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通风管道中狼狈爬出,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陌生的、点着昏暗煤油灯的走廊。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以及几道复杂难言的目光,齐齐落在许世身上。
那个最先发难的中年女人,此刻也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咳”叶舒推了推歪斜的眼镜,第一个开口,语气敬畏“多……多谢你兄弟。”
许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满身的灰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条未知的走廊。
李多多心有余悸地凑近,小声问:“许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只穿着天使翅膀的土拨鼠——仓仓,凭空出现在半空,气鼓鼓地跺着脚。
“作弊!你们这是作弊!”它尖声叫道,小爪子指着许世,“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许世抬眼,平静地反问:“规则里,有禁止拆墙吗?”
仓仓被噎住了,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一僵,随即恼羞成怒地原地转了几个圈。
“哼!算你们狠!这次就算了!”它恶声恶气地说,但小眼睛里却闪着类似赞赏的光。“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再见!”
“噗”的一声,它再次消失。
走廊重归寂静,叶舒还想开口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
还是一眨眼的功夫许世他们就回来了。
李多多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开朗大笑,北野也随着笑起来,只有季时希带着疑惑的目光审视许世:“我们都没想到还有其他玩法,你是怎么发现的?”
许世喝了口水淡定的回答:“很明显啊,这就是个人**,人性往往与选择挂钩,主动的也好,被动的也好,我只是多尝试了几种不一样的选择。”
“人**?人心是最多变的,拿再多游戏来测试,都不可能得出最终结论。”
许世擦了擦嘴不在意道:“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北野把自己的背包背好走到窗边一看提议道:“趁现在天气好,我们赶紧走吧。”
李多多有些失落,睫毛垂下来像只小狗,他说:“可是我们该去哪里呢?”
是啊他们连怎么做都不清楚。
可最先打起精神来的却是季时希,她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好,很认真的说:“那我们就去多玩游戏,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我们就多让自己掌握一点线索,来看看我们到底身处在什么样的局面,该怎么样生活!”
许世也把自己整理好说:“没错,现在我们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找寻真相!”
李多多也重新振作起来说:“那我们来击个掌吧,做一个出发前仪式!”
李多多的话让气氛微微一滞。
击掌?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境地里?这种提议,显得如此奢侈,甚至有些天真。
季时希挑了挑眉,没说话,但眼神里的锐利似乎柔和了一瞬。
北野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局促,他在思考这合不合时宜。
李多多脸上的光彩即将黯淡下去时,许世却第一个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干净,指节分明,稳定地悬在半空,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多多。
“好。”
没有多余的字,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肯定与接纳。
李多多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他几乎是雀跃地、用力地拍了上去——“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驱散了一丝盘踞不散的迷茫的阴霾。
季时希的手也覆了上来,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动作干脆,是她一贯的利落,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淡淡地说:“别磨蹭。”
北野看着叠在一起的三只手,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宽厚粗糙得像小蒲扇一样大的手,小心翼翼坚定地盖在了最上面。
四只手,代表着四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与过去,在此刻紧紧叠握。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痛哭流涕。
只有掌心传来的、活人的温度,和彼此目光交汇时,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决心。
这是一个无声的契约。
在这人性崩塌的末日,他们选择了彼此成为最后的锚点。
许世率先抽回手,拉开门。
白色的天光涌入,映照着他的侧脸。
“走了。”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最初那几个惊慌失措、各自为战的幸存者,他们是走向真相,并向这个扭曲世界宣战的,第一个同盟。
四人刚走到黎阳市的中心广场叫刚踏上这里的人行道,天空上没有一朵云此时却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声。
他说:“人们大家好,我叫圣谕,是天堂之地的大天使长,对,你们在教堂里看到的那个伴随天堂之主的雕像就是我。很抱歉,你们的处境我无能为力,天堂之主,有事情出去了,就让地狱的人趁虚而入,为你们制造灾难,没有天堂之主的力量,我们无力解决!哦~太可怜了。”
好做作的声音,许世皱眉抬头往天上看去,什么都看不到,那道声音接着说:“但我给你们想了个办法,是我用尽全部力气想到的。你们所有人之中有一个救世主,只要救世主现在站出来,你们就可以得到拯救,现在我将在那个人心里宣布救世主名单,看他会不会站出来!”
10秒钟之后那个叫圣谕的怪家伙疑惑着说:“哎,没有吗?看来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只要在心里大声默念出我要拯救世界,就可以拯救众人!咦,还是没有吗?可能他有点害羞了,我们给他10天时间吧!”
然后再没有任何声音,广场四周的人们,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有的甚至哭了出来。
季时希也高兴起来:“这样看来很快就会结束了吧。”
“我看未必。”
季时希目光望向对此提不赞同意见的许世,像是看透了她的疑问这次许没世有做任何回答,只是说:“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会不会出现的人身上,不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吗?”
李多多反应过来:“你是说救世主不会出现?”
“一定不会出现的。”
许世冷笑一声毕竟他就是救世主,他自己什么德性自己清楚的不行,可偏偏还是让他做的救世主,除非有人想在他身上打赌。
云端之上,圣殿之中圣谕看着镜子里许世每个细微的表情,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在一开始他就知道有人在打赌了。”
墨里菲斯把手中那赤红色的果实吃掉之后扭头看着圣谕:“我们算是人吗?我不是恶鬼吗?”
