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县医院里,口腔科的病人不算多,大家看病也好讲究一个赶早不赶晚,所以下午还不到四点,科室几乎就没了患者。
科室里除了刘主任,就何维淑和徐医生两个主治医师,徐医生是老油条了,从不在乎这些规章制度的,他值班的时候往往都是下午三四点,没病人了就回家了。
何维淑平时在这个时候都是将当天的病例报告分门别类地整理总结好,也就快到了下班点,正好踩着下班点回去。
而小冯护士在得知崔承安今天晚上下班会来接何维淑后,就缠着何维淑说要等下班时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她点头,何维淑被她缠得没办法,头一次不到五点就下了班,提前带她一块儿到昨天跟崔承安说好的地方等他。
她俩到的时候,崔承安还没到。
这个时候说是傍晚,但太阳还直愣愣地晒着,两人躲在楼里的阴凉处朝外望,等人过来。
崔承安和何维淑约好的地方是医院大楼的偏门,离大门有点距离,车也骑不过来,崔承安将摩托车停好,又交了钱领了守车人的号牌子后就朝着偏门小跑过去。
人刚一露面,楼里拐角处的何维淑就看见他了,她拍了下身边期待又好奇的小冯护士,指了指崔承安道:“过来了。”
小冯护士朝她指的方向眯眼看过去,吃了一大惊,明明人还没到跟前,却还是不由自主压着声音道:“他看着好凶啊,不愧是公安,感觉他单手就能打我两个。”
“凶?”何维淑诧异,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冯护士点头:“长得高大,又浓眉大眼的,眉头稍稍往下一压,就感觉很不好惹了。”
她嘴巴笑着咬着牙刚把话说完,人就到了跟前儿,她立马礼貌伸手出去打招呼:“你好,我是维淑同事,我姓冯。”
听了她这一番评价,何维淑不免多打量了崔承安两眼,崔承安不知道她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瞧,脸上不由自主就有些发烫,害羞地错过眼回应同事的招呼:“你好你好,我叫崔承安。”
他颊边笑出浅浅的酒窝,瞬间中和掉了眉眼的凶戾感,眼神亮晶晶的,何维淑在这张脸上怎么也看不出“凶”来。
小冯护士见到人满足了好奇心后,就知趣地离开,把时间留给小情侣单独相处,走前还偷偷冲着何维淑意有所指地挑眉。
何维淑无奈地笑笑,跟崔承安并肩走着去取摩托车。
路上,崔承安挠了挠头问:“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看电影?”
“先去看电影吧,我现在还不太饿。”今天太热,何维淑没什么胃口。
崔承安点头:“我们现在去正好能赶上五点半的那场,看完后七点去吃饭。”
“好。”何维淑没有异议。
停车棚的收车人老胡跟何维淑认识,他上次牙疼还是何维淑给他拔的牙,这下见她和崔承安一块儿来取车,立马笑起来,接过纸号牌后道:“何医生,你们一起的啊,这人面生,是咱新来的医生吗?”
“他叫崔承安,是我……”何维淑看了眼崔承安,想介绍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抿了抿唇说,“……朋友。”
崔承安听到“朋友”二字有些失落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哦哦。”老胡走到摩托车前把挂在车把手上的另一个号牌摘下来,笑道,“下次你再过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你是小何医生的朋友,不收钱。”
崔承安笑了笑,“谢谢叔。”
“谢啥,你是小何医生朋友,咱都自己人。”老胡摆摆手,笑得爽朗。
听着老胡嘴里不断重复的“朋友”,崔承安表情有一瞬间龟裂,笑了笑,插上钥匙把摩托车骑出车棚。
其实何维淑在脱口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她觑着他的神色,见没什么异常,才算是稍稍安心。
影院里来看电影的人不少,两人递上票,买了爆米花和冰汽水后进去。
电影放映的时间还没到,两人坐在位置上边吃爆米花边等。
崔承安突然想起什么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是这家电影院,高中的时候,我和老彭他们几个经常过来看,但那时候没多少钱,你猜我们电影票都哪来的?”
