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寒月照衣冠 第17章 皇子真容

镜水的突然出现与带来的惊天消息，让寒月与云翩翩心神剧震。三皇子李珏！那个在朝野眼中温文儒雅、礼贤下士的贤王，竟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这伪装何其深沉！镜水迅速闪入旧宅，反手闩上门，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地窖遇袭时，我察觉莫老眼神有异，提前拉了凌霜一把，但对方人手太多，清晏行动不便，我们被冲散了。”镜水语速极快，“我假意被擒，途中寻机脱身，听到押送之人交谈，提及‘三殿下’和‘芳沁园’。”她看向寒月，“那蜡丸……”

寒月立刻将蜡丸绢纸递给镜水。镜水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果然是他！三皇子李珏擅仿前人笔迹，尤喜模仿父皇朱批，此事在宫中并非绝密，只是外人不知。这信，定是他亲手所书！”一切线索瞬间贯通，冒充潜鳞卫，设局索要凌霜，皆是这位“贤王”的手笔。

“他既要凌霜，必是想利用其预知能力，为其篡位铺路。挟持清晏，则是为了牵制我们，或者……他体内那奇毒，本就是三皇子一系的手笔？”镜水思路清晰，迅速分析着三皇子的意图。芳沁园是皇家别院，守卫森严，且是三皇子常去之所，无异于龙潭虎穴。

“必须尽快救出他们！”云翩翩握紧剑柄，眼中杀意凛然。三皇子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凌霜和谢清晏在对方手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寒月看向镜水：“芳沁园布局，你可熟悉？”

镜水沉吟道：“早年随诰命夫人赴宴去过几次，记得大概。园中有一处‘临渊阁’，建在湖边，最为幽静，通常是皇子们私下会客之所，可能性最大。”她顿了顿，面露难色，“但经此一事，园内守卫必定倍增，强闯绝无可能。”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寒月目光扫过旧宅内蒙尘的梁柱，“皇家园林，必有维护水道、清理淤泥的工匠定期出入。我们或可从此处着手。”她想起之前与谢清晏探查钦天台排水暗道的经历，这类皇家产业，为了景观与排水，通常都有复杂的水系与地下通道。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着手准备。镜水利用尚存的情报网，迅速查明了近日负责芳沁园水系维护的工匠情况，并设法搞到了两套工匠服饰与通行腰牌。寒月与云翩翩则再次检查随身装备，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次日黄昏，天色将暗未暗之际，寒月与云翩翩扮作工匠模样，提着工具篮，凭借着伪造的腰牌，混入了前往芳沁园运送材料的车队。镜水则在外围策应，随时准备接应。进入园内，两人依循镜水描绘的草图，低调而迅速地向着临渊阁方向移动。

芳沁园内果然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护卫眼神锐利，不时盘查过往人等。两人不敢大意，借着修剪花木、清理杂物的掩护，逐步靠近那片人工湖。越靠近临渊阁，守卫越发密集，甚至隐约感觉到几股强大的气息

隐藏在暗处。

临渊阁三面环水，只有一条九曲回廊与岸边相连。回廊入口处，有八名带刀侍卫肃立，气息沉稳，皆是高手。水下似乎也没有可供潜游的路径。正面突破，难如登天。

就在两人潜伏在湖边假山群中，苦思对策时，阁内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音清越，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高与掌控之意。随即，临渊阁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个身着月白蟒袍的年轻男子凭栏而立，目光投向浩渺的湖面，正是三皇子李珏！

月光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平添几分儒雅。然而，当他微微转头，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寒月与云翩翩藏身的假山方向时，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与平日温润形象截然不同的冰冷与锐利，让两人瞬间确定，就是他！

李珏并未停留太久，片刻后便转身回到阁内。琴声也随之中止。紧接着，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身影从阁内走出，沿着回廊向岸边走来。那身影踉跄跄跄，赫然便是面色惨白、似乎虚弱不堪的谢清晏！他们要将谢清晏带往何处？

寒月与云翩翩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一行人。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回廊踏上岸边的瞬间，异变突生！湖面靠近假山的一处水域，猛地炸开一团水花！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破水而出，手中一道乌光直射三皇子所在的临渊阁二楼！刺杀？！与此同时，芳沁园内警铃大作！

那破水而出的刺客身法快如鬼魅，手中乌光乃是一支淬毒短矢，角度刁钻狠辣，直取临渊阁二楼窗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芳沁园瞬间大乱！岸边侍卫厉声呼喝，数道身影腾空而起，拦截那支毒矢，更有护卫纷纷扑向湖中刺客，刀光剑影顿时笼罩了那片水域。

