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警署。
暴雨骤起,空气闷热潮湿。
警察让四个嫌疑人到达警署,说是需要补充一些口供。
最先抵达的是近松神社的权宫司光海,他穿着一身深色和服,脚踩木屐,神情冷肃,来到警署后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口供跟之前的相差无几,看不出有什么疑点。
第二个到来死者的小女儿四井美惠,艺人那智真悟先生跟在四井小姐身旁不请自来。
他看见一道清冷挺拔的身影,是戴着口罩,莹白如玉的肌肤像是在发光一样的九条醴,冷哼一声。
四井小姐半垂着头,轻轻说了一句,那智先生瞬间安分下来。
九条醴淡淡瞥了他一眼,朝四井小姐轻轻颔首:“日安。”
四井小姐那一双干净又清艳的桃花眼看了过来,唇角弯了弯,“九条先生,日安。”
“日安!”
看见美女就两眼移不开的毛利小五郎,热情如火地跳到四井小姐面前,“四井小姐!过来过来,这边请!”
警察让四井小姐单独进审讯室,那智先生被阻拦在外,他双手插兜靠在墙上,下颌抬了抬,“也是来录口供的?”
九条醴声音清淡:“提交证据的。”
那智先生有些意外,联想到这次警察忽然传唤,瞬间明白了什么。
审讯室里。
“四井美惠小姐,请问你在九月二十一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干什么?我们警方需要你的不在场证明。”
四井美惠小姐看了那个视频,镇定自若地道,“九月二十一日我在小山田温泉旅馆,九点的话……那个时候我正在泡澡,旅馆的工作人员能为我证明。”
警方立即让人去调查,确实如她所说。
之后继续询问四井小姐,这次添加了一些新问题,跟原来的问题混合在一起,反复询问了她两遍。
期间四井美惠态度依旧温和,不急不躁。
原本将她视作嫌疑犯的警方不免有些动摇。
审讯室外的毛利小五郎焦急踱步。
“这么漂亮的女士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再说了四井小姐有什么理由杀害亲生父亲?四井小姐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残忍的事!”
遇见美女就昏了头的毛利叔叔让柯南十分无语。
他仰头看面容被口罩遮挡,看不出真实情绪的九条醴,“大哥哥,你今天没有通告吗?”
既然已经提交了相关证据,九条醴完全可以离开了,根本不需要跟案件当事人碰面。
这个小朋友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人情不自禁地说出实话。
若不是九条醴意志力坚定,并且做过相关的表情管理训练,很可能会被这个小屁孩轻而易举套了话去。
“今日休息。”
柯南继续好奇:“大哥哥,你怎么看待这个案件?”
鬼魂诸伏景光站在九条醴身边,偏头跟他说话。
两片浓墨鸦羽般的睫毛投下阴影,九条醴抬眸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这个小家伙很敏锐啊。”
鬼魂诸伏景光说话的时候,柯南视线往他这个方向移了移,诸伏景光站到九条醴的左手边,柯南的视线随之而动。
“柯南君,你在看什么?”九条醴笑眯眯地问:“难道我身边有什么东西吗?”
柯南慌忙摆手:“没、没有。”
九条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跑,而且,今天是水曜日,你不用上学吗?我记得你是帝丹小学的吧,请假了吗?”
柯南歪了歪头,将九条醴的手掌晃下去,“叔叔带我来的。”
九条醴不以为然,他身材高挑,俯视起柯南,那表情,仿佛在说:哦,我知道你个小屁孩不喜欢上学,没想到小学生也到了叛逆期啊。
柯南瞬间明白了他这眼神的含义,浑身不得劲,他想套的话,一句都没能从这个男人口中套出来。
反倒是被嘲笑了身高和年龄,这种明晃晃的不放在眼里,随着一千多集的动漫播放,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
柯南有些不服气地跑到毛利小五郎那儿,想从叔叔那儿打听案件的最新进展。
雷声阵阵,天色愈发暗沉,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
这时,一道汽车鸣笛声从门外传来。
最后抵达警署的是死者的大女儿和妻子,她们是同一辆车。
九条醴站在窗边看到大女儿杏田绘里弯腰给继母近松太太打伞。
“这两人关系这么融洽了吗?”九条醴小声问诸伏景光。
一个前妻的女儿,一个继母,这两人之间真的就没有龃龉吗?
