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闻播报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8:00,近日我市玉山巷中发生一起□□凶杀案,被害人池某某,女,15岁,是苏州中学初中部的一位学生,嫌疑人冯某,男 38岁,是济谐集团的总监,而在案发过程中,冯某的下属李某某故意杀害池某某的父亲,池某,目前警方正在极力搜查李某某的下落,现在让我们来看案发现场监控。
下一秒导播切掉了镜头,监控画面播放在大屏幕上。
视频虽是灰白的,但依稀能看清轮廓,老旧的巷子口,五六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拖着一个年轻的少女往巷子里走,女孩极力反抗着却被站在一旁的男子狠狠甩了一巴掌,女孩被甩的别过脸,马尾辫无力的散开,落在肩头,发间掉出一枚发卡。
不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一个中年男人疯了般冲向女孩,去掰开那些男人恶心的手,忽然中年男人不动了 ,他愣了愣转头看着从自己胸前穿过的匕首,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很快汇聚成一潭,男人慢慢的倒下,躺在血泊中,望着巷子深处。
他虚弱的喊着女孩的名字,“楹楹”,最后一个音节打着飘被一阵清风吹散了。
不久,巷子深处的竹屋内传来少女一声声绝望的质问和痛苦的哀嚎。慢慢的声音弱了下来,只隐约听见少女沙哑的求饶,嗓音不在似之前空灵。
视频中不再有声音,正当大家以为视频已经结束时,他们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歌声,那歌声沙哑无比,但隐约能听出是一首童谣。
监控画面到此为止,演播厅内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个15岁的妙龄少女在沙哑的童谣中睡去,一位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溺死在救不回女儿绝望里。
池亭暮愣愣的站在演播厅外,死死盯着视频中那枚落在地上的发卡。那枚发卡是一只可爱的沙丁鱼模样,此刻正握在他手中。
那是妹妹生日那天早上他亲手别在她发间的。池亭暮攥着那枚沙丁鱼发卡。
“哥,为什么是沙丁鱼呀?”
“因为它们成群结队,永远不会分开。”
“我看你是想说我是咸鱼才对吧。”
“我哪有”
……可现在,鱼群散了。
池亭暮攥紧那枚发卡转身向一号演播厅走去。这时两位工作人员与他擦肩而过,而他们口中正谈论着刚刚那件案子。
“听说了吗,这次这件案子的受害人是黎岑汶律师的女儿”
“嗯,这个我知道,黎律师那么厉害,从来无败绩,但这次这个案子就不一定了”
“就是就是,早听说这个冯绩不干人事,你以为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是每次都是是误判吗?是就怪了”说着那个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人家背后可有大势力支撑”
“唉,这女孩和他爸也是惨啊”
池亭暮站在原地听着他们谈论,暗自攥紧了拳头,短短一周他已经失去两位亲人,现在妈妈也在医院一病不起,医生说撑不过三天。
池亭暮靠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正午,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正值新秋,栀子花开,但医院里弥漫着花香都压不住的消毒水味。
阳光柔和地落在一个青年身上,勾勒出他清挺的轮廓。他提着饭盒,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轻快旋律,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干净又温暖的气息,像是自带了一个清澈的光晕。
偶尔一两个护士,医生给他打招呼:“哟,小识又来给叶医生送午饭呀,真羡慕叶医生有这样一个帅气懂事的儿子。”
一旁的护士无语道:“羡慕啊,羡慕你自己去生一个呗。人家叶医生基因多优秀啊。”
“那还是算了”
许识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把手上的饭盒提起来晃了晃,道:“没事啊,林姨,你要是想吃就给我说一声,我多做一份也不麻烦。”那个被许识归叫做林姨的医生拍了拍旁边护士的肩:“你看人家嘴多甜,你真是连个高中生都不如。”
“我那是实话实说嘛。”
两人笑着打闹着走远了。许识归看着他们走远便上了楼,走进科室“妈,吃饭了”许识归把饭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眼向诊疗桌那边看去。
叶媌看向自家儿子,叹了口气“识归,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哥哥。”
正在整理碗筷的许识归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叶媌“妈,你别告诉我你在外面有私生子。(?? ?? ???? )”
叶媌怔了一瞬,下一秒手中的文件夹飞了出去,正对许识归。“你小子乱说什么呢”
许识归被自己亲妈手中的文件夹砸的一个踉跄“那你是什么意思嘛?”许识归略带委屈的问。
叶媌攥紧手中的笔,科室内静了一瞬,她叹了口气“你给我严肃点儿,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病人,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她自己也清楚她撑不了几天了”说到这里叶媌沉默了“她...她原本是有一儿一女的,但,他的丈夫和女儿是最近那起凶杀案的被害人,所以她现在只有她儿子了,她放不下她儿子,我就想,你爸也不在了,干脆我就收他为养子,你看...怎么样”叶媌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试探。
许识归盯着她,窗外栀子花大朵大朵的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栀子的清香,许久,许识归唇边绽开一抹笑“好啊,有个哥哥或许我一个人也不会那么孤单。”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像一把攥在手里的流沙,越是屏住呼吸想要握紧,它从指缝逃逸的速度就越是决绝。
池亭暮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黎岑汶的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是这间病房里唯一的生机。
“……阿暮。”
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将他从麻木中惊醒。他立刻俯身,将耳朵凑近:“妈,我在。”
黎岑汶已经没有力气睁眼,只能用指尖微不可查地回握他,断断续续地嘱咐:
“对…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要…好好吃饭…天冷…加衣…”
“好好…活下…”
那个“去”字,最终消散在了她呼出的最后一口气里。几乎同时,心电监护仪上跳跃的曲线,拉成了一条冰冷平直的长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妈……?”池亭暮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僵在原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看着她仿佛只是睡去的平静面容,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伏倒在病床旁,额头抵着母亲尚存余温的手背。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他像一头受伤濒死的小兽,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在绝对安全的巢穴里,才敢展露最深的伤口。
病房外,叶媌红着眼圈,轻轻带上了门,留给他最后的告别时间。
门轴合拢的轻响,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时间的飞速流逝让池亭暮感到迷茫。
池亭暮出了病房,他无措的站在走廊上,像是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身体里那根紧绷了三天、乃至一整周的弦,终于彻底崩断。支撑着他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他踉跄着向后跌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瓷砖墙上,然后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最终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
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关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父亲的叮嘱、妹妹的笑语、母亲最后的嘱托,在脑海中疯狂翻涌、炸开,最终只剩下一片震耳欲聋的忙音。
就在这时。
一片朦胧的泪光中,一双洁白的运动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池亭暮没有抬头。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方干净素净的深蓝色手帕,递到了他低垂的视线下方。手帕的一角,用银线绣着一株小小的、秀挺的栀子花。
一个清朗干净,带着些许试探,却又异常温暖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还好吗?”
池亭暮猛地抬起头。
泪眼模糊中,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里。那双眼睛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温和的关切。
眼前的人逆光站着,午后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色光边,他微微蹙着眉,唇边却天然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
池亭暮愣愣地看着他,看着那方手帕,看着手帕上那朵在消毒水气味中仿佛散发着清香的栀子花。
他像一棵被爱浇灌长大的植物,蓬勃,温暖,与这里所有的悲伤和绝望都格格不入。
许识归见他不动,便弯下腰,将手帕轻轻塞进他冰凉的手里。他的指尖温暖,不经意间触碰到池亭暮的手背,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
“地上凉。”
许识归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微光,固执地想要劈开那凝固的悲伤。
“我叫许识归,介意认识一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