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这大雪下下下到厌倦 第118章 赌坊现身

赌坊之中，灯火摇曳，已是最后一场赌局。

百里回时坐在椅子中，想到迟迟未出现的拂衣，心绪躁动难安。

赌桌的另一边，一个身着繁复衣裙的女子端坐椅中，脸上带着一张明艳的面具，饶有兴趣地打量了百里回时几眼。

身旁一男子目光阴沉，同样紧盯在百里回时身上。

那女子缓缓收回视线，温声道：“诗云姑娘，我们还不开始吗？”

诗云笑道：“人还未到齐，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那男子道：“我们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不知还要等多久，若是对方没胆量来，不如趁早认输，省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话音未落，便察觉到一道有些不耐烦的视线，低头正对上那女子微皱起的眉眼，立时噤声。

那女子转向诗云，柔声道：“不知那位少侠何时会来？”

诗云道：“抱歉姑娘，我也不知。”

百里回时突然直起身子，沉声道：“开始吧。”

那女子很有兴趣地看向他，“哦？看起来你很有信心，不如这样，我们换个赌注，如果你输了，你的命归我，怎么样？”

百里回时哼了一声：“那如果你输了呢？”

那女子道：“你想如何？”

百里回时道：“你的命我可不稀罕……”正思索间，突然觉得肩膀一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听她的，输了的人都归赌坊，这是规矩。”

百里回时转头一看，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此刻就在身旁，又惊又喜，心中好像也松了口气，喃喃道：“姐姐……”

拂衣平静地说道：“来晚了。”又朝诗云点点头，这才看向对面的两人，“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对了，你的面具很好看。”

对面两人正是明松雪和古慈。

明松雪眼见拂衣现身，神色一亮，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与期待，“青面鬼，你总算来了。”

不知为何，这短短几字在百里回时听来却很不是滋味，而偏偏此时肩膀上的那只手也已经移开，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惊慌不已。

拂衣看向古慈，“曾经的双侠如今只剩一人了，还真是让人唏嘘。”

古慈冷冷地撇过脸，不置一词。

诗云道：“既然少侠已经来了，那我们的赌局也可以开始了。这最后一局，是赌……”

话音未落，明松雪突然打断道：“青面鬼，你觉得这样我就会认输吗？”语气平静，并没有半分怒气，甚至隐隐带着点兴奋。

拂衣平静地说道：“当然不是。只是看你神色倦态，想来近几日劳心费神，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古慈神色一凛，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伤了？”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寒光闪闪，剑锋对准了拂衣。

拂衣身形未动，沉声道：“诗云姑娘还未说这局是赌什么。若真是比剑法，你以为你有出剑的机会吗？”

古慈一愣，看向明松雪，灯火晃动，照在她的颈间，映出一抹银光。却是一根银针，大半没入颈间，只有不足半寸留在外面。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明松雪平静地道：“青面鬼方才说了，只是想让我好好休息的，想来应该无碍。”

古慈犹豫了片刻，右手一点点靠近脖颈，想要为她拔出这个银针，却听到拂衣说道：“这是赌坊的银针，是否无碍，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突然拔出来，又会怎样，我也不知。”

古慈靠近的手愣在半空，半晌后，轻轻擦着明松雪的脖颈离开。

拂衣看了眼桌上快要燃尽的线香，说道：“抱歉诗云姑娘，应当是来不及让你说完了。”

看了眼百里回时，沉声道：“走！”拽起他便要奔出。

甫一推门，一道刺眼的亮光涌进，接着四周帷幕落下，四面环绕的高楼上人影攒动，一道道审视打量的目光落在拂衣和百里回时身上。

拂衣身形一顿，“这最后一局，原本应是没有旁观者的吧。”

明松雪并未转身，缓缓说道：“可若是大家想看，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对吧？”

百里回时环视四周，似是有些不安，“姐姐……”

拂衣轻笑一声，“多谢。”白光闪动，拔剑在手，左手抓过百里回时，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将他推出屋外，转身说道：“劳烦诗云姑娘。”

