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他急需治疗 第49章 不要回头

还是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阿烨，被莫亚拽着，赶在决战之前，回到了营地之前。

他们找到了正与龙族战士说话的艾德文。

米修和奥法拉站在一旁等候出发，萨兰却并未出现。

或许是觉得送行并无必要，或许是因为身为这一战的总指挥，他战前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和他们最后道别，他也不喜欢那种离别的场景，他只知道，他做好了所有的分内之事，将自己能给阿烨的一切都交到阿烨手中，那他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等待一切覆灭，亦或是万物的新生。

妮娅已经是乌顿女王，她倒是特意赶来送行，只不过正面战场的联合军队还需要依靠她与萨兰调动指挥，她不能和大家并肩作战，只能满怀担忧地握着奥法拉和米修的手，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一些。

艾德文身上的似乎是他曾提到过的龙鳞甲，阿烨看了看他身边的龙，又看看那件明显是由龙鳞构成的盔甲，再想起艾德文从伊西提亚斯那儿骗取魔法石时那副和蔼可亲的嘴脸，不知为何便对他身边的龙族产生了说不出的同情。

龙族哪怕是化人之后的体型，大多也都要比人类更庞大，阿烨知道银龙身材修长，而红龙与黑龙健壮，只不过黑龙数量稀少，又几乎与黑魔法师划上了等号，这儿是不可能会出现黑龙的，所以阿烨觉得……眼前那个可能有两米多高的雄性龙族，应该是红龙。

他们走过去时，红龙正在粗声粗气地和艾德文说话。他似乎一点也不为末日即将到来而感到害怕，他哈哈大笑，用力拍着艾德文的肩，一面说：“兰沙！我们终于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艾德文被他一巴掌扇得趔趄了一步，勉强站住身体，说：“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莫亚小声为阿烨解释，说：“那是红龙的城主杰尔达。”

早先龙族受到了大量黑灵的袭击，恶魔想要拖住这个战斗力超群的种族，以免他们加入联合军的战线，因而龙族只能分出少数的战士来联合军中配合行动。

黑灵数量太多，他们疲于奔命，直到今日——

艾德文决定放弃一切，不惜任何代价，送阿烨回到五年之前。

于是龙族城主杰尔达和龙族的勇士们选择放弃他们的城市，带领所有有能力战斗的龙前往联合军营地，为这最后的决战，献上本该属于龙族的荣耀。

“谁能想到你这个小子还能活过来。”杰尔达心情愉悦，他用力拍着艾德文的背，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劲大得夸张，“人类说你失踪时，我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为你和小法师流眼泪了！”

阿烨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只觉得如果艾德文没有斯图尔特大佬的血契相护，杰尔达这一巴掌下去……可能半条命就没有了。

而此刻杰尔达看见了他们。

他眯起眼睛认认真真打量了阿烨好一会儿，扭头问艾德文：“这就是你和我提过的小救世主吗？”

艾德文吃痛揉着自己的肩膀，点了点头。

阿烨顿时后背一凉。

那一巴掌要是拍他身上……他可真的半条命就没了啊！

杰尔达哈哈大笑，正要说话，艾德文已经提前打断了他，说：“没什么时间闲聊了，我们出发吧。”

阿烨惊魂未定，觉得自己仿佛逃过了一劫。

杰尔达点头，朝身后恭恭敬敬站着的龙族们招了招手，龙族们纷纷化出龙型，无数巨龙先后腾飞与空中，地上烟尘四处飞扬，阿烨捂着嘴咳嗽，转头便见奥法拉微微弯腰——金色鳞片的圣龙温顺低垂脖颈匍匐于地，艾德文爬上龙背，一手握着长剑，从上回首看向阿烨，说：“最后这段路，龙族会陪我们一起走。”

他们需要有龙族开道。

阿烨深吸一口气，跟着米修和莫亚一同爬上龙背，他们两人一致沉默着，奥法拉也不开口说话，艾德文看他们做好了准备，才轻声与阿烨说：“你要明白，我们的时间有限，你绝对不能失败。”

阿烨认真点头：“我不会失败的。”

艾德文对他笑了。

“这么久了，现在总该想起我和你说过的那句忠告了吧？”艾德文问他，“你只要记住那一句话。”