如果没有,为何杏田绘里会在十六岁脱离近松神社,独自在外面打拼?
而且平时也没见近松太太与杏田绘里有来往,反倒是杏田绘里在为嫌疑人近松春海奔波。
诸伏景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真的情同母女,近松太太十分依赖继女吉田绘里。
这种真情流露,在遇上结束了审讯的小女儿四井美惠时表现得更明显。
小女儿四井美惠容貌清艳,对她们两个人的态度说不出散漫放恣,一点也不在意这种差别对待。
近松太太憔悴地哭着,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或许是哭自己悲惨的命运?
既然人都来齐了,审讯还是要进行的。
大女儿杏田绘里可能受这几日的奔波影响,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憔悴了不少。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警察十分配合地提出问题:“杏田绘里女士,请问你在九月二十一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干什么?有人给你作证吗?”
杏田绘里闭了闭眼,状似在回想:“……那日啊,我在陪近松夫人,她睡眠质量不太好,需要有信任的人陪着才能入睡。我还记得我在跟近松夫人闲聊的时候,一只野猫突然跳进了庭院里,叫了一声,我看了下时间,正好是十点三十五分。这一点近松夫人可以作证。”
警察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不在场证明有些薄弱,有可能两人串通说辞,之后又严谨犀利地询问了好几个问题。
杏田绘里神情疲惫,“从今年四月份起,近松夫人就收到恐吓信,她不敢跟父亲说,因为父亲那人……最看重面子,会认为近松夫人不能处理好外面的事,不是一个贤内助。近松太太无人诉说,只能找上在京都工作的我。”
“那为什么不找上你的妹妹四井美惠?她们是亲生母女,你觉得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怎么样?”
“大学之前,她们关系还不错。看着她们,我时常想着如果我是近松太太的亲生女儿就好了。不过美惠在大学里找到好归宿,嫁到北海道,近松太太很伤心,强撑着参加完了美惠的婚礼就病了半个月。父亲觉得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把神社一些事务交给我打理。”
杏田绘里说起那些往事,情绪微微起伏,但不多。
另一间审讯室。
近松太太拘谨地坐在审讯室,因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她已经来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了,每一次见到这些神情冷硬的警察,她都觉得很难堪。
她胆怯地垂着头,呜呜呜地哭泣,哭得警察头大。
警察猛拍桌子,将事先准备好的问题拿出来。
近松太太有的问题回答得很流畅,有的问题还需要想一会儿才能作答。同时案发前后那段时间,近松太太也回答自己是跟继女杏田绘里在一起。
突然,警察收到另一间审讯室的最新消息,直接问出来:
“近松太太,你收到过恐吓信?你为什么不报警?”
近松太太愣了一会儿,半响才反应过来,“……这、这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重、重要吗?”
警察皱了皱眉,奇怪地看了近松太太一眼。
这种可能会威胁到生命权的事怎么不重要?
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忘得这么快?
近松太太虚弱地撑着额头,“我……经常忘记事情,多亏了绘里提醒我。我记得有一次要给神社里的僧人准备寿司,但我忘了去买油炸豆腐皮,还是绘里提醒了我。”
警察问:“请问你身体有什么病症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甲状腺功能减退,做过手术了,只能吃药慢慢控制。”近松太太声音嘶哑,虚弱无力地解释。
警察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
鬼魂诸伏景光可以仗着自身优势,知道案件的最新调查进展。
其实警方不是不给力,近松神社也装有监控摄像头,不过碍于这个世界奇妙的设定,以及神社那种特殊场所,有时本应该存在,本应该有的,在这种情景下却统统没有。
对于这一点,周围人好像丝毫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九条醴有时想想,会不会是两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差异的原因,才会让这个世界的日本警察如此依赖侦探的帮助?
