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第1章 第一章

一、幸运

女神高居云上，命天使看顾人间。天使会寻找美好之人，替沉眠的女神予以赞美，并将他们的故事刻在碑书上，待到女神苏醒时将其一一赞颂。教廷是女神于人间的代行者，追随着女神的指引，维护世间，净化恶魔。

这次的故事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

国王和王后相互扶持，

剑士与愚者追随国王征战沙场，

教主与智者携手王后共创安泰。

死神桓在国王和王后之间，

拿走一人性命共赴虚无。

第六纪元三百一十八年，今年的春天异常潮湿闷热，树木垂枝压叶，空气粘稠沉闷，身体掉入了淤泥，难以活动。

每座城市都有繁华与污垢，埃塞城也不例外。在整洁的商业区边缘，生活着一群肮脏、破败、狡猾的流浪汉，他们似豺狼守候，等待着富人施舍，却也不敢跨过分界线一步。

倾盆大雨突如其来，蛮不讲理地让人为它避让。

奥西莫坐在饮品店窗边，看着雨水冲刷分界线外的肮脏街道，那里正在上演一场闹剧。五个流浪小孩围殴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承受着殴打，蜷缩身体护着怀里面包。那面包是此前奥西莫命管家约翰丢在地上，吸引流浪汉争夺的面包，奥西莫喜欢看乐子。

迪莉娅紧紧护住怀中靠速度抢来的面包，这群围殴她的人已经抢走她许多东西了，再不进食她就真的要死去深渊了。

谩骂声、不停带来疼痛的拳脚、不停晃动的人影和冰凉的雨水混杂着，压迫迪莉娅的感官。迪莉娅庆幸他们是挨饿的小孩而不是流浪汉，不然她现在就要去深渊了。深渊可真是喜爱她，萦绕着她这么久。

雨的蛮横让闹剧提前结束，那群小孩停止了殴打，独留被打的孩子在地上不停抽搐。

“老爷，可否要回去了？”站在奥西莫身后的管家约翰弯腰询问。

“再等等。”奥西莫饶有兴趣的说着，“这个小孩挺聪明，抢面包的时候那一手疾跑和翻滚卸力很巧妙。”

奥西莫说完那小孩正好摇摇晃晃站起来，小孩一瘸一拐走着，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是怕那群人返回，快速躲起来了。约翰，叫乔去试试那个小孩的剑术天赋。记住，我要天才，垃圾可不配我养。”奥西莫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商业区，自始至终都冷漠看戏，测试天赋也不过是一是兴起。

第二日，乔·修斯顿安穿着普通衣服，缓缓穿过埃塞城商业区与贫民窟分界线，他可真不想去那个垃圾场。

即使前一刻才下过一场雨，贫民窟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腐烂垃圾和污水的气味，脚下泥泞地面让他不得不放慢速度。街道两旁是破败的木板房，木制屋顶破破烂烂，残留的雨水顺着裂缝滴落，发出沉闷声响。偶尔有几个瘦骨嶙峋的人抬头看，目露凶光。乔握着腰间的剑晃了晃，以示威胁。

乔眉头紧锁，这让他想起了还未被前任修斯顿安上家主收养时的日子。他并不喜欢这种地方，肮脏、混乱，充满绝望。但奥西莫老爷的命令从来不容置疑，推脱只会让老爷暗中不虞。罢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寻个乐子。

乔走到一群打牌男人身边，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一个大概**岁的黑发女孩。

那些男人漫不经心地抬头，有人在看到乔的剑时直了直身子，“没有这么大的女孩，是女孩的话早就被卖出去了。”

“我记得倒是有一个，那个像狼崽子一样的恶犬。”

“这倒是，我都忘了她还是个女的了。”这些人相视哄笑。

乔问得地址后给了那群人四个铜币，男人们瞬间变得谄媚，绽放笑容。

乔沿着狭窄巷子前行，耳边传来低沉的咒骂声和哭泣声。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蜷缩在墙角，不停地看他又移开视线。乔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前，他们构不成威胁。