阿烨怔了怔，正想要问给过他无数忠告的老前辈艾德文所指的究竟是哪一句时，艾德文已接着自己的话开了口，一字一字地与阿烨说：“不要回头。”

说这句话时，他一直没有回头，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就像是在和阿烨描述他今晚期待的晚饭。

阿烨一顿，睁大双眼，只觉得心脏微微一缩，似乎终于明白了艾德文那天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他看着艾德文。

艾德文身上龙鳞甲逆着天空妖异般的红光，折射出淡淡微光，手中的圣剑似乎也按捺不住地散着微光——

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

艾德文已经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奥法拉的颈侧。

“走吧，奥法拉。”他轻声说，“总不能在魔神的欢迎晚会上迟到出场。”

……

地面上，联合军发起了总攻。

而空中，龙族硬生生为他们辟开了一条道路。

龙族想要让奥法拉带着他们闯过去，而不是击败对方，所以遇到敌方的黑龙，总会有龙族自觉留下来拦住他们，不惜一切将那些黑龙强留在原地，好为他们开辟一条前进的路。

双足飞龙对真正的龙来说不足为惧，可数量一多，难免也会让龙受伤，阿烨伏在奥法拉背上，看着身边的龙越来越少，而他们逼近光明之境，抬起头便可见空中近乎撕裂的一道血红屏障。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龙盘旋在空中，朝他们发出警示的龙啸，艾德文双眉紧蹙，低声道：“阿托里。”

那是斯图尔特的龙。

阿托里受控于斯图尔特的魔法，斯图尔特意识混沌，他好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早已忘记了眼前的都是什么人，只是收束双翼，直朝他们逼近。

“你们先走。”杰尔达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好像兴奋难耐，在空中的大风之中听起来有些嘈杂，“我还有架没和他打完。”

奥法拉和剩下的龙族没有一丝犹豫，他们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多加考虑，他们丢下杰尔达，毫不犹豫向前飞行，而杰尔达则直冲阿托里而去，一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咆哮。

烈焰龙息几乎将他们身边的双足飞龙烤焦，阿烨紧握着当初斯图尔特送给他的那个戒指，以魔法护罩将龙息隔绝开来。

他也只来得及回头看上最后一眼。

红黑两只巨龙撕咬颤抖在一起，他们体型相似，谁也无法将谁彻底压制，到了这时候，他脑中一片空白，除了那法咒几乎再无其他，只是在奥法拉急速下降时，他脑中才猛地蹦出了一句话。

原来龙血也是红色的。

前方艾德文高声提醒：“要着地了。”

他的声音飘散在狂风之中，被吹得四散飘零，阿烨认真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戒指，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

地面是黑压压数不清的黑灵，在一处高台之上，阿烨隐约可看见一处祭坛，边上似乎是他熟知的面孔，至少乌琪娜与撒尔拉米亚都在其中，他们都穿着黑袍，簇拥着正中的一人。

那人也同他们一般穿着黑袍，微微低着头，黑色长发挡住侧脸，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般一动不动，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几条龙正降落在他们面前，以龙息开道，竭力令周围的黑灵分散，阿烨的视力略为不佳，他眯着眼去看台上的人，忍不住问：“是他吗？”

艾德文已提剑翻下龙背，大声回答他：“是！”

祭台之上，撒尔拉米亚看着龙族落地，正巧对上艾德文杀气腾腾的目光，他笑了笑，还未开口，乌琪娜已一步上前，极为挑衅道：“现在才来？垂死挣扎吗？”

阿烨尚在龙背之上，这高度，他肯定是跳不下去的，莫亚心知肚明，待米修下去之后，他拉了阿烨一把，还未等阿烨回过神，已一手搂住了阿烨的腰，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带着阿烨跳了下去。

瞬间的失重令阿烨怔了片刻，可这实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他没有多想，落地扶着莫亚的手站稳，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祭台，看艾德文正想说话，他却抢先一步，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

“谁知道呢。”阿烨说，“事情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好最后胜利的会是谁。”

他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更何况如今他面对的还是异世界传说中的十二大恶魔，他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莫亚还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劲，像是在给他鼓劲，他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去。

