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昭来说,这真的是计划之中的一个小意外。
皇帝为什么一直那么讨厌他,其实也是有的原因的。
如今朝内武将一直支持着他,而文臣那边虽然左相是宁家的人,但他外祖祖的影响也还在。
不然他也不能以残缺之身坐上太子之位。所以母亲那句话,她是认真的。
沈昭同母亲一起去到乾元宫,父皇早已在那里,他屏退众人,等候多时。
“朕的皇后和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太子无诏私自入宫,你眼里还有朕的存在吗?”
皇帝坐于上方,冕旒遮挡了他的目光。皇后站在沈昭身后,眉宇间的细纹不知何时被时光刻下了几笔。
他也许久未见阿姊。
“父皇,儿臣想借玉玺一用。”
沈昭避而不答。如果可以沈昭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变相的逼宫。
父皇厌恶母亲插手朝政,怕外戚干政。而母亲早已不信任父皇,更不可能将自己的一切交还出去。
皇帝:“为了万花楼?”
“是。”
“如果朕同你说,那是我们沈氏一族的根基,你还要玉玺放它们离开吗?”
皇帝慢步走下来,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风。
他低头,轮椅上的是他最优秀的儿子,若无疾沈昭会是万民最期待的皇帝,也是最适合的皇帝。
却不是沈氏需要的皇帝。
登上皇位,握住玉玺的那刻,皇帝就明白他不可能传位给沈昭。
“若沈氏一族就建立在无辜之人上,儿臣宁可不要。”
原因就在于此。
沈昭被阿姊养育的太好了。
皇帝也曾想,若他还是沈惟,他一定会为沈昭骄傲。
“那你可曾想过,一旦放离,你会迎来它们千年的仇恨与报复。”
“那时即使是方寸山也无法救你。”
皇帝看向栾珂:“阿姊也忍心吗?”
栾珂虽不明白他们所说何事,但她知道,皇帝这是在挑拨离间。
栾珂:“不忍心,所以你把玉玺给我。”
到时她自会去寻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阿姊为何一定要逼朕?”
栾珂:“沈知白,当真是我在逼你吗?”
“你敢说,你给沈凌取名,别无它意?”
“昭儿的中毒同你无关,宁家他们从哪里来的毒,你又当真不知?”
沈昭的腿至今都是她心里无法越过的坎。她找过方寸山,却是连他们都没有办法。
这种奇毒,宁家弄不到的。
她可以原谅沈惟想要过河拆桥,想要飞鸟尽,良弓藏。
但千不该,万不该对昭儿动手。
“那阿姊呢?”
“这皇位究竟是朕的,还是朕只是暂坐?”
他为什么出手,登基不过三年,就有朝臣请立太子。
而他还不能反驳。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试问有哪个皇帝愿意受制于人。
沈昭垂眸,即使有所猜测,现在听见父皇亲口承认终究是心中一痛。
儿时的那个父皇早已不再了。
剑光一闪,栾珂率先出剑,既然谈不拢,那就先把沈惟杀了。
皇帝抬手握住剑刃,血流直下:“阿姊剑术依旧。可朕已老,不复当年。”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栾珂的剑术。
婚后的那三年里,他接下了她无数剑招。唯一不同的是那剑气中没有杀意。
上次栾珂动剑,还是他想立沈凌为太子。
皇帝松手,闪至一旁,从旁边一处抽出一把剑。
“说起来,阿姊也算朕的老师。”
栾珂不语,这老东西说什么呢,赶紧给她儿子让位。
殿内剑戟森森,殿外喧嚣四起。白树和白山已经同暗卫交手了。
不久之后,宁家也会带兵前来。
母亲的武艺,他自是不担心,也不知道归黎那边怎样了?
沈昭思考着。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寒光一现,冰冷的匕首紧贴他的皮肤。
“娘娘,停下来吧。”
刺近沈惟胸口的剑偏了,堪堪擦过他的衣袖。
栾珂回头,是一张同她相似的脸。只是在女子的刻意装扮下,显得楚楚可怜。原本七分像化作了五分。
云若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倒让她忽略了她。忘了当年她是如何进宫。
君夺弟妻,但妻为君来。
借沈惟逃离沈显。
查到之后,栾珂也感叹过,这姑娘有魄力。
现在这个评价可能要改一改,有魄力,但眼睛不行。
栾珂:“他许诺你什么?”
