和司锦恒分别坐在靠窗的两张下铺。房间很小,除了床铺就只有木质衣柜和两张书桌。
“这是哪里?”齐遇安问,“其他人呢?”
司锦恒摇头:“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
而一边,翁慕楠和池运两个活宝还在斗嘴。
“池运你干嘛自爆?会不会玩?”
“没人了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被刀了,不自爆留着过年吗?你会不会玩?”
“我会啊,我猎人最后不也带人走了吗?”
“……李浩是好人。”
“看着不像。”
齐遇安站起身,试着推了推门。
一动不动。
打开窗————还是黑暗。
但幸好可以依稀可以看到隔壁女生宿舍楼的小阳台,但看不清有没有人。
“我们被困住了。”齐遇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司锦恒没有回应,转向书桌。突然灯光闪烁了下,灯亮了。
桌上放着一本熟悉的日记本。齐遇安走过去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比之前看到更加凌乱:
“10月23日:他们今天在宿舍门口堵我,我在走廊门口坐了一夜…”
“11月5日:我不敢睡觉,总觉得窗外有人看着我…”
齐遇安合上日记:“我们现在怎么办?日记有什么用?”
司锦恒的手轻轻搭在齐遇安肩上示意他先别急,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小闹钟,“看看这个。”
齐遇安拿起闹钟,发现它指针一动不动。
“我灯亮的时候就看到了。”司锦恒说,“池运的手机也是这样,时间没变过。”
齐遇安放下闹钟,眼中闪过迷茫:“所以我们已经分不清时间了,是吗?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我们在这呆了多久…”
司锦恒沉默了,池运和翁慕楠也停下了打闹,气氛变得沉默。
我…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如果他们真的被困在了“她”的记忆中,那么现实世界中的规则在这里可能完全不适用。
齐遇安跌坐回床上,面对司锦恒:“对了,在狼人杀游戏里,你说你是守卫…你多次保护了我。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保护我,而不是别人?”
手电光下,司锦恒的表情似乎僵了下:“直觉,觉得你很重要。”
这个回答倒是让齐遇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齐遇安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们觉得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这是她一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死亡,或者说是死亡感觉。而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诡异的宿舍里,分不清是生是死,是现实还是某个幽魂的记忆。甚至目前找不到其他任何人。
“霖洛桉和文以河呢?她们又怎么样?还有同学们……”
翁慕楠听到霖洛桉的名字表情有些不自然:“唉,我们都这样了,她俩肯定没事,一个体育牛逼,一个智商超标。她俩要是动真格,撒旦来了都得排第三。”说着还夸张的比了个数字三。
池运则默默拉住司锦恒的衣角:“司锦恒,我是你发小,你还没有给我买,答应过我的游戏皮肤呢!你答应过我进步就给我…”
司锦恒没有直接回答齐遇安的问题,而是先无奈扒开了池运,随后对齐遇安伸出手:“碰我一下。”
齐遇安犹豫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司锦恒的手背。温暖的,有血有肉的触感。
“有温度,至少感觉上是活着的。”司锦恒说,“但至于我们是否真的还活着…我不知道。”
齐遇安收回手,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他试图转移话题:“在音乐教室里,你为什么能准确判断出那些音符?你不仅仅是猜的,对吗?
“我不想说。”司锦恒低下头,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这个回答齐遇安并不意外,这也让他对司锦恒多了几分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愿触及的过去。
“没事,我等你,等你愿意和我说的那天。”
司锦恒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如果我们真的死了,”齐遇安试图缓和气氛,“你现在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司锦恒思考了很久,久到齐遇安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悔没有早点开始画那幅画。”司锦恒终于开口,“那副…关于光的。”
齐遇安笑了,并没有详细去问细节:“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在转学第一天和你说话,你看起来这么…特别。”
这句话让司锦恒的嘴角微微上扬,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却被齐遇安捕捉到了。
“你很勇敢。”司锦恒说,“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关心他人。”
齐遇安笑着摇着头:“我不勇敢,我只是习惯了,随手帮助他人,很简单,不是吗?”
“不简单,一点也不简单”
池运和翁慕楠两个急性子又开始好奇的继续翻看日记本。
翁慕楠的指尖停留在一页被严重污损的日记上,大部分字迹都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几个词:“他们……顶楼……为什么………”
“赶紧过来看。”翁慕楠招呼一旁还在聊天的二人。
“这可能就是关键。”齐遇安走过去仔细研究那页日记,“‘她’提到了顶楼,这可能和她跳楼自杀有关吗?”
司锦恒突然站起身,走到门边:“门开了。”
齐遇安惊讶看过去。果然,之前纹丝不动的门,现在微微开了一条缝,他又重新拿起闹钟,发现指针仍然没有动静。
“时间还没恢复正常”司锦恒说,“但我们似乎有了离开的机会。”
齐遇安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我们真的要出去吗?”他问,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司锦恒点头:“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面对她的记忆。”
齐遇安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黑暗中,他感觉司锦恒的手与他的手臂轻碰。
“一起。”
“走吧!看看外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翁慕楠勾住池运的肩膀把他也拉到门口,“迟早要面对的,怕也没用,跨出舒适区,就是成长的开始。你没法一直躲着。”
“…嗯,走吧。”池运深吸一口气,跟上大部队。
齐遇安点点头,四人踏入黑暗的走廊宿舍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齐遇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静止的闹钟。它开始疯狂转动起来,仿佛在嘲笑他们试图改变现状的天真。
这生与死的边界,就在这个时间的碎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