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的心声它想害死我！ 第14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德全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如秋天的落叶似的，连请罪的片语都挤不出来。

沈见微也“吓傻”了，她脸色煞如白纸，颤颤巍巍跪伏阶下，整个人晃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抖得不成调子，“陛下…陛下！陛下恕罪！微臣…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啊！”

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咚”声，“微臣…微臣病体未愈，手软无力…竟失手损及龙体！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陛下！呜呜呜……”沈见微伏在地下，肩膀剧烈的耸动，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天塌地陷。

萧彻靠在冰冷的龙椅上，右手下意识死死捂住剧痛的左肩。指尖清晰感受到衣料下迅速蔓延开一片温热濡湿，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没想到吧，我还特意把那砚台磨得又尖又利，保准让萧彻吃个大亏！】

他低头，目光如刀，剐过地上那个伏地痛哭、抖成一团、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罪臣”，再扫向滚落在御案旁、那方他亲手赐下的“凶器”……

额角的青筋突突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惊愕、荒缪和滔天怒火的情绪，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膛里翻涌冲撞。

【妈耶！萧彻这样子好吓人，肯定气疯了！谁让他自己挖坑埋自己？那些想看我倒霉的话，现在都变成回旋镖扎他心口了吧？】

他几乎能断定，这绝对是她蓄谋已久的毒计！他想咆哮，想立刻将这个胆大包天、演技通神的丫头拖出去千刀万剐！

然而，就在这怒火即将焚毁理智的刹那，沈见微那“病弱”、“手软无力”、“失手”的完美借口，以及她此时此刻“吓破了胆”、“罪该万死”的极致表演，如同一盆冰水，带着巨大的讽刺感，浇在了他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他赐的砚台。

他要求的“时时自省”。

他命令她当堂捧起。

他亲口说她“病体未愈”。

所有的逻辑链条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结果——这只能是一场令人憋屈到吐血的“意外”。

“呵…呵呵…”一声低沉压抑、糅杂着极致痛苦与荒诞的笑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御书房里响起。

萧彻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不是指向沈见微，而是用力按压自己剧痛难忍、闷痛阵阵的额角。

【他现在就算想罚也罚不了我！罚我这个因“失手”打翻砚台的“病弱臣子”？这个病弱还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根本不占理！就算他是皇帝，也得掂量掂量悠悠众口……】

【所以这个哑巴亏，萧彻是吃定了！】

沈见微死死咬着下唇，发出小兽般呜咽的悲鸣，显得格外凄楚可怜。然而谁能想到，这呜咽的源头并非惶恐自责，而是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疯狂的笑意。

【萧彻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往死里逼我！】

“好…好…好……好一个‘手软无力’…好一个‘失手’！沈爱卿……”萧彻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裹挟着压抑的风暴，“你这‘谢恩’…当真是让朕…刻骨铭心！”

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翻腾欲呕的气血，眼神如淬了寒冰的利刃，恨不得当场将她凌迟。

“李德全！”雷霆之怒陡然炸响。

“奴…奴才在。”李德全几乎瘫软。

“传太医！立刻！”萧彻捂着肩膀，字字切齿，“还有！沈编修‘受惊过度’，‘病体反复’，给朕‘好好’地送回府去！严加‘看护’！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让她好…生…静…养！”

“静养”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碎。

“遵…遵旨！奴才遵旨！”李德全连滚带爬地冲出去。

沈见微依旧伏在地上，肩膀还在耸动，但埋在臂弯的嘴角，却极其隐蔽地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又得意狡黠的弧度。

【可惜没砸到脚背……不过肩膀也够他喝一壶了！让你欺负人！活该！疼死你才好！】

萧彻看着宫人将那“虚弱不堪”、“惊魂未定”的沈见微搀扶起来，那口堵在胸口的郁血几乎要破喉而出。

刻骨铭心？何止是刻骨铭心！

“沈、见、微！”当沉重的朱门隔绝了最后一点声响，萧彻盯着地上那方刺眼的金砚，从齿缝狠狠碾出这个名字，眼中烈焰翻腾，交织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及其复杂的滋味，“你给朕等着！”

沈府门栓落下的“咔哒”声，仿佛一个休止符，隔绝了宫禁的森严与无数窥探的视线，也让沈见微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

“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

桃红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赶忙去搀扶“虚弱”的沈见微。

沈见微却像是被门栓声激活了开关，瞬间挺直了腰板，脸上那惊惧交加、泫然欲泣的表情如同被水洗过一般褪得干干净净。

她一把甩开桃红的手，脚步轻快地几乎要原地蹦起来，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闪烁着压抑不住的亢奋光芒。