当然,这是一种不严谨的说法。
鬼魂诸伏景光从近松太太的审讯室穿墙而出,他朝九条醴点点头,有些歉然地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九条醴今日的穿着十分简单,黑T恤,烟灰色铅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他双手环臂站在窗边,戴上耳机,跟诸伏景光说话:“需要我告诉他们吗?”
鬼魂诸伏景光摇摇头:“这是警察的工作,我们可以离开了。”
“你不留下?”
鬼魂诸伏景光有些迟疑。
警校出身的他,当然想为案件奔波到最后一刻。
九条醴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起来,“没关系,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而且我今日也不忙,正好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鬼魂诸伏景光嘿嘿笑道:“要怎么开口呢?”
以前他们都是把证据一提交,之后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就可以了。这一次比较特殊的是案件扑朔迷离,好像人人都有嫌疑,但就是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
即便鬼魂诸伏景光找到的那个证据也不是直接证据。
“不用我们开口了。”
九条醴扬眉,示意诸伏景光去看在大人脚边穿梭的江户川柯南。
只见这个小鬼头东跑西跑,不是跟鉴识人员耳语几句,就是用特殊的道具以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名义聚齐所有相关人员。
周围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除了置身事外的九条醴和诸伏景光。
九条醴:“……”
诸伏景光:“……”
准备好一切,小鬼头用手表型麻/醉/枪麻醉了毛利小五郎先生,毛利先生秒睡,倒在小鬼头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
然后用蝴蝶结型变声器模仿毛利先生的声音说话。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低沉装B的声音从变声器里发出。
看看藏在门后的小鬼头,再看看睡得昏天暗地的毛利先生,九条醴又去看大家的表情,都很惊讶的样子。
不是还在调查中吗?
怎么那些快就知道凶手了?
年轻警察兴奋起来,“来了来了!毛利大侦探的表演来了!”
九条醴:“……”
九条醴:“……这是新型过家家?”
鬼魂诸伏景光忍不住尴尬,“……应该不是。”
“你那个黑皮肤的朋友呢?我记得他叫安室透。”九条醴忽然问。
鬼魂诸伏景光左看右看,“可能有其他事情吧。”没有看见老熟人,他并没有觉得失望,他更关注的是当下的案件。
九条醴别有深意地道:“原来如此。”
鬼魂诸伏景光偏头看他。
九条醴笑了笑,不再说话。
哗啦!
哗啦哗啦!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九条醴皮肤很白,从眉骨到下颌骨相完美,他有些慵懒随意地望了一阵窗外的雨,就听得小鬼头渐入佳境的推理。
“……整件事应该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嫌疑人近松春海担任了宫司代务(神社宫司之下的职务),但因为表现不佳,屡次喝酒犯事,严重影响近松神社的声誉,加上神社内部财政不透明,神社本厅决定撤裁近松春海的职务。这一决定,让近松家族没了嫡系神社继承人。”
“所以这几年,神社的宫司,也就是死者近松淡海,一直想方设法改变神社本厅的决定。只是嫌疑人近松春海沉迷于享乐的恶习,让他迟迟没有达到相应的资格。于是乎,死者开始培养自己的大女儿杏田绘里,因为杏田小姐即便结婚了,也在其他神社担任巫女之职。”
神社本厅是日本神道系最大的宗教法人,负责对加入神社的成员的管理和指导。在神社本厅管理的神社里从事神职,必须要有相应的神职资格,且由神社本厅颁发才可以。(1)
所以就算嫌疑人近松春海是死者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杏田绘里小姐,你说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杏田绘里小姐身上。
杏田绘里微微点头,“父亲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如果要我继承神社之位,我需要改回原来的姓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大家了然。
九条醴从诸伏景光那儿知道的更多一点。
杏田绘里年轻时叛逆的离家出走,干过很多不良少女干过的事。不过结婚后她醒悟过来,一边打工一边去夜校学习,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在其他神社担任重要职务,这让死者对她刮目相看。
怪不得死者会想着让杏田绘里成为新一代的近松神社的宫司。
“毛利侦探”的声音继续响起:
“因为近松神社继承权的问题,杏田绘里小姐与嫌疑人近松春海的关系十分僵硬,发生过好几次冲突,神社里的僧人都目睹过。最后一次两人的冲突是死者死亡日期的三天前,这些资料警察都调查出来了。”
一名警察回应:“是的,光海先生就怒斥过他们几次,认为他们在神社里发生冲突,是玷污了神明,违背了近松神明的信仰。”
点到自己,神社的权宫司光海站出来,沉着脸回应:“近松家族的人不各司其职,只知道沉迷于奢靡享乐,这样怎能将近松神社带领到一个新的高度呢?”
