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律师事务所内,许世正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他在推算现在以及未来的走向,他必须有足够多的把握才足以陪圣谕玩。
对于何时进入游戏?怎么进入游戏?他一开始的看法是到达特定的地点就会自动触发,现在看来未必。
别人或许是这样,可他是救世主啊。
所以许世认为他只要到圣谕想玩的时间就会和身边的人一起进入游戏。
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他了?他是天选之子吗?现在是了。
许世写完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季时希从窗户那里走过来也顺手抽了一根,烟雾向上飘时熏到了她的眼睛,她手指夹着烟一边揉眼睛,不经心的说:“现在外面还是怪物,这些怪物已经学会进建筑物里找人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么硬刚,要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许世将烟灰抖落,苦笑一声:“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空气静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季时希开口道:“我之前给一个老板修过车,他是在银行工作的,闲聊时他说银行的大门是最坚固的,尤其是市中心的银行,还有备用电池给银行的门供电。”
许世思考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问:“可是我们怎么进去?”
“现在天下大乱我估计备用电还没开启,我们可以从门进。”
“那怎么锁门?钥匙一般在保险柜里吧。”
空气又静了下来。
许世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掐灭,残留的烟雾漫过许世的指尖:“那些你说的安全的地方我们都进不去,还不如去市中心去,我记得李多多和我说过他家在那的一栋公寓里,我们去那吧。”
季时希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你说的可以,市中心搜集现有游戏外的信息很不错。”她把烟摁在窗框上,留下一个细微的焦痕“现在大部分人因该都在市中心。”
许世把白纸折起来,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们还必须想办法知道怎么搜集免玩卡或者其他卡。”
“李多多提到是他救了土拨鼠,土拨鼠为了报答他给的,由此可见土拨鼠因该没那么坏,起码的良知是还有的。”
听着许世的话季时希再次将窗帘拉开,不巧的是一个后背四肢都长满黑色的羽毛的乌鸦人刚好抬眼,他们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挥动翅膀朝窗户撞过来,血红的光底下季时希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毛发上的,残留的人细碎的内脏,看颜色好像是肝吧,此外还有一些肉色和红色夹杂的细碎肉块。
季时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并没有到来,在等了两秒后她睁开眼睛,那只乌鸦人的鼻尖已经触碰到玻璃了,却在半空中暂停住了。
许世也被这动静吸引的站了起来,下一刻在两人的见证下,乌鸦人从最外到最里一点点化成灰消失了,那血红的太阳也燃烧着不见了。
一时间大地陷入黑暗,只须臾间属于人间的白黄色的太阳冉冉升起。
季时希劫后余生的隔着玻璃摸了摸那到血渍,下一秒她一个腿软倒在了地上,身体在不自觉的发抖。
没等到许世扶她,她就已经自己站起来了,扶着门框声音里带着没把法的颤抖,那是人类本能的害怕。
“我们去叫他们吧,时间紧迫。”
许世点头朝里间走去,看着小床上李多多一脸的痴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春梦了?
许世在他耳边“啪啪啪”用力拍了三掌,李多多尖叫着沽通着一下坐起来,心有余悸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本来是想按心脏的,奈何他从小到大都不确定自己的心长在哪边,医生给他说过了,他还是不太确定,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他的心长在中间。
犟的慌。
李多多坏心眼的眼神没藏住,他也藏不住,有点什么想法全写脸上了。
他瞅一眼许世,下一秒他扑到北野身上怪叫,北野迷迷糊糊睁眼抓起在他身上蠕动的李多多,不解的问:“你干什么呢?”
李多多见没吓到他有些没兴趣,像个机器人一样说:“没有,给你起床表演呢。”
北野看着李多多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还是个爱表演的热心肠。”
今天的天空好像没有那么晴朗,太阳被乌云遮蔽,天空是灰色的,偶尔有光从云朵的缝隙漏下来,形成丁达尔效应。
李多多看着街上的人们惊奇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活着啊。”
北野试探着和许世说:“我们要不要把4天人间一天地狱的事告诉他们?”
许世听闻此话立刻扭头狠狠瞪了北野一眼,北野被他盯的一愣随即就听到许世说:“你这样贸然说出来,不会得到他们的感激的,他们只会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然后把自身的苦难全部迁到你身上。”
许世停下脚步,定定的站在那里,说:“不要去赌人性。”
北野还想辩驳。
许世却没等他开口就打断了他在喉咙里的话,说:“你想说只有一个两个会这样。”肯定句“不,你错了,你有没有想过情绪是会传染的。”
“他们遭受了这样大的苦难刚好有一个撞上来的沙包,他们会怎么干?不用多说吧。”许世锐利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片“你会被他们那些没有逻辑的污蔑给淹没的,这种污蔑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发泄。”
北野无力辩驳,因为这样的结局概率很大。
许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季时希捶了捶北野的肩,说:“走了,你知道的,许世没有恶意。”
许世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这样灰暗的天让他想起了初中。
一个同样没有阳光的初中。
教室铃声响起,穿着包臀裙,扎着高马尾,班主任走进来,她的表情很严肃。
“砰!”手中的一摞作业本被重重的砸在讲台上,学生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个班主任的声音没有那么的锐利,却足以让学生们惧怕。
“咚、咚、咚”李娜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敲击着讲台,强大的威压让学生们有些喘不过气,她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自己做了什么清楚吗?”