终于，他在一处倒塌的房屋前停下。倒塌的房屋形成了一个拱形结构，倒塌时在最上方还算完整的屋顶渐渐腐朽，但还庇护着愿意在乎它的生灵。

乔看见一个小洞，成年人过不去，但小孩的话还算轻松。乔从小洞向里面看去，疑惑真的会有人在这里面居住吗，那群家伙不会是唬他吧。

突然间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和他对视，那眼中凶光让乔握紧了手中剑柄。

废墟内部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腐烂木头的气息。迪莉娅在黑暗废墟中将身体拱起，双手触地，双腿屈起随时准备发力。而在迪莉娅身下是杂乱的布匹，其中一件是破旧斗篷，斗篷因起身滑落只盖住了屈起的脚，而斗篷上沾满了泥污和血迹。

乔借透过废墟罅隙的光看见，迪莉娅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带着干涸血迹，显然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激烈争斗。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因寒冷微微颤抖。

“你昨天是不是从五个还是四个小孩手里抢下了一块面包？”乔不耐烦问。

迪莉娅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他，手指用力扣住地面，似乎随时准备逃跑或攻击。

乔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面包丢进去，他最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了，“女孩，我是修斯顿安家族的修士，奥西莫老爷看中了你，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值得培养。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验，就可以离开这里，并且有免费的吃食。”

迪莉娅不为所动，静静看着乔。

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在这样环境下独自生活的女孩，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老爷的命令总得完成，他得让这女孩愿意接受他的考验。好在他也来自底层，最是知道这些家伙想要什么，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雨又开始下了，冰冷的雨滴打在乔脸上。他眯眼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女孩会给修斯顿安家族带来什么。

后来，贫民窟都嫉妒着一个好运女，流□□迪莉娅偶然被修斯顿安修士长发现天赋，那修士老爷心善，不愿女孩的天赋被埋没，将其推荐给家主奥西莫·修斯顿安老爷。奥西莫老爷爱才，十分高兴，毫不嫌弃女孩出生，将其收为预备修士进行训练。

但谁知这迪莉娅竟如此好运，被奥西莫老爷收为养女，成了贵族。只用了两个月就从一个流浪孤儿变为了人人羡慕的贵族小姐，不少流浪汉悔不当初，怎的不与那孤僻女孩提前打好关系，望她念着旧情换来些许富贵。

乌云压天，雷雨交加，不是夜晚却要比真实夜晚还要黑暗。

修斯顿安庄园中矗立着一栋外观朴实的别墅，走到城堡内部才发现室内装饰之奢侈。修斯顿安伯爵奥西莫老爷，他来整顿整顿修斯顿安在埃塞城的产业，随便带着他最小的三个子女来到老宅度假。

别墅大厅坐着两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女仆长简则安静站在角落。

约翰推开门侍立，奥西莫紧接着进入大厅，由约翰服侍他脱下大衣。迪莉娅则亦步亦趋跟在奥西莫身后进入。

奥西莫进门后，分别坐在三个沙发上等待的子女都立马站身行礼，待到奥西莫坐下三人才坐下。

这三个子女分别是十四岁的维尔拉，十一岁的米丽，九岁的菲利克斯。

“父亲！您当真要收养这个乞儿？真是……看看她那寒碜样，脏死了！”米丽用手帕轻掩口鼻，高贵优雅。

“米丽，贵女不应大吼大叫，我记得礼仪老师会教这个。”奥西莫严肃训诫着米丽。

“是，父亲。我有些乏了，请父亲和这位‘天才剑士’可以原谅我的失礼，我先离开了。愿您有个美好的夜晚。”米丽微微俯身行礼。

“同愿。”奥西莫点点头。

米丽得到首肯，立马转身朝二楼卧室走去，转身时刻意扫了迪莉娅一眼，满含轻蔑。

奥西莫吩在旁咐恭敬的简，“带她去清洗一下，这身衣服不适合修斯顿安家的人。约翰应当叫你提前准备了换洗衣物。”

“是，老爷。”简领着迪莉娅离开大厅。

“父亲，刚刚那个东西是我的新玩具吗？”窝在沙发上把玩杯子，漫不经心的矜贵男孩出声。

“不，她会是你的姐姐，别将她当仆人。”

“好的，好的，父亲。”菲利克斯漫不经心站起来，赖赖伸了个懒腰，“既然人已经见到了，那我就回卧室。”

奥西莫点头后，菲利克斯转身就走。

“维尔拉，余下这几天由你负责教导那个女孩，让她学会基本的日常礼仪。嗯，也可以和她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也算是个倚靠。”奥西莫不等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的女儿回话，径直往书房走去。

