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白月光切片被罚了 第34章 北风|贰拾陆|

魏方圜没有他言，但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这么看着，任由手被魏清尺这么狠狠地握着，“我也不知。”

魏清尺低下头，手还是没能放开，此刻静得可以听到泪珠落到地上的声音，扑簌簌，啪嗒啪嗒，和抽泣哽咽混杂在一起。过了不知多久，魏方圜的手已经全麻了，但对方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微微摇头，轻轻地将人环到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拢住头发，一下一下得安抚着。

两人之间酝酿起沉默。

风绕过了又回来，话从心口起又落下，魏方圜此刻倒在心里嘲笑自己了，有勇气告知真相，却不敢道出宽慰的话，只敢拢住对方的发丝，缓缓拍着，接住一下一下的哽咽。

“知道了。”出乎意料的，魏清尺开口了，并推开了魏方圜，“我知道了。”

她对上魏方圜的目光，染红的眼角，沾泪的眼睫，话语却是毫不动摇，也不似刚才还抓着手了，“十年还很长，我们过好每一日便好。”说出这句话时，魏清尺鲜少的笑了，面容很是奇异，满眼的泪和饱含真意的笑，这是魏方圜第二次见到了。

第一次是宋源。

他想像之前那样牵起一个笑，明明是经常做的，简单到如同呼吸一般的，此刻比什么都难。

这是魏清尺第一次见她哥不愿意笑。

所以她靠近点了点魏方圜的额头，嘴角的笑容被看得真切，

“好。”

魏方圜从来没有答应得这么坚定过，他原作了好多设想甚至想着如果实在接受不了，自己就一改神色说自己是诓她的，然后老老实实挨顿打。

“幼姝，有什么要说的一定要说。”魏方圜道，说着还悄然理好了对方背后的发丝。

“我想要好好的过元灯节。”魏清尺道，几乎没有迟疑。

“怎么样算是好好过？我去专门找南乡的工匠给你做灯好不好？比去年的更大更好看！”魏方圜道，语气浸透着宠溺。

“我要出宫过。”魏清尺道，抬首对上魏方圜的面容，此时她的神色又是平常一般了，倒显得语气尤为热切。

“不想在宫里吃那个劳什子宴了，年年都如此，狗皇帝又不来，和花折明在一起食不下咽，不如出宫与民同乐，是吧？”魏清尺道。

“好好，怎样都好。”魏方圜道。

“不止今年，往后所有你在的日子都要这般。”

“好好。”魏方圜的笑意不曾消减半分，“今天处理完事务我就去禀报。”

“但是哥哥，”魏清尺再度开口。

“嗯？”魏方圜回，他已经在想怎么再讨他妹妹开心点。

“你为何只剩十年？都有谁知道？”魏清尺道，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勉强稳住了语气，但果然还是收不住，怎么可能安心地讨论他的死亡呢。

一阵后。

“阿姊还不知道？！北朝太子也这般？”魏清尺险些后退几步栽倒在池子里。

“阿姊在北朝太子身边迟早会知道，所以我才又瞒过了一阵子，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真的没有。”魏方圜做了个三指并拢的手势，闭目道。

“除了寿命，你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吗？”

“可能记性会越来越差吧，但没关系，我肯定不会忘记眼前人呀。”魏方圜用极其轻松的语调道出这句话，他又回到原来那副讨魏清尺喜欢的样子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了好了，反正就十年也没什么好争的，你还得好好活着，你哥我肯定能教你什么就什么，放心好了！”说完魏方圜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元灯节。”

“我不要南乡的灯，也不要芮族油产的焰火，出宫吧，我想看看人间。”魏清尺道，语气沉稳而坚定。

“好，怎样都好。”魏方圜笑着，笑着含了半个春的清风，“那我马上就去找魏度，真的。”好像是怕自己的话不可信，魏方圜不自觉地在提升自己的可信度。

“那我就先练刀了。”魏清尺道，她的目光已经落到刀上来了。

“那我就先走，幼姝，在我这难过不丢脸。”魏方圜突然道。

“知道了。”魏清尺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刀。

魏方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魏清尺如紧绷的鸟雀，此时终于找到了放松的时刻，她先是伸出一直深埋于袖中的手，上面已布满了汗水，风过时携走额外的温度，深深地，魏清尺深深地看着，她现在流不出眼泪，想来可能是缓过来了，于是反手抽刀。

她没有去换衣，但也干得差不多了，舞刀时可听见泠泠之声，披帛楞楞作响，落下的发丝都各有去处。

这样的景况持续了许久，魏清尺已觉得将要昏过去，耳边的声响越来越乱，于是毫不犹豫地趟进了荷花池，她从未如此喜欢这个池子，今天是头一次。

泡了会儿后魏清尺笑了一声，她先是惊讶，后又低低地笑了出来，双手轻轻拍打水面，水珠摇摇撒撒，衬得倒影中的人支离破碎，魏清尺没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她还是低低地笑着，就像第一次遇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魏清尺开始在池水里走来走去，不小心弄破了几片荷叶。直到夕阳的眷顾彻底消失，魏清尺才真的上了岸。