“现在我来了。”他以坚定目光看向祭台上的斯图尔特，高声说，“你们是放了他，还是等我们抢走他？”

乌琪娜大笑，她笑声刺耳，有些可怖，而除他之外，其余几个大恶魔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就这个废物？”乌琪娜将长/枪挑在手中，“就凭你们人类的废物救世主？”

在她身后，斯图尔特稍稍抬头，侧过眼来。

阿烨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斯图尔特吗？

黑色长发下的面容一片青灰，自脖颈往上有深紫色蛛网状的血管脉络，一直延续到脸侧，双目漆黑而无一丝亮光，发间伸出扭曲变形的尖角，露出在长袍外的手背上满是猩红色的古怪咒文，好像刻入了皮肤深处，皮肤表面瘢痕丛生凹凸不平，险些令阿烨的密集恐惧症当场发作。

这哪里还像是当初那个能让妮娅无条件原谅一切过错的大美人斯图尔特。

阿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看向艾德文，而艾德文和他点了点头。

“是。”阿烨迎上乌琪娜的目光，毫无畏惧，“就凭你眼中的人类废物。”

……

乌琪娜厌烦皱眉，她不喜欢废话拖延，靠暴力解决一切才是她的处事法则，于是她挑起手中的漆黑长/枪，二话不说直冲祭台之下而来。

她想，只要杀了人类救世者，一切就该结束了。

龙族挡在众人面前，她一时难以靠近，而阿烨紧张看向艾德文，便见艾德文将吊坠扯下，狠狠摔在了地面上。

吊坠四分五裂，那一刻一切都像是动作慢放，光芒崩裂，如细线缠绕蹿起，直接朝斯图尔特飞去。

乌琪娜并不知那光线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原以为这是什么攻击他们的光魔法，于是紧张退让几步，却眼见着光线直朝着祭坛上而去。

龙族近在眼前，祭坛上还有留守的其他大恶魔，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去顾及已经蹿离她身边的魔法，便转过身，专心对付眼前的龙族。

可异动自她身后而起。

毁灭魔法的冲击几乎将她掀翻倒地，而眼前的红龙张嘴咬住了她的身体，她被甩至半空，剧痛撕咬之中，她终于看到了身后的情况。

斯图尔特浮起半空，身上古诡的纹路正在渐渐淡去消失，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清明，缓缓落至众人面前，而奥法拉侧过龙身，将几人挡在身后。

乌琪娜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明明……已经彻底腐蚀了斯图尔特的灵魂。

怎么可能还会这样？

斯图尔特只是看了艾德文一眼，两人目光相交，一瞬间就仿佛明白了对方心中的话。

“放心吧。”艾德文一字一句说，“我不会让他们靠近你们的。”

他大跨步朝前走去，莫亚拍了拍阿烨的肩，而米修握紧拳，对阿烨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他们会将所有的黑灵与大恶魔阻拦在外。

不计一切代价。

……

在龙族用血肉身躯阻挡的安全之地内，斯图尔特看向了阿烨。

“名字。”他语调迅速，“我需要你的全名。”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显然有些着急，阿烨跟着迅速道：“明烨。”

这个名字对斯图尔特来说略有绕口，他皱着眉，尽量简洁地迅速往下说去：“明烨，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阿烨没有任何犹豫：“我愿意。”

斯图尔特微微弯起唇角，他好像还没说完他要说的话：“以吾曾送于汝的戒指，交换至高无上的黑暗法力。”

阿烨看了看自己的手，斯图尔特所指的是曾经送给他的那枚石戒指，他急匆匆将戒指摘下来，一面认真点头说：“我愿意。”

二人周身光芒萦绕，阿烨将戒指放在手心，想要递交给斯图尔特，可那戒指却化作光芒，直接出现在了斯图尔特手中。

“交易成立。”斯图尔特提高声调，直接往下说，“吾契约的奴仆。”

阿烨下意识回答：“是。”

“我将我的力量暂交于你。”斯图尔特一顿，说，“时间短暂，你不能失败。”

伴随着他的话语，无数暗光魔纹自他的身体中蹿出，缠绕在阿烨身侧，而后如同融入阿烨的身体一般消散不见，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如同最初来到这异世界时的感受一般，阿烨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充盈的魔力，暗光缠绕着他，他几乎看不清近在眼前的斯图尔特，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多想犹豫，他直接举起手，默念起冗长的时空法咒。