“是，父亲。”维尔拉将静静看着的眼敛下，向远去的奥西莫回复，即使他可能听不见。

奥西莫突然停下脚步朗声，“我记得你今年十五岁了对吧。”

“明年春天将会是十五岁。”

“差不多。你也该调教属于自己的亲仆了，明天去城里挑个人回来。”

“父亲，这儿临近王城，少有走投无路的良家女子和贵族家用奴隶。”

“最近水患爆发，不少难民向王城涌去，总会有人在这里停顿的。真是可笑，他们的命不值几个钱还渴望有人救。”

“是，父亲。”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连带烛火也摇摆不定，约翰跟随奥西莫离开处理事务。

维尔拉坐在只剩她的客厅中，突然被寒冷席卷。她凝望窗外，暴雨正无情地冲刷窗户，她口中呢喃，“在您眼中，我又值几个钱呢。”随即嗤笑一声，“早该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您，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维尔拉小姐，时候不早了，不知您是否要就寝。”负责小姐们日常起居的仆人珍妮来到维尔拉身边，躬身问着。

“确实不早了。可以将那女孩带来给我看看吗？”

一会儿后，维尔拉面前出现一个头发微干还冒着热气，干净又拘谨的女孩。小孩安静得惹人怜爱，让维尔拉想起米丽小时候。

维尔拉笑着将迪莉亚拉近，轻声安抚，“明天我将教导你一些礼仪，也带你熟悉一下这个家。请问如此可爱的小仙女，可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迪莉娅。”迪莉娅声如私语，她还不太会处理来自他人的示好，这个世界开始对她友善也不过一个半月左右。

“迪莉娅是吗？”维尔拉不太确定，看迪莉娅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很好听呢，你叫我维尔拉姐姐便好。现在迪莉娅闻起来香香的呢。”

维尔拉站起身，仪态尽显优雅。维尔拉扫过迪莉娅才洗净的黑色卷毛，用手指顺着发丝浅疏几下，才发现迪莉娅的头发是暗红色。

维尔拉感觉到小女孩的僵硬，不禁失笑，“你的头发很柔软顺滑哦，愿你有个美好的夜晚。”迪莉娅并未说话，维尔拉微笑提醒，“这个时候需要回答‘同愿’哦。”

维尔拉挺喜欢迪莉娅，迪莉娅就简直是戳一下喵一下的谨慎长毛小猫，希望迪莉娅不会像米丽那样改变吧。

“同愿。”

维尔拉微微点头，让简领着迪莉娅去为她提前准备的房间。维尔拉捕捉到迪莉娅隐秘的回头，微笑投以疑惑眼神。迪莉娅在两人对上视线后立马扭头，有那么一瞬不自在。

维尔拉在迪莉娅离开后嘴角落下眼帘低垂，温柔的眼眸失了聚焦点，呆呆地看着飘忽的烛火。‘好难过，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维尔拉失笑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挂上微笑，起身准备就寝。她得帮迪莉娅改一改性格，如此可爱会在这个家中吃亏的啊。

迪莉娅房里只剩迪莉娅一个人了，她躺在柔软床上被困意攻击，强撑在迷糊中皱眉思索。

她从小流浪，不知父不知母，见识体验过最底层的阴暗与腌臜。她在最混乱的地方独自活下来，还至今手脚齐全，并非受女神的救赎，而是她依靠自己侥幸活着。当你拼命时旁人总要畏惧你几分。

她今天对这个“家”有了大致理解。奥西莫看中了她的剑术天赋，只要她剑术优秀，奥西莫便不会放弃她，但若想过得更好就要靠自己争取。菲利克斯压根就瞧不起她，认为她可以随意戏弄。米丽只是单纯瞧不上她，厌弃她。

唯有维尔拉善待她，貌似还有一些廉价的同情？

她观察过她现在的容貌，讨喜又可怜。她应当在维尔拉前刻意展露可怜与脆弱，获得维尔拉的抚照。维尔拉就算是装的也会装的像样，短期来说对她有利。

维尔拉喜欢她，也很温柔，有点太热情。想不明白，维尔拉如此美丽、优雅，为什么会对她这个低贱的人包有好感……应该是还没显露出来。

维尔拉为什么要安慰她很干净，在乎她的感受？活下去就可以了，其他一切都可以抛却。

维尔拉，喜欢，活下去…抛却一切，维尔拉，活着……

迪莉娅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