“好机会！”云翩翩眼中精光一闪。刺客的出现吸引了绝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回廊入口处的八名侍卫也明显分神，紧张地望向湖面战团。寒月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动手！”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从假山阴影中暴射而出，直扑回廊！

她们的目标并非与侍卫缠斗，而是被两名侍卫挟持着、正处在混乱边缘的谢清晏！云翩翩人未至，剑已出鞘，一道凌厉剑气横扫，逼开左侧侍卫；寒月身形如烟，瞬间贴近右侧侍卫，手中短匕精准地架在其脖颈，低喝：“放手！”

挟持谢清晏的两名侍卫没料到袭击来自后方，仓促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右侧侍卫受制，下意识松手，左侧侍卫也被云翩翩逼退数步。寒月一把拉住几乎站立不稳的谢清晏，急问：“还能走吗？凌霜在何处？”

谢清晏脸色青白交加，气息微弱，但神智尚清，他急促道：“在……在阁内……地下暗室……快……”话音未落，回廊尽头的侍卫已反应过来，怒吼着冲来。湖中的刺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发出一声尖啸，猛地掷出数枚弹丸，在水面炸开大片浓密黑雾，趁机潜遁。

“走！”云翩翩断后，剑光舞成一片，暂时阻滞追兵。寒月搀扶着谢清晏，沿着回廊急速向临渊阁内冲去。此刻阁内亦是混乱一片，仆役惊慌奔走，留守的侍卫注意力也多被窗外湖面的变故吸引。

根据谢清晏模糊的指引，两人避开主厅，冲向一处偏僻的书房。书房内陈设雅致，却空无一人。谢清晏虚弱地指向靠墙的一座紫檀木博古架：“机……机关在……那尊貔貅玉雕……”寒月迅速上前，转动玉雕，博古架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幽暗阶梯。

不容迟疑，寒月与云翩翩护着谢清晏迅速进入暗室。阶梯之下，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囚室，凌霜被铁链锁在墙边，脸色苍白，唇边尚有血迹，显然受过折磨。见到寒月等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担忧。

云翩翩二话不说，挥剑斩断铁链。寒月扶起凌霜，急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凌霜喘息着，声音沙哑：“他们……逼我预言……皇位更迭……我强行抵抗……”预知能力被强行催动，对她损耗极大。

此刻，上方已传来侍卫搜寻的脚步声与呼喝，显然他们已发现书房异常。“从另一边走！”谢清晏指向暗室另一侧，“我隐约听他们提及……另有出口……通往湖边水榭……”众人立刻循着他所指方向，果然在帷幕后发现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暗门，推开后，清凉的夜风涌入，外面正是临渊阁延伸至湖边的一座小型水榭。水榭旁系着一叶扁舟。此刻园内大部分守卫仍被湖岸边的混乱吸引，此处反而防守空虚。

四人迅速登上小舟，云翩翩以内力催动，小舟无声无息地滑入湖心，借着夜色与岸边芦苇的掩护，向着与镜水约定的东南方向撤离。身后，芳沁园的火把如同繁星，人声鼎沸，追捕的命令四处传达。

直到远离芳沁园，确认暂时安全，众人才松了口气。谢清晏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凌霜情况亦不容乐观，气息萎靡。寒月检查谢清晏伤势，发现他臂上毒素似乎受到某种刺激，蔓延加快，情况危急。

“必须尽快拿到解药！”寒月心急如焚。三皇子李珏经此一闹，必定更加警惕，再想接近难如登天。镜水在外接应，见到四人狼狈归来，尤其是谢清晏与凌霜的状态，脸色凝重至极。

她仔细听完经过，沉吟道：“那刺客出现得蹊跷，不像我们的人，也不像太子或其他皇子派系的手法……倒像是……”她话音未落，负责警戒的云翩翩忽然低呼一声，从谢清晏紧握的掌心抠出一枚小小的、染血的玉扣，玉扣上雕刻的，赫然是三足金乌图腾！“这是……他从三皇子身上扯下来的？”

那枚染血的三足金乌玉扣，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前朝皇徽！它出现在三皇子李珏身上，几乎坐实了他与前朝余孽的勾结！这已不仅仅是夺嫡之争，而是颠覆国本的谋逆大罪！镜水拿起玉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寒芒闪烁。

