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机的嗡鸣在客厅里荡开时,林晚星正趴在地毯上研究“月光计划”的学员反馈表。
许砚冰端着两杯热可可从厨房出来,看见她蜷成虾米的姿势,忍不住用脚尖轻踢她的拖鞋:“NASA的骨科医生要是看见你这样,能写三篇论文批判共振艺术家的坐姿。”
“少咒我。”林晚星翻了个身,鼻尖蹭到地毯上的银杏叶图案。
这是父亲用雅安青冈木定制的手工地毯,“小宇说,他们用岷江的鹅卵石拼出了太阳系琴图,现在每天清晨都在江边‘弹奏’《晨雾变奏曲》。”
她晃了晃平板,屏幕上跳着羌族少年举着竹筒琴的傻笑视频,“你说,要不要把火星蒲公英的生长频率编进去?”
许砚冰在她身侧坐下,膝盖轻轻抵住她的腰窝:“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指尖划过她攥着钢笔的手指,那里还留着昨天整理乐谱时蹭的蓝墨水,“陈露说,你上周偷偷给三个分站写教学大纲,睡眠时间比土星自转周期还短。”
“还不是某人总把最难的量子共振公式往我教案里塞?”林晚星翻身跪起,恰好对上许砚冰垂落的睫毛。
这人居家时总爱戴副圆框眼镜,冷灰色瞳孔透过镜片显得格外柔软,“昨天约翰逊博士连线时,盯着你改的《黑洞泛音》教案,说‘这是用引力波写情书的行为艺术’。”
许砚冰突然轻笑,指腹擦过她鼻尖的墨渍:“他要是知道,我在公式间隙藏了‘星星的睫毛比月壤结晶更璀璨’的摩尔斯码,大概会把咖啡喷在月球望远镜上。”她的手掌滑向林晚星的后颈,那里还留着昨夜拥抱时的体温,“不过现在……”抽出她手中的平板,“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手机在这时震动,江月的视频通话带着背景音里的键盘敲击声:“内鬼找到了,票务系统的李总监,周明当年的财务助理。”
她的黑眼圈比上次见面更深,“现在棘手的是,他把你们的私人行程卖给了至少三家营销号,连别墅的WiFi密码都是破解的。”
林晚星感觉许砚冰的指尖在她腰后骤然收紧,却听见这人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问:“备份数据转移了吗?学员生物电信息库有没有被入侵?”
“放心,早按你们的‘双螺旋加密’启动了隔离。”江月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个事!私生饭泼的油漆里检测出微量辐射物质,和当年周明在母星娱乐地下室藏的实验药剂成分一致。”
许砚冰的眼镜滑下鼻梁,她却没去扶,只是盯着屏幕问:“陈露那边呢?”
“正在调阅三年前火星基地的监控,找机械臂失控的旧案关联。”
江月的身后传来敲击键盘的脆响,“对了,小宇刚才打电话,说雅安暴雨冲垮了段古堰,孩子们的竹筒琴全泡了水!”
“我去送新琴。”林晚星突然开口,抓住许砚冰正要关视频的手,“正好假期还有十天,我们可以开车去雅安,顺路检查分站的共振装置。”
许砚冰的拇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打圈:“暴雨预警还没解除,山路塌方风险!”
“比起土星的电磁风暴,这算什么?”林晚星扯下她的眼镜,鼻尖几乎碰到她的。
“再说了,”指腹划过她左臂的创可贴,“现在有某人当人形盾牌,我怕什么?”
许砚冰突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胸腔的震动:“小坏蛋,学会拿这事要挟我了?”
她低头咬住林晚星的指尖,不轻不重,像钢琴家试音时触碰琴键,“当年在练习室,你把我锁在器材间偷吃蛋糕,怎么没见你这么胆大?”
回忆突然翻涌,那是十六岁的平安夜,她们躲在堆满旧乐谱的器材间,分食偷来的草莓蛋糕。
那时的许砚冰校服袖口上沾着奶油,却她认真地说“以后每年生日,我都给你烤蛋糕”。
后来在火星基地,她真的用航天食材烤出了形状歪扭的蜂蜜蛋糕,尽管被约翰逊博士吐槽“像陨石坑标本”。
“说定了,明天出发。”林晚星从她腿上爬起来,却被突然拽进怀里。
许砚冰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拂过耳垂:“先说好,山路颠簸时……”
许砚冰的指尖划过她腰间的敏感带,“不许笑我方向盘打歪,当年在地球考驾照,我可是把侧方停车线压成了五线谱。”
次日清晨的车库,许砚冰正对着导航皱眉头,林晚星却盯着她特意换上的墨绿色工装衬衫发愣。
许砚冰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的肌肉线条,旧疤痕在晨光里像琴弦上的泛音标记。
“看够了?”许砚冰抛来车钥匙,突然凑近她耳边,“在土星时,你偷看过我换太空服的事,我还没算账呢。”
“那是意外!”林晚星感觉耳垂发烫,钻进副驾驶时撞了头。
“再说了,”林晚星指着对方衬衫口袋里露出的银质琴拨,“某人在月球基地,把我的睡颜画在实验日志上,当‘人类面部共振频率参考图’,怎么算?”