“桃红！桃红！你看到没？！”沈见微压低声音，激动地抓住桃红的胳膊摇晃，“真砸着了！‘砰’的一声！那金疙瘩沉得很，还滚出去老远！可惜你在外面没瞧见，萧彻那脸色……”

她模仿着皇帝捂肩咬牙的样子，眉飞色舞，“啧啧啧，青中带紫，紫里透黑，活脱脱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狮子！眼里的火啊，恨不得把我当场烧成灰！可他偏偏发作不得！哈哈哈哈！”

“小祖宗！祖宗啊！”桃红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去捂沈见微的嘴，眼睛惊恐地扫视着紧闭的大门和高高的院墙，“隔墙有耳！这是…这是砸了…砸了……！您怎么还敢说！”

她终究也还是没敢说出“龙体”二字，脸都白了。

沈见微掰开她的手，反而把自己的额头凑过去，那里一片红肿，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看！磕得够响吧？值！太值了！你是没瞧见他那副憋屈样，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脸绿得比我小时候养死的那只绿毛龟还精彩！他不是喜欢看戏吗？喜欢逼我演吗？这回我拉他一起登台，让他也当了一回主角！他是不是该感谢我？”

她笑得畅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桃红却忧心忡忡，想到皇帝最后那淬了冰的眼神和“好生静养”四个字，“小姐，话是这么说……可陛下那眼神，奴婢瞧着实在瘆得慌，那句‘好生静养’，听着怎么像要把我们活活关死在府里？”

沈见微的笑容敛了敛，但眼底的狡黠和笃定丝毫未减她拉着桃红快步往内院走，“怕什么？他现在比我们憋屈百倍！‘病体未愈’是他亲口说的，‘手软无力’是他强加给我的，那方能砸死人的金砚是他赐的，逼我当堂捧给他看的命令是他下的！他但凡少刁难我一点，今天这‘意外’都砸不到他身上，最多就是我自讨苦吃摔一跤。可他偏偏要把我逼到死路，那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拉他一起下水咯！”

“出了这种‘意外’，他能怎么办？真把我砍了？那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向全天下承认他这位‘仁君’‘关怀’臣子的方式，就是把臣子累得半死，再‘赐’个凶器让臣子‘失手’砸伤龙体？萧彻那个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丢不起这个人！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小姐，您又直呼圣名！”桃红急得跺脚。

“喊了！就喊了！有本事他来打死我啊！现在他肩膀正疼着呢，估计抬胳膊都费劲！”沈见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混不吝模样，推开房门，毫无形象的把自己摔进软榻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桃红关好房门，依旧愁眉不展，“可是小姐，这禁足令一下，我们真成了笼中鸟。陛下这次气成这样，谁知道要关到猴年马月？”

“禁足？”沈见微抓起桌上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

“禁足好啊！禁足妙啊！你想想，皇帝受伤，这可是天大的事！就算他捂着伤口说是意外，朝中那些老狐狸，后宫那些精明的娘娘们，能信几分？咱们现在关起门来，外面天塌了也砸不到我们头上，这才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她咽下苹果，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盘腿坐起来。

“至于关多久？哼，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性子，今天在我这儿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他能睡得着？能吃得下？那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估计比肩膀上的伤还难受！他现在肯定憋着一股劲，非得想法子把这口气顺出来不可，还得找回场子。”

沈见微掰着手指头，分析得头头是道，“等着瞧吧，桃红。这禁足令，长不了。他要不很快找个由头把我提溜出去继续‘磋磨’，要不就得想个更刁钻的法子，让我‘心甘情愿’地吃个大亏，把今天这‘意外’的账连本带利地讨回去。总之，他会不让我在这府里真正‘静养’逍遥的。”

她眼中毫无惧色，反而充满了棋逢对手般的期待和兴奋，摩拳擦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挖坑，我就填土；他放火，我就浇水！我倒要看看，这位九五之尊，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小姐奉陪到底！”

沈见微说完，又抓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皮，仿佛刚才在御书房上演生死时速的不是她。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与这深宅大院的寂静形成奇妙的对比。

桃红看着自己小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却又神采奕奕的样子，心中的惊惶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取代。

是啊，小姐总会有办法。只是……陛下那边，真的会轻易善罢甘休吗？下一次的“花样”，又会是什么呢？

桃红看着悠然啃橘子的沈见微，默默地为自家小姐，也为那位此刻想必正肩膀剧痛、怒火攻心的皇帝陛下，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