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不少,尤其那个银色金属箱异常沉重。
在把金发碧眼的女人抱下去时,希颜悄悄做了小动作,飞速观察对方伤势:手指“不经意”地在她大腿掐了一把——毫无反应,肌肉松弛得像没有生命。
一条手臂用简陋的钢管和布条固定着挂在颈间,一看就是严重骨折。
她每一次呛咳,嘴角都会溢出新的血沫,内脏的伤势显然极其严重。
从散落在座椅旁的空药剂管和简易包扎痕迹看,这女人在希颜到来之前,已经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给自己做了初步处理。
破案了,这人……早已被星舰失事炸成重伤,一只手骨折,腰以下没有知觉,估计内脏也有损伤……就这样还能拿捏着希颜,好气哦。
希颜忍不住扣了扣脖子上的铁环,眼角余光在瞄到对方手上两把粒子枪时,又只能作罢。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翻译过来就是,小命不能冒险。
希颜先按照指令要求把星舰上重要的东西都扣出来放在一起,比如没用完的能源,完好的设备,营养液,换洗衣物等等。
全部带出去,又回来把人带去陆地,耽误了不少时间。
为了方便,希颜几乎全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事,那么多东西,她一次搬不完,几乎是一直重复把东西全部从A搬到B的行为,终于把人和东西全部带回了家。
从清晨空手出门,到把所有“战利品”和这位从天而降的“主人”搬回她那个位于废弃矿洞深处的“家”,时间早已无情地滑到了下午。夕阳将垃圾星染上一层颓废的橘红。
希颜累得像条死狗,把最后一件东西——那个沉重的银箱子“哐当”一声丢在角落堆成的小山旁,然后几乎是瘫软着,把怀里轻得吓人却又重若千斤的金发女人小心安置在屋里唯一还算完整的破旧躺椅上。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一屁股跌坐在旁边冰冷的地面上,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后背。
她摸出两支营养液,自己叼了一支用力吸吮,仿佛要榨干最后一丝能量,又默默递了一支给躺椅上闭目喘息的女人。
对方没有睁眼,只是摇了摇头。
希颜收回营养液,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疲惫的呼吸声和营养液被吸食的轻微声响。希颜一边机械地吞咽着寡淡的液体,一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这位“主人”。
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即使昏迷(或者只是闭目养神)也未曾放松的、握着粒子枪的手指关节,又昭示着其内里的坚硬与危险。
还有脖子上那个冰凉硌人的金属项圈。
希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颈间那个一模一样的束缚环,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那管墨绿色的药剂在血管里留下的异样感似乎还在隐隐作祟。
这个漂亮得像天使、却危险得像毒蛇的女人,到底是谁?她遭遇了什么?那药剂和这项圈……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希颜吸完最后一口营养液,看着空掉的管子,又偷偷瞄了一眼躺椅上仿佛陷入沉睡的金发女人,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脖子上那个项圈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主仆”的日子,可怎么熬?
破败的矿洞深处,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挤进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扭曲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铁锈和劣质营养液混合的沉闷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发女人身上传来的、极其淡雅的冷香——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存在着,像她本人一样。
希颜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神经。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飘向躺椅上那抹脆弱的金色。
薇拉·埃斯特拉达。
这个名字是刚才在希颜清点“战利品”时,从那本湿漉漉、沾着血污的深蓝色烫金护照上看到的。名字下方印着一个复杂的徽章,充满了主星系那种特有的、令人眼晕的繁复华丽感。姓氏后面还缀着一长串头衔,希颜只扫了一眼就放弃了,反正都是些她这种垃圾星土著理解不了的贵族称谓。
“埃斯特拉达……” 希颜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姓氏。听起来就很贵,很主星,也很……麻烦。
那艘星舰的惨状,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航行事故。
躺椅上的薇拉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睡,或者说是体力透支后的强制休眠。她握着粒子枪的手指终于微微松开了一些,搭在腹部。
呼吸很浅,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条骨折的手臂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固定在胸前,看着就让人牙酸。
希颜的目光落在薇拉腰腹以下的位置。那昂贵的衣料上浸染了大片深褐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硬。
她想起了自己“测试”时毫无反应的触感……脊髓损伤?
