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临野攥着青铜令牌,指尖摩挲纹路,想起沈砚辞离开时带起的血腥气,心下烦乱。他强压魔骨躁动,推门而入,江知许立即放下古籍,目光敏锐:“可是='1'与沈砚辞接触,可有异常?”温临野含糊应了声,关于“砚辞印”的共鸣,他不想多提。
三日后子时,藏书阁第三排书架后,沈砚辞立在阴影里,绷带下黑纹隐现。见温临野来,他眼底掠过暗光,抬手推开暗门:“《融魔诀》藏处险地,温兄……”话未毕,通道内阴风骤起,腐臭弥漫,守墓傀儡携锁链袭来。
温临野魔骨发烫,魔气翻涌,与傀儡利爪相抗,沈砚辞剑指傀儡心口,却被尸身震退。危急时,温临野忆起“砚辞印”,魔纹与印共鸣,傀儡魔种竟被魔气蚕食。沈砚辞眸中闪过惊喜与晦涩,趁乱贴近:“温兄魔气,果非凡俗……”温临野皱眉侧身,避过这刻意的亲近,沈砚辞指尖微僵,转瞬恢复冷静,配合着杀出傀儡围堵。
出了暗阁旧址,晨光熹微,温临野身上沾着腐屑,回竹舍时,云衍书已备下灵芝玉竹汤。她见温临野狼狈,眸中满是心疼,递汤时指尖轻触他手腕:“温兄受苦,快些补补。”温临野温和笑应,接过汤碗,云衍书又拿出自己研制的“温魔散”,说能缓魔骨灼痛,温临野道谢收下,目光柔和。
沈砚辞藏在竹舍外,望着这一幕,绷带下黑纹翻涌。他知云衍书对温临野有情,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从被温临野赐名起,那颗挣扎的心,便不由自主偏向他。他抿唇,转身隐入夜色,暗忖:温临野,你可知,我沈砚辞的一切,都因你而起,也愿为你交付。
江知许寻来,告知三长老因暗阁魔气异动,要拿温临野问罪。温临野刚要开口,沈砚辞自窗外掠入,黑纹缠上江知许古籍:“是我邀温兄去的暗阁旧址,要罚便罚我!”温临野皱眉,沈砚辞却侧头,压低声音:“温兄,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的事,我不会让你独自扛。”说罢,扯着温临野衣袖,似无意地将他护在身后,黑纹在衣摆下悄然勾住温临野指尖,温临野微怔,想甩开又觉刻意,只好由他。
云衍书握着走马灯进来,见此场景,琉璃光影晃了晃,忙笑道:“三长老若为难,我这走马灯映出的暗阁异动,倒能作证温兄是为查魔修!”说着,光影投在墙上,显出暗阁傀儡围攻的画面,江知许也附和,三长老的问责才不了了之。
风波暂息,沈砚辞随温临野回竹舍,待云衍书、江知许离开,他猛地扣住温临野手腕,黑纹与魔骨相缠,眸中暗色翻涌:“温临野,我沈砚辞的命、身,乃至……心,都是你的。自你赐我名时,便注定了。”温临野瞳孔微缩,想抽手,却被黑纹牢牢缚住,沈砚辞贴近一步,呼吸拂过他耳畔:“你若嫌我腌臜,可……这情丝,我自己都理不清,断不掉了。”
竹舍外,月光如水。温临野独坐阶前,望着银白月色发呆,魔骨的灼痛被夜色稀释,思绪却飘得很远。
江知许轻步走来,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在他侧脸,喉间发涩。温临野没转头,声音低得像自语:“大师兄,沈砚辞说,他是我救的,人就是我的。当年你把我带回宗门…… 是不是也觉得,我该属于你?”