“尤其,近松春海挪用了神社一大笔钱,迟迟没有还上,这就是为什么神社本厅一直不通过近松淡海的请求。”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严厉,光海先生缓和了面容,但对近松家族的成员依旧不喜。
“我也听过近松淡海想要扶持杏田绘里小姐上位,杏田小姐确实是一个值得赞赏的人,只是她现在任职的那间神社,在历史渊源上跟近松神是敌对方。我不知道杏田小姐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尤其她的姓氏来自近松神。”
“在我眼里,当她抛弃这个姓氏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近松神社的一份子了。”
其他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想不到这位光海先生这么看重近松神社的传承和未来发展,大家被他的热忱感动不已。
四井美惠小姐原本不以为意,但听到这些话,皱眉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一个外姓人还不是想取而代之?如果被我知道,你在其中插了手的话,我会报告给神社本厅的,拼着不要这个家族传承,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看向光海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轻鄙。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被一个大美人如此犀利的指责,光海先生脸上火辣辣的疼,恼羞成怒地说:“你回来不也是想要从近松淡海那儿拿一大笔钱吗?是四井家族资金出现了问题,还是你投资的产业倒闭了?”
“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了,就算没了父亲的支援,我也有其他方法渡过这次难关!”四井美惠打断他的话。
光海先生心里梗了一下。
人类的本质是热爱八卦的,幸好没走,不然就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了。
九条醴侧头跟诸伏景光说话:“就像一锅沸腾的味增汤,底下的蔬菜、海带、豆腐都掀了出来。”
诸伏景光:“……你饿了吗?”
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九条醴眉眼如水墨画,低笑了一声。
四井美惠小姐战斗力极强,躲在门后的小鬼头大概也没想到这样的大美人反应那么快,他的思维被卡了卡,咳嗽了一声才把话连接起来。
“根据警方调查,案件发生的当天晚上,近松春海跟往常一样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他沿着小道上山,中间遇上了死者,两人发生了冲突。按照近松春海有殴打近松太太的恶习,我想,在酒精的作用下,近松春海情绪上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随后两人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法医鉴定,死者的前胸、双臂、腹部等地都有损伤,属于生前伤,颅骨损伤最严重,死者身上还有嫌疑人近松春海的呕吐物,所以警方才会第一时间将近松春海逮捕归案,近松春海也认了罪。”
说到这里,“毛利侦探”的话音一变:
“只是,近几年日本开始在刑事审判中实施裁判员制度,作为公审前的程序,规定但凡辩方要求检方公开的证据必须全部公开。而在之前,并不是这样,检方有权拒绝公开不利己方的证据,这就意味着可能会发生冤假错案。”(2)
“所以我们需要无可置疑的证据。”
其实不单是实施裁判员制度,还有杜绝“推类搜查”。
何为“推类搜查”?