“哪来的?”何维淑顺着问。
“老彭不是会画画吗?我们几个的电影票都是他给画的,前几年那票还比较粗糙,特别好模仿,我们排队的时候手里拿着票,攥得紧紧的,就露个角儿,等到了检票员跟前,快速把票在检票员眼前晃一下,再往箱子里一扔,就一窝蜂钻进去看。”
何维淑吃惊地看着他,问:“不会被发现吗?”
崔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咳,“后来是被发现了,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也太拙劣了,估计老板早就怀疑了,后面正好被逮了个现行,我们几个谁都没跑掉,一个个地给家里打电话,把之前逃掉的钱都给补上才放我们走。”
何维淑笑出声,“那你现在还好意思来这家影院哦?不怕被赶出去吗?”
“那没办法,谁叫县里就这一家影院,而且票是单位发的,肯定都是真的,老板就是想赶都没理由。”崔承安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实则在看到她笑的时候,悄悄松了一口气,两人第一次约会,都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气氛就有些尴尬,现在笑一笑就好多了。
“啪”影厅瞬间暗下来,观众们的声音也渐渐静下去,电影开场,荧幕上熟悉的龙标出来,大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何维淑和崔承安也不例外。
影厅里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正前方的荧幕,大家都在安静地看着电影,时不时发出一些轻微的咀嚼声。
崔承安面朝着前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转动眼珠子去偷瞄旁边的人,何维淑看得专注,一点没有分神。
崔承安轻轻舔了下唇,瞄着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撑着脑袋做贼似的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滑过去,在就要碰到她的手时犹豫地停住,感到掌心发痒。
两人离得这么近,何维淑在他一有动作时,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微微蜷着手指,心里也有些紧张,但到底是没有将手收回,而是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崔承安手指动了动,慢慢贴上去,先是指背触碰,见她没有抗拒,才欣喜地将整只手都覆在她手上。
两只手握住的瞬间,崔承安耳边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喷涌的热血流向四肢百骸,刹那间手脚发软,眼前一切都跟假的似的,女孩子的手就是不像大老爷们的,又柔又滑又嫩,脑子里不自觉就想起书中所描述的纤纤玉手、柔弱无骨,他只觉得那描述比不上她万一。
何维淑也很羞涩,眼睛一直盯着屏幕,脖子僵硬到不敢转头,但其实荧幕上在放什么她根本没了关注的心思,只觉得被牵住的那只手幻觉似的发麻肿胀。
两个人面红耳赤地看完了整场电影,在影厅内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两人欲盖弥彰般放开手,不自在地跟随人流出去。
崔承安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竟然同手同脚,省公安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竟然有一天会同手同脚?真是说出去都没人敢信,他有些懊恼地皱脸,又不敢回头,生怕被她看见自己这副窘样。
何维淑还真没发现他的窘态,因为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羞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两人走出影院,都还有些心不在焉,崔承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开口询问:“我们现在去吃饭?”
何维淑点点头应好。
七点半,天黑得差不多了,空中就剩下隐隐约约的蓝,既静谧又隐晦。
吃饭的时候,崔承安问:“之前咱们班同学聚会,你怎么都没来过?”高中毕业六年,他们班一共聚了两会,一次是大一那年的寒假,一次是大四毕业后的那年冬天,他两次都去了,但她两次都没去。
何维淑愣了下才道:“当时没时间,第一次的时候我在省城打工,第二次正好赶上我要毕业,跟着导师在医院做病例赶论文。”
“哦哦,我前段时间听老彭几个说,咱们班今年寒假准备再组织一次聚会,说今年叫上班主任,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崔承安满是期待地盯着她,到时候他们俩一起出场,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何维淑答应:“行,那天要是不值班的话。”
两人吃完饭,崔承安送何维淑回去。
崔承安摩托骑得慢,但何维淑还是抖了下身子,到底是还没彻底进入夏天,白天这么热,太阳一下山风还是有些凉。
她小心翼翼拽着他两侧衣角,提高声音问:“你冷不冷?”
“嗯?”风将她的声音吹散,崔承安侧着耳朵反应了半秒后回道,“我不冷,你冷吗?那我再骑慢点。”
“没事,你骑快点吧。”天黑透了,再晚一点,他回去路上也不太不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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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