江知许指尖掐进掌心,月色在他眸中碎成霜:“临野,你是自由的。当年救你,是因为你该活着,该在阳光下,而非被魔骨拖入深渊。”
温临野垂眸,魔纹在月下泛着冷光:“可沈砚辞说‘一切都是我的’,这话…… 重得像枷锁。大师兄,你教我《清心诀》,教我辨正邪,可人心情丝,比魔骨还难驯。” 他想起沈砚辞缠上来的力道,黑纹灼肤的热,那些晦涩的话,像藤蔓缠住他的灵脉。
江知许抬手,想碰他发顶,终是落在石桌上:“临野,你只需问自己的心。沈砚辞的话,是执念,还是…… 你也愿接住的情。” 夜风卷着药香,他望着温临野清瘦的肩,藏起眼底翻涌的暗色 —— 当初看到眼神坚定的少年喊着“带我走”就知道,这人早成了他命里戒不掉的毒,可他甘愿,却不敢说。
温临野沉默许久,忽而笑:“大师兄总这么清醒。可清醒得久了,也想犯回糊涂。” 他仰头饮尽夜风,魔骨轻颤,似在应和这紊乱的心。江知许望着他,喉间泛起苦,却笑着应:“若糊涂能让你自在,师兄陪你。”
竹影摇晃,月色依旧,两人各怀心绪,把漫长的夜,熬成了心底的一场潮,漫过暗阁的诡谲,漫过情丝的混沌,向着未知的黎明,无声流淌。
夜风裹着露水掠过竹梢,江知许的衣袍泛起细微的涟漪。温临野毫无预兆地靠上他的肩,魔骨的温度透过单薄布料渗来,烫得他浑身紧绷。指尖悬在半空僵了僵,最终轻轻落在少年发顶,似怕惊走这一刻的柔软。
“当大师兄是不是很累?”温临野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月光的清冽,“每次看你抱着古籍熬到子时,替我挡下长老的刁难,明明自己的灵脉暗伤还没痊愈……”他突然攥住江知许的袖口,魔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你要是不想那么累,我可以帮你分担的。毕竟我也想你自由。”
江知许喉结滚动,往事如潮水翻涌。浑身是血的他,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放;修行入门时,少年倔强地在悬崖边反复练习御剑;还有无数个深夜,他为温临野压制魔骨时,掌心传来的震颤。此刻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脖颈,却比魔火更灼人。
“临野……”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低头时正撞见少年仰头望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映着月光,澄澈得能照见他心底所有隐秘的渴望。江知许忽然想起沈砚辞看温临野的眼神——是困兽见了光,是溺亡者抓住浮木,而他何尝不是?
竹影在两人身上斑驳摇曳,远处传来云衍书调试走马灯的细碎声响。江知许终于伸手,将温临野的脑袋按回肩头,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早就自由了。自从把你从死人堆里抱出来那天起,我的命,我的累,我的一切……”他顿了顿,感受着肩头的重量,“都甘之如饴。”
温临野鼻尖萦绕着江知许身上淡淡的药香与书卷气,他沉默良久,抬手轻轻握住江知许放在他发顶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翻阅古籍和修习法术,指节分明且带着薄茧,此刻却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颤。
“可我不想你这么累。”温临野的声音带着几分执拗,魔骨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与江知许掌心的温度相互呼应,“你总说我该在阳光下活着,那你也该是。”他抬起头,月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眼底映着漫天星辰,“大师兄,以后我来帮你。”
江知许望着少年认真的模样,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他曾无数次在心底描绘这样的画面,却又在每次温临野喊他“大师兄”时,将那些隐秘的情愫深埋。此刻少年直白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事。
“临野……”他刚开口,便被温临野打断。
“别拒绝我。”温临野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你当年固执地要救我一样,这次换我固执一次”温临野愣了一下又道“你说过情丝比魔骨难驯,可我现在觉得,驯服情丝的感觉……也不错。”
江知许浑身一震,他能感受到少年魔骨的震动,那股力量与他体内的灵力共鸣,仿佛要将两人的灵魂都缠绕在一起。竹舍外,云衍书手拿着琉璃灯的身影停在不远处,望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转身离开。
而在暗处,沈砚辞黑纹翻涌,绷带下的眼神晦涩难辨。他攥紧手中的剑,指节泛白,却终究没有踏出那一步。他想起自己对温临野说过的话,他的一切都是温临野的,那么此刻,他也该学会等待,等待温临野真正将目光投向他的那一刻。
月光依旧温柔,江知许笑了笑低声呢喃:“好,以后我们互助。”
晨雾未散,温临野沿着宗门小径漫步,忽见远处桃林泛起一片绯红。踏入林中,便瞧见楚缚渊一袭月白衣衫立在花树下,手中捏着半凋的桃花,神色比枝头残瓣还要落寞。
“二师兄。”温临野抬手打了个招呼。楚缚渊闻声回头,平日里英气的眉眼此刻耷拉着,像是被霜打的秋叶。他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手中桃花飘落,“师弟来得正好……”
温临野挑眉走近,发现楚缚渊腰间的灵兽袋正剧烈起伏,隐隐传出幼兽呜咽。“是灵兽出了事?”他话音刚落,楚缚渊的肩膀便垮了下去。“前日在山间捡到只受伤的雪焰狐幼崽,本想治好便放生,可……”楚缚渊揪着衣角,耳尖泛红,“它如今半步都不愿离开我,宗门又不许弟子私养灵兽,这可如何是好?”