即日本警方在预先断定了犯人的基础上展开搜查,一旦认定了谁是凶手,就不会改变。所找来的证据,都是偏向敲定这个‘凶手’的罪名。即便嫌疑人无辜,也可能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2)
“找到了!”
“关键性证据在这里!”
安室透跟鉴识人员同时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个装着面目狰狞,全身血渍的近松神像的透明袋子。
鉴识人员:“经过DNA检测,上面的血迹是死者近松淡海,而上面有一枚完整的指纹,是杏田绘里小姐的。”
谁也没想到尽心尽力为嫌疑犯近松春海四处奔波的杏田绘里小姐,会是杀害其父亲的凶手。
“诸伏,你猜中的凶手是她吗?”九条醴问。
鬼魂诸伏景光点点头,“整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是参与其中的人各有自己的小算盘,把一些关键信息给隐藏了。”
“而且,就算警方没有找到这个关键性证据,无人机里的视频也能证明其有罪。”
九条醴歪头专注看他,诸伏景光正想回答,就被躲在门后用变声器伪装毛利侦探的小鬼头给抢了话头。
“无人机视频里躲在大树后面窥视案发现场的黑影,恰恰是杏田绘里小姐,因为杏田小姐胸前的珍珠百合胸针在黑夜里反光,暴露了她的存在。”
大家看向杏田绘里小姐今日的穿着,巧合的是,她的西装外套上正好别了一枚低调奢华的珍珠百合胸针。
胸针正中心有一丝红色的痕迹,鉴识人员走过去,伸出手,“杏田小姐,请把这枚胸针交给我。”
杏田绘里一脸抵触地捂着胸针。
片刻后,才解下来。
“这枚胸针,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结婚纪念品。”
这里的母亲,当然不是一脸不敢置信、泪流不止的近松太太,而是杏田绘里早逝的生母。
“近松淡海并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生母还在的时候,他就流连花丛,整日不着家。近松春海的暴虐无度,贪花好色,完完全全遗传自他。”
“如果神社是能满足人愿望的地方,那为何神明的代言人却不能是恪尽职守、以身作则的呢?”
“当我成为其他神社的巫女后,我做到了呀。”
“很简单啊。”
杏田绘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很简单啊。”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她满脸困惑,就像是不明白苍蝇为什么喜欢吃屎一样,这个问题纠结了她大半生。
等到她与自己和解,发现——只要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困扰她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毛利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凶手的?”
“因为你的表现太反常,太矛盾了。”
按照常理,作为嫌疑人近松春海的竞争对手,近松春海早就被神社本厅淘汰出局,只要她稳住,近松神社下一代宫司就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她。
连权宫司(神社的副主持)光海先生都不是她的对手,即便他是从神社本厅那儿调派过来的。
只因严格意义上,近松神社属于私人财产。
神社本厅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剥夺公民的财产。
所以,杏田绘里根本就不需要为近松春海奔波。
根本没那个必要。
杏田绘里睫毛微颤,眼底晦涩难明。
“近松春海那个蠢货,想打‘先认罪、后翻供’的计划,将自己炒作成是被官方冤枉的网红,如果不是我做的太多了,他早就玩脱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上并不存在完美犯罪。”
‘毛利侦探’出言反驳她。
杏田绘里眼底似笼了一层亮光,仰头望向警署白惨惨的灯光。
“是啊。”
“只要犯了罪,就无法掩藏。”
“正如,只要心中有爱,也无法隐藏。”
说完这句话,杏田绘里伸出双手,警察上前给她铐上。
望着束手就擒的继女,近松太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来,哭声在警署久久回荡。
困扰了警方十几天的近松神社杀人案暂时落下了帷幕。
走出警署,雨过天晴。
阳光落在九条醴的脸上,睫毛浓密卷翘,肌肤细腻如瓷,他悄悄打了哈欠。
鬼魂诸伏景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安室透和柯南,见九条醴不等他,随即跟了上去。
助理小圆提前开车来接他,九条醴上了车,又打了个哈欠,他眼尾泅着几分红,眉眼间尽是倦意。
他扫了几眼手机屏幕,解锁,然后随意看了起来。
随着日本十一月三日文化节越来越接近,文化界、演艺界或者是政府官网冒出层出不穷的新闻,全国各地都在举办各式各样的庆典,吸引了大量的观光旅客到访。
经纪人绿川寿子也给他安排了不少的综艺,出道还没有一年,正是需要适当的曝光量维持热度。
九条醴会答应,也是为了扩大月影剧团的影响力。
网友搜索他的个人维基百科,都知道他出自昔日《红天女》扮演者月影千草老师门下。
九条醴不忘本,月影剧团也算有实力,算得上相辅相成。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推送消息。
“特大喜讯!大都艺能集团理事长速水真澄,将与鹰宫企业总裁的孙女鹰宫紫织订婚!”