那复杂的法咒是如此清晰，如同刻在他脑中一般，他终于坚信自己绝不可能会出错，伴随他的吟诵，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漆黑的石门，门扇逐渐打开，门内似有狂风呼啸，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吟诵结束——

他成功了，时空之门终将开启。

他的心在狂跳，好似有万分惊喜，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斯图尔特，便见斯图尔特紧皱双眉，显然将魔法暂借给他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快走。”斯图尔特咬牙说，“他们快撑不住了。”

他好像也快撑不住了。

阿烨不再多想。

他朝着开启的时空之门走去，可回去的门仿佛有巨大的推力，不许他向前，他死撑着一步一步艰难往回走，伸出手，几乎就要碰到那一片虚无的边沿——

他忽而听见身后痛苦的龙啸，似有重物坠地，地面剧烈震动，似乎是有龙族坠落了，阿烨一惊，他不知道是不是奥法拉受伤了，下意识要回头时，听见艾德文的声音。

“阿烨！”

他听见艾德文在大喊。

“不要回头！”

泪水几乎涌出眼眶，他咬着牙，没有回头，而奥法拉微弱的声音响起，有些虚弱，但是极为坚定，像是在安慰他，他也听的很是清楚。

“我没事。”奥法拉说，“你快走。”

他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往前走。

他听见听见刀刃捅进肉里的声音，听见血液喷溅的声音。

而无论是黑灵还是大恶魔，都是虚体，他们是没有血肉的。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发出叫声，至多只有几声闷哼——他甚至无法从那些声音中，分辨出受伤的究竟是什么人。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路，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在回荡。

“不要回头。”

……

直到阿烨踏入门中。

强大的推力好像一瞬逆转，他被硬生生扯进时空之门，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在成功的这一刻，他被拽得步伐歪斜，目光偏移，还是看见了身后的一切。

奥法拉坠落在地，巨大的龙翼四分五裂，四周堆积着无数龙尸，艾德文淹没在黑灵之中，而莫亚……

莫亚就挡在他和斯图尔特身前。

黑色斗篷往下滴着血，莫亚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按着当年阿烨为了限制他行动的黑焰吊坠，在乌琪娜扑向他们之前，扯断了吊坠。

铺天盖地烈焰腾空而起，几乎将周遭的一切吞噬其中，所有的东西都消融于火光之中，而莫亚也回过头，最后看了阿烨一眼。

他的脸上带着笑，好像他在做的，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直至火舌将他的笑容吞没，一切四分五裂，在那火光之中，他却仍旧一动不动。

就好像……

他没有那么怕火了。

……

踏入时空门中后，是近乎令人窒息的眩晕。

但是阿烨站住了，他第一次不依靠任何人，在穿越传送魔法时，没有摔倒。

他头晕得想吐，头晕目眩地站在实地上，眼前酸涩一片，像是被烟火熏呛出的后遗症，可他却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抬起头，四下张望。

他看见另一处时空之门正在缓缓消失，莫亚伸出手，却没有抓住他，而斯图尔特的影刃正巧划破克莱特的咽喉。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划破咽喉并不能立即致人死亡，阿烨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他想也不想，用他初来异世界时施展魔法的那个动作，抬起手，啪地打出一个响指。

克莱特的皮囊爆炸了。

他在斯图尔特之前，杀死了克莱特的皮囊。

乌琪娜睁大双眼，鲜血与碎末溅到她的脸上，她来不及去擦，只是不可置信看着阿烨，像是不明白消失在时空之门中的阿烨，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不仅如此，眼前的这个人类救世者……好像还与以前不同了。

她下意识后退，克莱特已经死了，他们的计划失败，她恨不得立即逃离此处，可她的动作太慢，根本来不及施展完那传送魔法，地面却蹿出无数触手，强行将她捆绑钉死在了原处。

阿烨缓缓看了看四周。

所有人都还在身边，大多都是惊讶着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眼睛泛红，含着眼泪，喉中哽咽，抬眼看向被困死在原地的乌琪娜。

“你们眼中的人类废物。”他缓缓抬起手，做出要打响指的模样，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回来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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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