云若摇摇头,目光缱绻:“没有,陛下什么都没有许诺给我。”
“我爱陛下,这就是我的立场。”
在沈惟还是五皇子时,她就见过他了。
三月三,上巳节。
她遇见一对特殊的夫妻。二者带着面具,一狐一虎。
带着虎面具的还是个女子,她心生好奇。便跟着他们身后。
狐先生称虎娘子为阿姊,虎娘子唤他五郎。
五郎不同于世俗男子,他不拘于男女之别,爱逗弄他的阿姊,也会同她连声道歉。
他买下发簪,藏于袖中。
他带着花灯,为娘子引路。
灯火阑珊,才子佳人,令人心生羡慕。
她也想找个五郎为伴。
不久之后,她从五皇子口中听见了相同的称呼。
她似着了魔打探着五皇子的消息。
他们都说五皇子爱惨了皇妃,府内连侍妾都不曾有过。
而皇妃大龄未嫁,舞刀弄枪,少时还曾跟随父亲前往军营,实在是难为女子模样。
这样的人怎能配得上五皇子。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脑海。
但二者琴瑟和鸣的佳话传遍了整个上京。
她就像话本中,主角身边的看客,妄图参与进去。
所以在她救下一只狐狸,狐狸开口说话时,她毫不犹豫同它许下了愿望。
她要取代栾珂。
万种缘由,唯有此,栾珂不劝。
栾珂收了剑。
棋差一招。
沈昭被挟,殿外也安静下来,白树白山被捕。
云若本想直接了解沈昭,皇帝拒绝了。一个活的沈昭,比死了有用。
沈昭被关进了地牢。
长华寻着他的气息,来到了地牢。顺手将看管的人一路打晕。
打开牢门,沈昭看着倒还好,只是脖子处的血痕十分显眼。
只是……
“殿下,你轮椅呢?”
难道要她背出去?
她才不要!
沈昭无奈一笑:“长华姑娘,在下是阶下囚呀。”
“看来我来得不巧,殿下。”
长华回头,只见江池站在一旁,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
“不,你来得刚好。”
长华率先出声,顺手制止了沈昭开口。
“快点来背你家殿下。”
沈昭:“……”
他可以等母亲来救的,真的。
江池:“?”
拒绝无效,长华表示都得听她的,她都不敢想万一沈昭又翻车了该怎么办。
现在出发找皇帝,一刀两断!
万幸江池在升官路上背过尸体。
现在是尸体换成了千金之躯的殿下。
“殿下,皇后娘娘面前你一定要保我啊。”
迫于长华的压力,江池道了声罪,背对着沈昭蹲了下来。
沈昭无奈叹气,他总感觉未来他会因为长华多了很无奈。
最终沈昭还是上了江池的背,他也想快点出去看看母亲。
长华在他身上施了个小法术,让江池能顺利背到目的地。
感觉到自身体重变轻,沈昭开口:“我觉得我可以飘过去。”
长华:“被我当风筝飞还是背过去,你选一个吧。”
沈昭:“……”
他闭嘴。
地牢离乾元宫不远,那似乎是沈惟特意在皇宫修的一个牢房。
长华走在前面,她本以为会遇见很多敌人。却发现一路上不管是侍卫还宫女太监,都对他们视而不见,更有甚者快把脑袋低到地上去了。
“你怎么被抓的?”
长华发出灵魂拷问,这架势沈昭都快把整个皇宫都掌控了吧。
沈昭面无表情:“长华姑娘,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们快走吧。”
在沈昭的强烈要求下,江池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他的形象啊!
还未靠近乾元宫,长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来到殿外,血染长街,一个个都是同万花楼打扮相似的人。
两个她不认识的人正在收拾尸体,说是收拾,不过也是将尸体都搬至一块,不挡路。
看见他们,两人眼前一亮,一人来到他们面前,另一人不知道去哪掏出了一张轮椅。
坐回轮椅,沈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他看着紧闭的门,心中有所猜测。
“白山,守在大门,见到宁聿,让他们等着。”
沈昭看了眼江池,后者心领神会去敲门。
“进来。”
门后传来一道女声。
江池推开门,屋内的一切都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女子手持剑背对着他们,两具尸体倒在了她身边,一男一女。
江池快速背过身去,面向殿外。
长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怕尸体吗?
“母亲。”
沈昭来到栾珂面前,上下观察了一番,目光停留在母亲脖子处的伤口,声音中不由得带着哽咽。
“是孩儿无用。”
栾珂扔了剑一笑,捏住了他脸:“说什么呢,我的傻孩子。”
然后将一块四四方方的玉递给了他:“他身上唯一的玉,便是这个东西。”
这块玉不像长华印象中的玉玺,倒像印章只不过矮了点。
通体白玉,中间一点金。上面雕刻着一只长华不认识的动物,看着四不像。
四不像的尾巴用红绳穿过,令它变成了一个吊坠。
“昭儿,不同母亲介绍一下?”
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四处张望的长华身上。
渣爹:我是不是死的太潦草了?
其实沈惟也真是没办法,自身没资本,借妻子母家上位,势必有所桎梏。他为了将来能摆脱就拉来了宁家,但一个名字就让栾珂清醒了,生了警惕。
对栾珂来说,自从沈凌出生,沈惟就只是暂替沈昭保管皇位。
至于为什么沈惟不用妖精去杀了沈昭、栾珂,一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虽然很少。二是他不能,这就涉及到后文了。
纪念本文第一次有名有姓的两人杀青!
两人并列第一!
沈惟,知白。
云若,岚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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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皇后栾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