九条醴清醒了些,点开往下划了几下。
大都艺能旗下的奥汀尼剧团是月影剧团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九条醴与这位速水先生打过几次交道,这人是唯利是图、实力为上的资本家。
如果大都艺能跟鹰宫企业强强联合,月影剧团更加不堪一击。
尤其月影老师的身体那么虚弱,他要更快独当一面,这样一旦月影老师倒下,还有人做接力棒,撑起整个剧团的运作。
回到酒店。
九条醴拨通管家小林源造先生的电话。
“源造先生,月影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尚可,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十一月可以外出活动。”小林源造先生在电话那边回复。
“真夜呢?还在练习海伦凯特那个角色?”
“是的,她非常刻苦,为了饰演一个盲聋哑人,她自己摔的鼻青脸肿。”
“走着一条路就是要经过这一遭,我们只需要默默陪伴着就行了。”九条醴道。
LME经纪事务所对艺人个人能力和素质的要求极高,如果你不会,就得死命的练习。
加上这行越来越多年轻面孔涌入,一时的爆红并不代表什么,所以九条醴必须全面发展,保持竞争力,才能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九条醴跟管家小林先生闲聊了十几分钟,将月影剧团这几个月大致情况都问清楚了,既然要当整个剧团的投资人,剧团内部的事情他需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聊着聊着,小林先生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直说就行,过几日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回东京。”
九条醴一边通电话,一边转身看去,发现诸伏景光没跟上来,他走到门边,打开。
鬼魂诸伏景光正想像以前一样穿墙而过,发现自己做不到了,他被房间门阻拦在外。
电话那边传来小林源造先生的声音:
“我发现……有人在追求真夜。”
九条醴一心两用,“是真夜以前的同学,樱小路吗?”
“应该不是。”
“真夜也快十五岁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回去问问她什么情况。”
有了九条醴的话,小林源造先生松了口气。
九条醴挺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北岛真夜有没有谈恋爱。
也不是说不让北岛真夜谈。
一来是她的年纪太小了,像一张白纸,演技又是属于体验派,需要全身心投入角色的心境中。这种人一旦谈了恋爱,就很难抽离出来。
到时她很容易受情伤。
二来剧团正处于关键时期,月影老师对她寄予厚望,九条醴也不希望北岛真夜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剧团的事。
这种理由当然很功利,很不近人情。
只是一想想大家投入了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到最后就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蒙受巨大损失,以北岛真夜那个善良又天真的性子,肯定会自责内疚到死吧。
“好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络。”
“好,阿醴,你忙去吧。”
九条醴结束了通话,问站在门外不进来的诸伏景光。
“怎么了?”