希颜的心沉了沉。
在垃圾星,这种伤基本等于宣判了缓慢的死刑。没有先进的医疗舱,没有神经修复技术,感染和并发症随时能要人命。
这么漂亮,就算跟闺蜜长的不像,死了,或者残了都很可惜。更何况真的很像啊。
于心不忍。
“啧,真是捡了个烫手山芋……” 希颜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
抱怨没用,当务之急是处理薇拉的伤势,尽人事听天命。
做好看心理建设,希颜挪到那堆“战利品”旁,翻出薇拉当时指名要的那个微型医疗包。金属外壳只有巴掌大,却异常沉重。
希颜小心翼翼地打开卡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小巧精密的器械和药剂管,闪烁着冷冰冰的科技光芒,与垃圾星的粗粝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这才是星际时代的医疗包,希颜以前只在废品回收站的宣传影像里见过。
她拿着医疗包回到薇拉身边,蹲下来,有些无从下手。薇拉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损,但材质特殊,并非垃圾星常见的粗布麻衣,更像是某种高强度合成纤维,普通剪刀根本剪不动。
“喂……薇拉小姐?” 希颜试探性地小声叫了一句。
薇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碧蓝的眸子缓缓睁开,里面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迷茫,但瞬间就被锐利和警惕取代。她第一反应是去摸腰间的粒子枪,握紧。
“什么事?”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反倒是希颜暗暗心惊。
这反应,她刚才要是去抢粒子枪,会被崩掉脑花的吧?
“你的伤…需要处理,尤其是腰腹和腿。衣服…我弄不开。” 希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无害,指了指医疗包,“用里面的工具?”
薇拉沉默地审视了她几秒,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锐利,似乎在评估希颜的意图和能力。最终,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艰难地在医疗包侧面一个隐蔽的感应区按了一下。
“咔哒。” 医疗包内部传来一声轻响,一个小巧的、类似激光笔的装置弹了出来,顶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切割器。设定…最低功率,沿着伤口边缘…切开衣物。别碰到皮肤。” 薇拉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希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冰冷的切割器。她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要拿着激光切割器在一个活人(而且是个随时能崩了自己的活人)身上操作。她的手心全是汗。
按照薇拉的指示,她将切割器对准薇拉腰腹间被血浸透的衣物边缘。红光触及布料,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坚韧的合成纤维无声无息地被熔开一道整齐的口子。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组织液气味弥漫开来。
不能慌,她悄悄看了眼薇拉的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希颜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一点一点地切割开粘连在伤口上的衣料。随着覆盖物的移除,那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眼前。
希颜倒吸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简单的撕裂伤!靠近右腹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的可怕创口,边缘焦黑翻卷,像是被高温能量武器近距离击中!周围的组织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肿胀发亮。
伤口深处,似乎还能看到断裂的、颜色异常的骨头茬子。左大腿外侧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皮肉外翻,虽然不如腹部伤口恐怖,但同样触目惊心。
这伤势……她竟然还能活着!还能用枪指着自己!希颜看向薇拉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恐惧和无奈,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个女人的意志力,怪物吧?!
就这么想活?
薇拉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透明,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碧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希颜的动作,没有移开分毫,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紧握枪柄、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正在承受着怎样的酷刑。
“清洗…消毒…最大号…缝合钉枪…” 薇拉从齿缝里挤出指令,每一个词都带着颤抖。
接下来的过程,对两人来说都如同煎熬。
希颜笨拙地按照薇拉的指示,用医疗包里喷出的强力消毒喷雾冲洗伤口。
薇拉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的金发。希颜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然后是止血凝胶,冰凉黏稠的蓝色物质覆盖在翻卷的皮肉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薇拉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脆弱的线条,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抽气,随即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希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下一秒就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