诗云点点头，笑道：“少侠小心。”快步出门。

房门合上，此起彼伏的话声围绕在屋中。

“你看，又是青面鬼！”

“这一局开始了吗？怎么诗云带着那小子出去了？”

“这还不明白吗？青面鬼这是根本不想赌了，她就在这里挟持着对手，那人一动不动，肯定是认输了啊！”

古慈长剑递出，却被轻松格开，一阵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胸中一阵滞闷，运气不畅，踉跄着后退两步。刚刚稳住身形，待要进招，突然一阵疾风刮来，接着眼前一黑。

四周楼上惊呼连连，方才宛如白昼的屋内，灯火相继熄灭，只有一道森寒的白光闪过，那是拂衣的长剑。

众人只觉剑气凛冽，纷纷噤声，一时间四下里寂静一片，只有此起彼伏呼吸声交杂其间。

门外的百里回时跟着诗云，几步一回头，看起来很是挂心屋内的情势。

诗云轻声道：“公子，这边。”

百里回时道：“姐姐，她……”

诗云笑道：“少侠不会有事，过一会儿便能见到了。”

两人在一间石牢前停步。

石牢内的边青陌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打量着来人，语气戏谑：“这就是最后胜出的人吗？”

诗云道：“应该说，是少侠选中的人。”

边青陌顿了片刻，道：“没有半点内力，不会受到真气反噬。替我多谢拂……她。”

诗云道：“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听着两人的话，百里回时有些不解，问道：“什么选中的人？”却觉眼前一黑，意识全无，软软地倒在地上。

昏暗的室内，两人平躺在石床上，衣襟大开，胸前各剖开一个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诗云道：“尚需半柱香。这段时间内必须神智清醒，护住真气，不至内力外泄，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的。”

边青陌双拳紧握，冷汗淋漓，仍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放心，命大，死不了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满屋的血腥气不住蔓延，边青陌面色惨白，几近晕厥，浑身不住打颤。而一旁的百里回时右手微动，眼见已有醒来之势。

诗云道：“换血之后，他的力量大增，可能会有些难以控制，一路上小心。”将一个瓷瓶放在旁边，“补血益气的，后会有期。”

边青陌看着诗云的背影消失，撑着石床缓缓坐起身，将瓶中的药服下，看了眼百里回时，“还不醒吗？”

百里回时缓缓睁开眼，只觉得体内气血不住上涌，浑身充满了力气，全然不同于刚进赌坊之时。回想起先前比武场上见到的两人，还有江湖中的传闻，心中大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转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这才记起来，“是你！就是你！当时在比武场上我就压中你胜，果然！你的功力是我的了，对吗！”

边青陌调息运气片刻，觉得劲力渐复，原本试药换血之后的滞闷和疼感也不复存在，想来是毒素已除。走到百里回时旁边，一把抓过他的手，心道：“果然，和我先前的脉象是一样的。”缓缓抬眼，笑道：“才想起来吗？看来记性不太好。”

百里回时一把挣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刚换血成功，自是劲力大增，边青陌尚未全复，险些有些站不稳。

百里回时看着他踉跄了一步，更是喜不自胜，正准备一拳挥出，再试试劲力，却不想被边青陌晃到身后，点中穴道，满心大怒。

却听边青陌笑道：“只是身形快了些、力气大了些，还是半点功力也无啊。”语气虽然有些无力，但嘲讽的意味却是十足。

百里回时自然不知为何，心下暗道：“定然是你太过无能，所以即使换了你的血也不过聊胜于无，若换做是姐姐，那……”想到此处，四下打量，不禁出声道：“姐姐呢？”

边青陌觉得有趣：“姐姐？是谁？”

百里回时没好气地道：“与你何干！你可知我是何人，放开我！”

边青陌道：“想见她吗？走吧，带你去！”

百里回时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拖着自己离开石室。

一片漆黑的屋内，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好冷啊！你觉不觉得？”

“这是冬天，能不冷吗？”

“可是这屋子内生着火，再说了，我这可是真的虎皮，不应该还觉得这么冷才对啊！”