“我好像变成人了。”
诸伏景光伸手用力触摸墙壁,手掌并没有穿透它,而是结结实实落在墙壁上。
“那你以后进来就要敲门了。”九条醴唇角弯了弯,还有兴致跟他开玩笑,“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说完举起手机,咔嚓喀嚓几声。
可惜照片里并没有出现诸伏景光的映像。
这时一个酒店清洁工推着车过来,她被九条醴出色的容貌吸引过去,对站在她眼前的诸伏景光全然看不见。
也就是说诸伏景光若想魂体凝实,被人看见,还有一小段距离。
九条醴让诸伏景光进来,将外面的视线阻拦在外。
“不知道你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以前诸伏景光的魂体轻飘飘的,可以随意穿墙而过,找到那些隐藏在隐秘地方的线索,又或者是以极快速度跟踪坏人。
“挺好的,如果遇上坏人,我可以偷袭他。”诸伏景光自我开解道。
“你这样想也挺好的。”
九条醴给他倒了杯水,“试试。”
原本有些失落的诸伏景光瞬间迫不及待起来,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一次,诸伏景光有了饱腹感。
死了那么长时间,终于能吃上东西了,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见他这个呆样子,九条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叫客房服务,让酒店准备大餐。
等待期间,九条醴进屋换了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跟诸伏景光闲聊起来。
“杏田绘里小姐为什么对近松太太那么好?”
“或许因为愧疚?不过我想,以杏田小姐那缜密的心思,对近松太太那么好,应该是想让近松太太来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诸伏景光坐不住,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不在场证明?”九条醴疑惑。
“近松太太不是有甲状腺功能减退症吗,这个病会让人嗜睡,反应迟钝,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杏田绘里才可以模糊作案时间,让近松太太这个记忆里模糊的人给她作证。”
“那你知道恐吓信是怎么回事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应该也是杏田绘里安排的,我记得近松神社里有一个行迹鬼祟的僧人,叫冈部重吉,他跟踪过杏田小姐,两人有过不愉快的交谈。应该是条件没有谈拢,起内讧了。”
“原来如此。”
城市灯火辉煌,九条醴面容如玉,似有流光氤氲,诸伏景光看呆了半响,门口传来酒店服务员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慌里慌张起身开门。
服务员疑惑门后怎么没人,九条醴走过来,示意他放在桌子上。
这些都是给诸伏景光的,九条醴就看着他大口大口咀嚼,像饥饿了几十天的大象要将整个草原吞噬殆尽一样。
被人这样看着,吃着吃着,诸伏景光不好意思起来。
“九条,你也吃点。这么多,我吃不完。”
“你吃吧。”九条醴笑眯眯地看着他。
……
那智真悟站在门外,持续地敲门,心情从期待,焦躁,愤怒,最后不得不无奈接受。
终于,等他蹲在门口画圈圈画了半响,门开了。
“还没睡?蹲在外面干什么?”
四井美惠雍容妩媚地抽了口烟,媚眼如丝地瞥了小叔子那智真悟一眼。
“如果你做事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就告诉你哥哥,让你哥哥好好教训一下你。”
那智真悟胸口一堵。
为什么?
为什么嫂子总是为外人说话?!
四井美惠一步走出,书房门顺势关上。
“不服气?你知不知道,你看不顺眼的那个九条醴,身份可不简单,你别针对他了,他又碍不着你什么事。而且你总是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只会让别人看低那智家族和四井家族的教养。”
这话说的太严厉了。
那智真悟睁大了双眼,“嫂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都乖乖听你的话了呀,你怎么不见我一点好?”
四井美惠长裙摇曳,快速下了楼,见他还在楼上,转头看他。
“还不走?”
那智真悟一脸憋屈,见她开始不耐烦起来,只得跟上。
上了豪华房车,四井美惠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嘱咐那智真悟:“神社那些玩意你先放放,我们四井家族是插花世家,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而且你已经是公众人物了,一言一行有人盯着,注意点。”
又是这种说教的口吻,那智真悟被说得委屈极了,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
四井美惠用力搓揉他的头发,哄小孩子似的安抚道:
“乖啦。”
那智真悟浑身一震,两眼放光,浑身来了劲。
【1150】
(1)参考资料:日本2017年12月7日富冈八幡宫继承人杀人案。
(2)参考资料:新闻2012.08.13【日本的冤案是怎樣產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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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戏精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