引擎声混着许砚冰的低笑:“要不要现在对质?日志第237页,左下方标注‘星星睫毛震动频率:每分钟12次,与地球蝉鸣基音同频’……”
她突然正色,“不过说真的,到了雅安,你负责教孩子们做新琴,我去检查古堰的共振传感器,上次陈露说数据有异常。”
山路果然泥泞。许砚冰的方向盘打得比在土星开探测车还认真,指尖却不忘在换挡时轻敲她的膝盖,哼着跑调的《雨中即景》。
当车子在塌方路段前停下,她看着挡路的落石,突然转头:“还记得2017年,我们在云南山区巡演,遇见过更惊险的塌方吗?”
林晚星当然记得。
那时她们刚脱离母星娱乐,带着破钢琴在村寨间辗转,暴雨冲毁了唯一的山路,许砚冰背着她在泥泞里走了三小时。
即使鞋底磨穿仍笑着对她说“就当给地球重力场做特训”。
此刻这人正蹲在车尾搬备用琴箱,工装裤沾满泥点,却仍小心护着箱角的羌绣贴纸,那是小宇去年寄来的礼物。
“姐姐!”抵达雅安分站时,小宇带着孩子们从木楼里冲出来,脚踝的银铃响成一片。
他扑进林晚星怀里,又突然害羞地退开,盯着许砚冰臂上的创可贴:“冰姐姐受伤了?是不是又替星星姐姐挡危险了?”
许砚冰揉乱他的头发:“小机灵鬼,怎么不说你昨天把竹筒琴掉进江里?”
她掏出个金属小盒,“NASA新研发的防水琴键,用火星玄武岩和地球桐油做的,试试看?”
孩子们的笑声中,林晚星蹲在廊檐下教小女孩们用棕榈叶编琴键挂饰,余光却看见许砚冰坐在古堰的石台上,正和村里的老人比划着什么。
她的手指在石面上敲出节奏,老人的皱纹里绽开笑容,枯槁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那是在调试古堰的水流共振频率,像十年前在练习室,她们用旧钢琴腿敲击墙壁,寻找最佳共鸣点。
“星星姐姐,冰姐姐的耳朵会发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许砚冰的方向。
林晚星望去,见她耳后的银色骨传导器纹路在暮色中微微发亮,像条衔住星光的银蛇。
想起昨夜在别墅,这人趴在她膝头睡着时,纹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曾偷偷数过,共有十七道分叉,对应着她们去过的十七个宇宙分站。
晚饭在火塘边进行,老村长端来新采的野山茶。
许砚冰突然放下茶杯,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本:“星星,还记得我们在地球写的第一份琴谱吗?”她翻到泛黄的内页,上面画着歪扭的琴键,标注着“2015.12.24 练习室初吻未遂版《逆光》”。
“你居然还留着!”林晚星的耳垂发烫,想起平安夜那次,许砚冰突然凑近,却被她紧张的喷嚏打断,“当时你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结果一等就是十年。”
许砚冰的指尖划过她锁骨的胎记:“其实在月球基地的第一晚,看着你在陨石琴键上刻下‘星冰’,我就想……”她突然被小宇塞来的烤红薯烫到手指,笑骂着追打调皮的少年,火塘的光映在她眼镜上,模糊了眼底的情绪。
深夜的木楼客房,木板床吱呀作响。
林晚星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着窗外的雨声,突然感觉许砚冰翻了个身,手臂穿过她的腰际,指尖在她后背画着琴键图案。
“在土星时,我总梦见我们还在练习室。”
许砚冰的声音混着木楼的虫鸣,“你穿着破洞的毛衣,弹错音时会用琴凳撞我的脚,而我……”
她的鼻尖蹭过林晚星的后颈,“只能拼命记住每个错音,因为那是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节奏。”
林晚星转身,在黑暗中摸到许砚冰的眼镜,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没有了镜片阻隔,冷灰色瞳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映着她自己的倒影,像片容纳整个宇宙的湖泊。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的指尖划过许砚冰耳后的纹路,“每次危险来临时,你挡在我身前的姿势,和十年前在练习室一模一样……后背挺直如琴弦,指尖微屈,随时准备按下保护我的琴键。”
许砚冰突然轻笑,胸腔震动着抵上她的额头:“现在知道为什么坚持让你学左手弹琴了?”
她的左手穿过林晚星的发间,与右手交叠成十字,“这样无论哪边受伤,都能继续弹奏属于我们的和弦。”
雨声渐歇时,木楼传来小宇起夜的脚步声。
林晚星望着许砚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轮廓,突然发现,比起宇宙中的璀璨星空。
她更爱此刻这人眼底倒映的人间灯火,那些在火塘边、在琴房里、在每个共同度过的平凡日夜中,逐渐汇聚成的、只属于她们的温柔星光。
“砚冰。”她轻声唤道,感觉对方的手臂骤然收紧,“以后别再独自承受危险了,好吗?”她的唇轻轻贴上许砚冰的锁骨,那里还留着白天搬琴箱时蹭的木屑,“我们是双声部的和弦,该一起面对每个音符。”
许砚冰的回应是更深的拥抱,指尖在她后背敲出心跳的节奏。
黑暗中,她们的腿无意识地交缠,像两根缠绕生长的琴弦,在地球的重力下,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共振频率。
这一晚,窗外的岷江仍在奔涌,带着古堰的千年水纹,流向未知的远方。
而木楼里,两个曾在宇宙中寻找共鸣的灵魂,正用彼此的体温,谱写着比任何星际和弦都更温暖的、属于人间的琴键私语。
那些未说出口的誓言,那些藏在疤痕里的温柔,都在交叠的呼吸中,化作永不终结的、属于她们的独家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