“有此物证，加上凌霜姑娘的证言与我们掌握的线索，足以扳倒三皇子！”云翩翩语气带着一丝振奋。然而，镜水却缓缓摇头，脸上没有丝毫轻松：“扳倒？谈何容易。我们如今是钦犯，如何将这证据呈递御前？即便呈上，陛下会信吗？朝中又有多少三皇子的党羽？”

一直昏迷的谢清晏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悠悠转醒。他听到众人议论，虚弱地开口：“必须……面圣……死谏……”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寒月按住。“陛下深居简出，被国师丹药控制，身边尽是眼线，我们连宫门都进不去，如何面圣？”寒月语气沉重。

谢清晏咳嗽着，从贴身内襟取出一块色泽暗淡、却刻有繁复云纹的青铜令牌：“此乃……陛下早年赐予家师的‘翰林待诏’令牌，可……可于朔望日，凭此牌直入翰林院经阁，查阅孤本……经阁有秘道……可通……陛下起居的养心殿后殿……”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极其凶险的一步。

翰林院经阁秘道！众人皆惊。此等宫廷秘辛，谢清晏竟知晓！但此举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暴露，便是擅闯宫禁、惊扰圣驾的死罪！且那养心殿如今是何光景，谁也不知。

“我去。”寒月没有丝毫犹豫。谢清晏重伤，凌霜虚弱，云翩翩伤势未愈且性情刚烈易坏事，镜水需在外策应。唯有她，是执行这九死一生任务的最佳人选。她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目光坚定。

“三日后便是朔日。”镜水计算着时间，眉头紧锁，“但经此一事，宫内守卫必定更加森严。此去凶多吉少，需有万全准备。”她看向寒月，“我设法弄到宫内最新的侍卫布防图，但只能是大致范围。至于养心殿内……只能靠你随机应变。”

凌霜强撑着坐起，执意要再次为寒月感应吉凶。她闭上眼，指尖颤抖，脸色愈发苍白，许久才睁开，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与一丝茫然：“混沌……一片混沌……龙气衰微欲绝……有……有黑影盘旋……我看不清前路……”连她的预知能力，也无法穿透养心殿的重重迷雾。

接下来的两日，众人隐匿行踪，全力准备。镜水动用最后的人脉，搞到了一份残缺的宫禁布防图；云翩翩不顾伤势，将一身隐匿、突袭的诀窍倾囊相授；凌霜则绘制了几道她所能忆起的、或许能暂时护身宁神的苗疆秘符。谢清晏虽无法行动，却凭借对宫廷礼仪、建筑布局的了解，为寒月详细讲解可能遇到的情况与应对之策。

朔日清晨，天色未明。寒月换上一身暗色劲装，将令牌、布防图、秘符及几样小巧利器贴身藏好。她看着同伴们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却只是平静道：“等我回来。”随即转身，毅然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凭借谢清晏的令牌和对布防图的熟悉，寒月有惊无险地混入了清晨前往翰林院点卯的低阶官员队伍，成功进入翰林院。她避开旁人，按照谢清晏的指示，找到了经阁深处那个被书架巧妙掩饰的机关。启动机关，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暗石阶。

秘道内空气混浊，弥漫着陈年灰尘与石蜡的气味。寒月屏息凝神，凭借着微弱的夜明珠光芒和谢清晏的描述，在如同迷宫般的秘道中谨慎前行。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深入皇城腹地，上方隐约传来侍卫巡逻的整齐脚步声，让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并有淡淡的、奇异的药香传来。根据距离和方向判断，这里应该已接近养心殿范围。寒月贴近出口，那是一个被帷幔遮挡的通风口。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丝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景象让她心头一沉！这里并非养心殿后殿，而是一间灯火通明、布满各种炼丹器具的偏殿！数名黑袍道士正在忙碌，而丹殿中央，一个身着明黄寝衣、身形消瘦、眼窝深陷的老者，正目光呆滞地坐在软榻上，由一名道士喂服着一碗漆黑的药汁！那老者，赫然便是当朝皇帝！而站在皇帝身旁，面带温和笑意、眼神却冰冷如霜的，正是三皇子李珏！

“父皇，今日这‘无忧散’药力更足，您服下后，定能精神焕发。”李珏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皇帝如同提线木偶般，麻木地吞咽着药汁。寒月心中巨震，这秘道出口，竟直接通到了国师控制下的炼丹偏殿！她非但无法面圣死谏，反而自投罗网，落入了三皇子与国师的核心地带！就在此时，一名似乎察觉到异样的道士，目光狐疑地投向了寒月藏身的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