听到这句话,学生们疑虑万千,却还是摇了头。
李娜被他们的不诚实激怒,猛地拍了一下讲台,讲台都像是被拍出了一条裂缝。
“你们的作业45本,是三个人一起写的对吧!我猜猜你们怎么让那三个人写的,用钱?”
堂内没有人辩驳,因为李娜说的是事实。
最后整个班级的人被李娜批评了一节课,并且罚写了5遍。
明明李娜都说了靠字迹就可以发现不对,可班级里面的人因为受到了惩罚,需要发泄情绪。
有一个人开头,剩下的所有人就跟团。
一个男生走到许世的桌前踹了一脚:“你告的密吧?昨天只有你进过李娜的办公室。”
许世把桌子扶正,冷冷的抬头看一下那个男生:“你是聋了吗?李老师说她自己发现的,况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班级里的所有人纷纷投来目光,那个男生好像有了底气:“班里谁不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啊,怎么学习好搞特殊啊,你看不起我们这个学校!不想与我们为伍!看不惯我们,所以去告了状。”
许世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了,一个人要独立便是异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只是不喜欢交朋友,仅此而已。你刚才的所有论断都是你的主观意见吧,或者说臆想。”
人群是一种力量,情绪、身体、事件相互平衡,当这种力量一方过重需要平衡的时候,他们就会实施暴行,他们就会为自己找借口,是很多个借口,他们的借口说的真要像是事实了。
他们会完全相信自己的借口,他们也知道这不是事实,但是他们愿意欺骗自己。
找借口只不过是为了给暴行施加一种道德性。
“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还说不是你,人家写作业的蒋晓明说什么了吗?”唐宇那愤怒的表情好像确有其事一样。
蒋晓明也附和着说:“对呀,许世我都没说什么,你太较真了。”
只这一句许世就知道了,真正告状的人到底是谁。他看着蒋晓明那布满青春痘的脸庞和那瘦小的身体,思付着,他能不能接受得住他们的暴行?
蒋晓明长期遭受的是隐形的暴力,只要是暴力,不管隐形还是浮于表面,人都会承受不住。
真正心有怨怼的是蒋晓明。
最后许世没有说出口,因为不忍。
所以许世往后遭受的所有暴力都是他默许的,因为他那时选择了不再理他们,可有时候退让并不能换来和平。
在那之后,许世和蒋晓明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蒋晓明受到的隐形暴力消失了,或者说转嫁到了许世身上。
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他们班有一个女班长,这个女班长很善良,很少迁怒许世,但在被班主任痛骂一顿之后,路过许世的桌前,不注意撞到桌角,她都会对许世破口大骂。
“你不会把桌子往里移一点吗,你他妈是一只猪吗?”
人性就是这样的,善意是真的,恶意也是真的。
他们会在许世交作业之时把他的作业本抽掉,让他被老师骂;会在许世在前面走时在后面耻笑他;还会把许世的事添油加醋的,和其他班的人说把暴力行为扩大。
暴行不是说要有血肉才算是暴行,将恶意以若有四无的形式施加在被害者身上也是一种暴行。
他们只会说:我又没真的做什么。
让许世真正爆发的,是这句话。
“怪不得你就这德行了,毕竟没爹没妈嘛,你奶奶不会教你啊,没妈你把你奶奶当妈啊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声。
教师办公室内,李娜一脸严肃的斥责许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至于把人家唐宇打一顿,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嚣张了,作业不交,目无尊长!”
许氏垂眸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李娜,那眼睛冷得像南极,好像多看一秒就会被冻成冰雕,李娜确实感觉指尖发冷。
“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他们会把我的作业本抽掉,会给我起难听的外号,会故意在纸条上写我的坏话让我传递,我递了之后,然后开始取笑我。”
“我都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甚至我走在食堂上的时候,都能听到别的班同学在议论我,议论那个根本不是事实的事实!你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吗?”
李娜没说话,等着许世说下去。
许世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李娜的眼睛,眼睛就像是黑洞,像是要把李娜活生生的吸进去,他放缓的语调,保证能让李娜听得清。
“因为半个学期前,你还记得那个作业事件吗?不会忘记吧,我前天还听见你跟其他老师说呢。因为你没说清楚,他们认为告密的人是我,把我当成了情绪的发泄沙包!”
“我早就知道和你说的那个人是蒋晓明了,造成这一切我的原因最大,因为我当时没有直接戳穿默许了他们的暴行!我只是一个初中生!会爆炸的!”
许世没在管李娜径直回了教室。
李娜突然感觉心有点痛,因为她的过失造成了一个人的痛苦,她被愧疚淹没,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同样分量的痛苦。
眼中渐渐蓄起泪水,李娜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哭的喘不上气。
李娜经常被评为优秀教师,因为她真的是一个优秀的人,她会在学生表现好时出钱给他们买冰淇淋,会给学生们争取体育课,会为了学生的权益和校长激情辩驳。
她甚至每天都要喂一下学校的猫。
这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伤害了别人的。
许世刚走进教室,就看到蒋晓明举措的站在那里。
许世绕过他时丢下一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告状的人是你,45个人中,我赦免了你的罪行,你却成了我的加害者。”
蒋晓明嗫嚅的说出一个对字,剩下的没说完,因为被许世打断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的罪行一辈子都无法抹去,天堂不会保佑你的。”许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当然我也不会记得你的,因为不重要。”
说完许世拎起自己的书包就走了。
再后来许世转学了,蒋晓明又沦为了那个被隐形欺负的对象,李娜也辞职了。
思绪回笼,许世的眼睛渐渐清明,他看着前方的路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