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与十五 第1章 初见

“白先生，您认为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闪光灯照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到不习惯，但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抓住我身后这位少女的手腕，让她尽量不要被闪光灯照到。

“请不要进行拍摄，谢谢。”我说道，“我非常荣幸能够获得此次的表彰，以及领导想要给予我的一等功。我之所以主动要求降级，是因为这一次任务的圆满成功靠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请问你身后这名少女是谁？”

“据说卧底行动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为什么说这位少女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呢？据我所知，这名少女并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名毒贩！”

瞬间，全场哗然，在鲜少的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瞬间炸开。

“如果这名少女就是曾经克伯集团手下的成员，那么她是否参与过贩毒行为以及犯罪？”

“这个人真的干净吗……一个毒贩怎么可能……”

“……”

我连忙观察少女的反应，她整个人都缩在后面，完全就是不适应当下的环境。

我申请暂停了此次的采访，带着少女上了车。我不停的安慰她，这里是安全的，你不会受到任何的亏待，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你已经到了中国，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新家，你可以不用在死神的监视下求生。

忘记过去吧，这里是新世界。

我叫白鹤羽，是一名缉毒警察。

写这一篇手记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我获得了二等功。这二等功是我主动要求降级的，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任务之所以能够获得圆满成功，是因为两个在毒枭的眼皮地下长大的两个孩子。

我始终忘不了她们的故事，所以在回来之后，除了处理后事，领取表彰以外，我也顺便学习了一些关于写作方面的知识，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将她们二位记录下来，写成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

事情还要从好几年前说起，当时我正年轻，才二十四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我从公大毕业之后，就一直在我的家乡云南从事缉毒工作。一是因为相比于其他城市，家乡更能让我感到熟悉；二是因为在云南边境，毒品交易要比其他地区严重得多。

那个时候，金三角毒枭波温的势力庞大，虽然我们在云南边境经常能逮捕或捕捉到一些线索，但每一条线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断开，比如在审讯时一名吸毒者忽然自杀身亡，更为过分的是在中缅边境，有人堂而皇之的与当地警察展开激烈的战斗。刚开始警察还以为他们是要把嫌疑人劫走，但后来同事们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在无区别的射杀，直到那一名嫌疑人被乱枪打中，那一群劫匪才匆匆从小巷里逃走。

一系列事件让禁毒队意识到，想要彻底解决一系列吸毒事件，就不能单纯的调查表面以及抓捕嫌疑人，毕竟他们只是购买者。所以，上头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商量，提出了卧底计划，代号“孤鸿”，内容是派遣一位卧底送去与缅甸警方接应，并深入贩毒群体内部，通过传达信息提升每次任务的成功率以及获取贩毒群体内部的重要情报。

在一开始挑选人选的时候，我就被考虑了进去，当然并不是因为我曾经在公大的成绩有多优秀，或者是在以往的任务中有多么的稳重，恰恰相反，他们反倒认为我的性格特征以及处事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与那群毒枭们相似。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玩笑话，说句难听的，就是穿着警服的混混。

不过我以前的确是个混混，我不爱学习，从没考上高中那一刻开始就考虑将来是走警察这一条路还是彻底当个混混比较好，不过考虑到警察的内部编制与未来发展，我还是毅然决然的报名了公大，成为了公大的一名学生。

好在虽然我曾经学习不好，但是在公大学习侦查学和禁毒知识的时候尤为感兴趣，拿到了还算不错的成绩。

不过抛开这些听上去不太好的过往，领导还是看中了我平常的一些小聪明，至少懂得随机应变，以及善于伪装，至少这名卧底不能在进去两天就会被发现。

最重要的，还是我从小就生长在云南，对中缅边境环境比较熟悉，再加上很早的时候就失去双亲，如果到了危机情况，不至于被毒贩们抓住亲人这一条致命的把柄。不过与其说不会被抓住把柄，不如说公安系统内部有着良好家庭的警察们也不愿意冒险去做如此危险的工作让家里人担心。

当然领导明面上也不会说出来，我们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于是，我就踏上了这条卧底道路。

到了缅甸之后，我只能说这里的环境和云南那边没什么两样，毕竟都是县城一样的地方，顶多是人和建筑风格有所不同。

“从今天起，你的警号封存。抛开白鹤羽的名字，你现在叫和何修，同样也是二十四岁，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五年，三个月前刚刚出狱。”

我一边听他讲话，一边在这个村子找到上头为我安排的住所，手里还翻看这我的新档案。

“禁毒支队的兄弟明天会扫荡你们那个城中村，在此之前你可以随意逛一逛，肯定会有所收获，对了，上头说为了计划的真实性，他们不会手下留情，不过经过我的申请，你在被他们铐走的时候被允许了可以骂的难听些，他们不会因此生气的。”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然后挂掉了电话。实话说，这个村子的环境的确非常不好，所幸我只用住一天，就可以装模做样的被抓走然后回到警局暂时缓缓了。