温临野低头,正巧对上灵兽袋口探出的雪白狐爪,粉嫩嫩的肉垫还沾着露水,正扒拉着楚缚渊的腰带。他忍俊不禁,魔骨轻颤引得狐崽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瞧,突然“嗷呜”一声,竟挣开袋子扑进温临野怀中。
“你瞧!”楚缚渊急得跺脚,“它见谁都凶,唯独对你……”话没说完,他忽然噤声,目光落在温临野胸前微微发亮的魔纹上。雪焰狐幼崽正用鼻尖蹭着魔纹,喉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像是在汲取温临野身上特殊的灵力。
“或许,这狐崽与魔骨气息相投。”温临野轻抚狐崽蓬松的尾巴,脑中灵光乍现,“后山禁地有片灵植园,是云衍书师姐在打理。若以灵兽守护灵植为由……”他话音未落,楚缚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师弟当真有办法?!”
温临野被拽得踉跄,却没躲开楚缚渊炽热的目光。二师兄平日里总端着清冷的架子,此刻眼底满是依赖,倒比雪焰狐还要急切。“先去问问师姐,不过……”他捏了捏狐崽的爪子,调侃道,“二师兄日后怕是要多往灵植园跑,毕竟我们的‘护园灵兽’,只认你这个主人。”
楚缚渊耳尖通红,慌忙松开手,却又舍不得收回目光。他望着温临野怀中撒娇的狐崽,心底泛起异样的涟漪——原来被人关心、一同想办法的感觉,这般温暖。晨光穿透桃枝,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雪焰狐欢快的叫声,惊起满树桃花纷飞。
晨雾在桃林间织就轻纱,楚缚渊垂眸凝视着掌心蜷缩的雪焰狐幼崽,粉白相间的绒毛上还沾着夜露。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便见温临野逆着晨光走来,衣摆间隐约透出魔骨流转的幽光。
“二师兄好雅兴。”温临野抬手作揖,目光却被狐崽灵动的耳朵吸引。楚缚渊苦笑一声,将幼崽托至眼前,毛茸茸的小兽立刻伸出粉舌轻舔他的指尖:“若不是这小家伙,我也不必在此唉声叹气。”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宗门不许私养灵兽,可它偏偏只认我,沈听雪若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琉璃灯碰撞的脆响。楚缚渊脸色骤变,只见沈听雪手持净魔灯踏入桃林,额间驱魔印泛起刺目金光,目光如淬毒利刃般剜向温临野:“魔骨之徒也敢靠近灵植园?”她抬手一挥,灯中锁链裹挟着驱魔符文飞射而出。
楚缚渊本能地张开双臂挡在温临野身前,锁链擦着他的衣袖掠过,在树干上烙下焦黑痕迹:“听雪!此事与温师弟无关!”他急得面红耳赤,雪焰狐幼崽突然从他怀中跃出,周身燃起净化灵火,竟将锁链逼得节节败退。
沈听雪瞳孔骤缩,净魔灯光芒大盛:“二师兄!你要为了这魔骨与我作对?”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驱魔印映得眉眼愈发冷厉。楚缚渊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喉结滚动:“温师弟从未因魔气伤人,为何不能容他?”
温临野望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突然开口:“师姐,这狐崽能净化魔气。”他掌心魔骨泛起微光,雪焰狐立刻亲昵地蹭上去,“若让它守护灵植园,既合宗门规矩,又能解二师兄的难处。”
沈听雪死死盯着温临野掌心的魔纹,指尖因紧握灯座而发白。许久,她冷哼一声收回锁链:“三日后,若灵植有半分损伤,你们都要受罚!”转身离去时,琉璃灯的光影在桃林中破碎成点点寒星。
楚缚渊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雪焰狐乖巧地趴回他膝头。“多谢师弟解围。”他抬头望向温临野,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激。
温临野伸手轻抚狐崽柔顺的皮毛,晨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暗处,沈砚辞的黑纹在绷带下疯狂翻涌,而江知许抱着古籍立在石阶上,书页间悄然滑落一张泛黄的符咒——那是能短暂压制魔骨的秘术,却始终攥在掌心,迟迟未曾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