有人小心摸索着去看炉火，将手轻轻放到炉边，确实还有阵阵温热传出，挑开一看，还有烧红的热炭发着些许光亮。

众人都慢慢凑到炉边，裹紧了衣服，却还是觉得抵不住这阵寒意，更有几个身形瘦弱的人已经开始不住打颤。

唰的一声，黑暗中长剑出鞘的声音格外清楚，一人喊道：“究竟是谁在捣鬼！有本事站出来和老子真刀真枪地过过招！鬼鬼祟祟地算什么好汉！”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许多人应和，黑暗之中，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

更有人直接喊话道：“青面鬼！那日见你剑法精妙，今日正好来领教一番！你出剑吧！”

群情激奋的喊话长久不绝，但始终没听到半句回音。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我们点亮了灯火，瞧个清楚！”

霎时间，屋内灯火大亮 ，众人四下张望，却并未瞧见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那个带着明艳花面的女子仍然坐在椅中，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看起来始终未动。古慈如临大敌般地持剑站在明松雪身旁，提防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冷剑。

“会不会不是她？”

“可能人早就走了吧！”

“那方才的寒气是从何而来的？这屋子并未漏风，定然是一阵极强的内力。江湖中又有几人修习阴寒内功你们还不知吗？”

“就算那人真的是叶……叶拂衣，大概也不会留在这了吧，毕竟我们这么多人，她总归有点顾忌的。”

“要我说，阴寒内功就一定是叶拂衣吗？那天我分明看到她死在北境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算活着，也该隐姓埋名地缩在角落里活着，难道还敢在江湖露面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东扯西扯，心中的惊惧渐去，好奇更胜。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明松雪的耳朵里，她听了半晌，终于笑道：“让江湖同道这么挂心，不来打个招呼吗？”

突然之间，一阵更胜先前的寒气在厅中席卷，疾风卷过，各人手中兵刃嗡嗡作响，一道清冷的声音压过兵刃之声传来：

“劳诸位挂心，在下叶拂衣，我回来了。”声运内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便在此时，厅门大开，更耀眼的光亮从厅门照进。

大厅之中，一道黑色身影立于桌上，头戴斗笠，面巾遮容，腰悬长剑，衣摆飘扬，周身一股凛冽的寒气。

“是叶拂衣！”

“叶拂衣果然还活着！”

拂衣看了眼一旁的明松雪，身形一晃，从她身后擦过，一根银针掉落在地。

诗云便在此时走近屋内，身后还跟着赶来的边青陌和百里回时。

“姐姐！”

拂衣看着边青陌点了点头，心下已然会意，事成。

百里回时想要挣脱边青陌奔过去，但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只见拂衣提气跃起，双脚点在左侧的栏杆上，眨眼间已跃至屋顶。

寒光闪动，剑气逼人，手腕圈转间尘土簌簌而落，一根房梁咔嚓断裂，急速坠下，砸在桌上，方桌木椅立时折断，碎屑四溅。

房梁不住断裂，众人有的四散奔逃，有的持剑奔上。

片刻间，一股呼啸的寒风涌进，房顶已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拂衣运起轻功，身形飘忽灵动，眨眼间已消失在洞外。

这大厅正临近通往地上的甬道，数十道身影跟随在拂衣身后，想要从甬道奔上。

便在此时，嘭的一声从远处传来，声震屋瓦，各人耳中嗡嗡作响。

“什么声音！”

“爆炸了！”

地面上传来几道惊呼，黑夜之中，数里之外的水道上，燃起冲天大火！

拂衣站在屋顶，寒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微一驻足，看向远处的火光。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阵清香，拂衣转身抛出一个木盒，“诗云，多谢。”提气奔向那处熊熊大火。

诗云笑道：“少侠，后会有期。”看着拂衣的身影渐远，缓缓抬起头，有些可惜地道：“今晚没有月亮啊。”

赌坊的屋顶上，那盏月亮灯笼在风中来回晃动。

而此时的水上，正有一道黑色身影朝着这轮月亮急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