我的联络人叫做宋程，是我在公安大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和我一起进入的禁毒支队。我遵循他的建议，打算现在这个村里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据当地的情报得知，这个地方是毒贩交易的高发点，警方还没有对这里开展实际行动，所以我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提高遇见他们的可能性。根据我的推理，偌大的一个村子，估计什么都不沾的人也没有几个，但要真的找到关键人物，却有一定的难度。于是接下来任务的思路，就是尽量引起全村人的注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存在，并让关键人物注意到我，再循序渐进，等待出击。

而引起全村人注意的方法就是明天被警察带走，但在这之前，如果我能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那么明天被带走的事情就会成为双重保险，但我知道不能做的太过，也不能过于主动，于是我一边观察村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不失分寸。

正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了一家酒馆，我决定跟着他们一起进入。

我一路上看到了很多目标，几乎都是蹑手蹑脚，左顾右盼，让我觉得随便挑一个人跟着都能顺着他发现点什么。他们有些去了便利店，或者是回家，但在这些地方中，酒馆看上去是最不好的一个。

我先在门口的不远处观望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一个类似酒馆老板的人走了出来，然后准备与两人开始谈话。我抓准时间插着兜走了进去，无视了门口那个店员，径直朝吧台走去。

“要白酒，下周三之前要交到我们这。”那两人的其中一人说道。我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确定了下周三就是四天之后。

我观察着他们二人，那个说话的人在说话之前看了我一眼，显然是稍微有所防备，才说的“白酒”而不是毒品的名字，估计是他和酒吧老板相约的类似暗号的东西。但他好像也没有非常防备，毕竟哪家白酒还要下周三之前交到他那去。

我是装作要点酒过去的，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一家酒馆本身就不是用来卖酒的，而是用来交易的，那买酒的人反而会被看作“外人”而被戒备，所以我紧急刹车，才没说出口自己本身想要说的来这里买酒的伪装，而是装作本来要说什么，却看见他们在说话出于礼貌而没有打断。

这时店员走了过来，礼貌地说道，“先生，请问您要喝什么酒？”

“我买的不是酒。”我回道，并且思考好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他们刚才买的真的就是白酒，我这句话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我可以说是来买一些原料或者小吃，但事实证明，我确实赌对了。

那个老板看向了我，连带着刚才进来那两个人的目光，顿时，我成了这个酒馆目光的聚集地，但我确实觉得没什么好慌的，毕竟如果没有到真正的死亡面前，我感觉这些东西我在混混时期都遇见过。

“您是哪位老板推荐来的？”老板问道。

听他的语气，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于是我答道，“你管得着？说实话非要走推荐这条路真的挺麻烦的，如果你想，你可以现在想象成我是单枪匹马自己找来的，没有依靠什么人。”

那两人笑了笑，估计是觉得这又是哪来的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那老板也笑了笑，继续问道，“那您要什么呢？”

“我可不要白的，太低级了。”我说，“你这有没有其他的。”

我本来想说你这有没有蓝的，毕竟在公大学习的时候，这些黑话我还是背过的，来之前甚至还被要求专门复习了一遍。

“抱歉，我们这暂时没有更高级的。”店员上前说。

“你这小子，胃口还挺大。”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说，“小小年纪啊，是个好苗子。”

“去你的。”我直接说道。即使在外面，我知道我也不能因为真实身份而老实巴交的低头，我要渐渐适应这个地方，换句话说，我得尽快带入身份，以及当地的习惯，至于任务，在脑子里装着就够了，反正这次任务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挺有意思的。

几人不但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反而是大笑起来，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想要接近成功，就要真的融入这个地方。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但不一会，一个拉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气氛。

我往门口望去，一个少女站在那里，目测只有十几岁，却完全和这几人气质不同。一时间，我竟无法通过第一印象去判断她。她身高不高，穿着一身花衬衫，扎着低马尾，眼前有着有些像男生的刘海，不过一看就是打理过的。如果不是她稍稍侧身让我看到了她的马尾，光看刘海，我差点以为她是短发。

“你们两个速度快点。”那个少女说道，“我没有让你们真来这儿喝酒玩耍吧？”

少女的声音清冷又带有压迫感，让看上去比她大了许多的两个男人都有些害怕，看到这里，不禁开始想象这个少女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在无意中都流露着这样一种气质。

我知道她没有刻意掩盖她的刻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我，老板和店员这三个人放在眼里。

我看了看手表，是三月十七号。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少女会改变整个“孤鸿”的任务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