圣谕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撩起墨里菲斯微微卷曲的长发,顺着长发指尖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在滑向他的胸膛,开始撩拨,他凑近吐气:“人神共性,这个特点怎么单单只发生在我身上呢?道,真是不公平。”
墨里菲斯抓住圣谕作乱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勾起嘴角笑着对他说:“所以你天生就该跟我一对。”
圣谕轻笑一声,指尖在墨里菲斯掌心若有似无地一勾,便从王座上飘然起身。
他走向圣殿边缘,那里云海翻涌,映照着下方人间炼狱般的血色,墨里菲斯的目光如影随形,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与炙热。
“看啊,墨里,”圣谕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方才面对人间的虚伪,染上一种真实的、近乎残酷的兴味“那孩子……他根本不屑于扮演救世主,多有趣。”
墨里菲斯走到他身后,宽阔的胸膛几乎贴上圣谕的后背,将他笼罩。
他低下头,鼻尖轻蹭过圣谕颈后敏感的神圣纹路,感受到对方不易察觉的微颤。
“你需要的从来不是救世主,”恶魔的低语是醇厚的毒酒,浸入天使的耳廓“你需要的是一个……能陪你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共犯。”
圣谕闭上眼,发出一声似叹息又似享受的喟叹。
他未再言语,只是向后,将自己完全陷入那个充满侵略性的怀抱。
墨里菲斯了然一笑,巨大的黑色羽翼与圣谕洁白的光翼在下一刻同时舒展、交叠,如同昼夜在此时颠倒融合,羽翼缓缓收拢,形成一个绝对私密的茧,将两位至高存在的身影彻底包裹。
神殿之外,缭绕的云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扰动,开始加速盘旋、翻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一圈圈急促而粘稠的涟漪。
纯净的云气在极致的力量交融中,偶尔逸散出几丝暗色的流岚,又被更多的圣光所覆盖、吞噬。
许久,那躁动的云团才渐渐平息下来,只余下细微的、仿佛叹息般的战栗,在空旷的神殿中幽幽回荡,最终归于一片满足后的沉寂。
月湖边,绿色的草坪上一堆篝火正飘着香烟,季时希拿了一根树枝,翻转着里面的土豆,目光不经一瞥,看向一旁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许世,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从听到有救世主起就无精打采的。”
许世只是淡淡的说:“我只是有些看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季时希拿起刚刚从已经清空了的超市冰柜翻开了好几层冰才找到的唯一一几条鱼中的其中一条递给他“吃点肉先,以后可就不一定能吃得到了。”
许世接过道了声谢谢,他倒是想看看,要是他一直不出来,上面会做什么来逼他出来呢?
吃饱了后,众人躺在草坪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李多多这时突然开口说:“本来我应该去学校上课的,我还是大学生呢,你们呢?”
北野换了一只手枕着也有些疲倦的说:“如果没有这些事,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坐上去拉萨的高铁了吧,我打算去旅行呢。”
“怪不得你随身背着个大背包。”李多多说完就闭嘴了,等下一个人开口。
季时希却好像很迷茫:“我估计还在修车吧?没文化嘛,每天除了挣钱活着,好像也没有别的事了。”
许世最后一个说:“我平时爱画点画,那天本来打算拿本书看看的,要是没有这些事,我估计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李多多突然做起来很认真的看向季时希:“时希姐,要是一切都好起来了,我带你出去玩!”
这话说的像空头支票,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好起来,再说真的好起来李多多还会记得她纪时希吗?可她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李多多这话像颗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涟漪。
北野憨憨地接话:“去拉萨好啊,高原反应估计比怪物撵着跑还带劲!”他夸张地做了个缺氧的动作,逗得李多多噗嗤一笑。
“许世,你画画厉害不?”李多多好奇地转向他,“能不能把那只长耳朵的丑八怪画下来?以后要是能出版《末日怪物图鉴》,你肯定是首席画师!”
许世嘴里叼着根草茎,闻言懒懒地瞥他一眼:“稿费怎么分?”
李多多立刻来了精神:“你七我三!我负责帮你找怪物素材!”
季时希在一旁凉凉地补充:“前提是,你别成了怪物的‘素材’。”
李多多顿时蔫了,嘟囔道:“时希姐,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这番对话冲淡了连日来的紧绷。
北野看着星空,忽然有些感慨:“说起来,咱们这算不算……星际探险?这些都像是星际科幻片里才会有的怪物。”
“哪有这么惨的星际探险,”季时希拨弄了一下篝火,火星噼啪窜起“顶多算是……迷失在某个糟糕的主题乐园里。”
“那仓仓就是乐园里最欠揍的吉祥物!”李多多立刻抢答,还模仿了一下土拨鼠跺脚的样子,惟妙惟肖。
一阵轻松的笑声过后,话题又回到了现实。北野坐起身,正色道:“说真的,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靠搜刮超市过日子。”
季时希将烤鱼的木签折断,投入火中:“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能固守,有稳定水源。学校?医院?或者……监狱?”
“监狱听着就靠谱!”北野表示赞同,“围墙高,结构结实。”
李多多却缩了缩脖子:“听着有点吓人……”
许世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哪里都不绝对安全。关键在于信息。我们需要知道怪物活动的规律,‘游戏’触发的条件。”
这个提议很实际,但也意味着更多的风险。短暂的沉默后,李多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
“算了,”他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说。”
这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排山倒海的疲惫便席卷而来。
“守夜顺序照旧?”季时希问。
许世点了点头:“我第一班。”
篝火渐渐微弱下去,星光显得更加清晰。没有人再说话,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彼此安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至于明天?算了,什么都不如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