彩荷残，彩荷残，独暮晚，意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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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方圜其实心一直吊着，没敢放下来过，他才不信魏清尺真的能接受，现在她看起来如此，只怕是完全没有认清事实。

以后还是要稍加注意啊，他这么想着，准备去找花折明。

花折明不见他，说是在筹备宫中元灯节的各项事宜，忙得没时间。那只能去找那个狗皇帝了，魏方圜摘下脸上的笑，披着张臭脸就去了，‘迟早要把这狗皇帝给扳下来。’魏方圜在心中默念，手都捏紧了剑。

每当这种时候魏方圜才会回想到魏度原本的样子，虽说如今他沉迷声色，夜夜笙歌，但前生做的事摆在所有人面前，中洲五国他全灭了，北朝还在，是他堕落至此导致的，若是之前，只怕这天下早是姓魏的了。只是现在，说实话，魏方圜拿不准魏度，虽说他总感觉一眼就能看透对方，但还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想着，已经到了大殿，魏度少见地在处理公务。

“儿臣拜见父皇。”

“起吧。”

魏度的身材发福得严重，坐在那里如一摊肉。

“儿臣今年的元灯节，想和幼姝一同在宫外过。”魏方圜道。

“准了。”魏度甚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道。

魏方圜预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行完礼就准备走了，但没走几步就被喊住。

“朕最近如何？”魏度问道。

这问题给魏方圜硬生生控住了，要怎么回答，魏度为什么要这么问，他的目的是什么。几个问句绕了他一圈，思绪还没解开的时候，嘴巴已经下意识作答了，

“儿臣认为与平常并无二致。”魏方圜道，不知道该用如何的面容，于是乎没抬头就说了，所以也没看见魏度的神色。

是近乎绝望的神色，他好像想要说出什么话，嘴角在不断地抽搐，眼睛也是，痛苦地眯起，眉毛也拧成一个死结，情绪太激动，下巴上的赘肉都跟着抖动起来，但很快就变了。

魏方圜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于是他抬头看向前方，发现魏度一手扫过，将桌案上的物什尽数打落在地，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别什么事都来禀报，浪费时间，以后少来找朕。”魏度一踢脚将书卷踹得更远，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路过魏方圜的时候还极其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别一副清高样，恶心。”说完他一抬手，几个宫人很识眼色地对着魏方圜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魏方圜朗朗一笑，踏步出了大殿，风携起他的碎发，光照亮他的眼底，明晃晃地照出了野心，如烛火在瞳仁中摇曳。

既然知道要出宫，就要好好准备相关事宜，其实在宫中比较方便，只要准备魏清尺喜欢的东西就行，而这些魏方圜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没有宫人了自己也能顶上，出宫对于他而言，说实话比较陌生，除了每年的祭秋，他能稍微沾点宫外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宫中，自己对外面的街市可以说毫无了解可言。

所以他想着，换了身不那么招摇的衣服，禀报记录完就出了宫。

热闹非凡，都城至少是都城，皇宫里烂成那样了，外面的繁华倒像是一点没减，魏方圆轻摇扇，走过一个又一个巷口，吩咐侍从记录下各处的小食和饰品，以及看元灯的最佳地点，做起这些事来魏方圆总是觉得奇怪，因为只要碰到公务他就犯困，反而是这种事，他越做越是心悦，越做越是精神。

记下几个饭店后他也碰巧饿了，顺便就找了一家吃个午饭，原本魏方圜是想定个厢一个人好好享受的，但店家实在是生意火爆，包厢全没得剩了，所以现在他只能在大堂吃堂食，也算别有一种体验。

在他细细品味餐食时，隔壁几桌可能是喝了酒，谈笑声越发地大了起来，魏方圜原不想在意，只想好好进食顺便考察下味道怎么样，但直到听见“公主太是可惜了的声音传来。”

天子脚下，也敢妄语皇室，真是胆大包天，若是其他地方肯定会这么说，但这里是风朝，统治者对于这方面的管理十分松弛，甚至是无视。

魏方圜停下动作，侧耳静听，

“要我说，魏将军嫁出去干什么呢，白白削弱了我国实力不说，还送了个公主出去，可惜，实在可惜！”那男的面红耳赤，一看就是醉得不行了，说话的时候身体还在摇晃。

“我也这么想”另一个男子扶过他，不然其人早跌落在地，“若真的只是个公主嫁出去也就算了，但她也是将军啊，风朝的定心针，嫁出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是说三公主体弱吗？”

“去去，是二皇子体弱，不嫁三公主是因为要和太子联姻啊，嫁个三公主过去指不定北朝要做什么事呢。”

“那也不知二皇子能不能掌好兵权呢，肯定没有魏将军好咯。”

“说些什么话你，胆子真是要大过天了，皇家的内事你张口就来啊。”

“又没说什么坏话，这不是在夸呢嘛，再说人家也不管这些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方圜道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有一会儿，不过很快又舒开了，他不紧不慢地将最后的茶水呷完，连人带壶到了隔壁桌。

“最近都城这么多事？各位可否麻烦与我讲讲？”魏方圜笑吟吟的，示意侍从将那壶上好的茶放到桌上，“鄙人南乡来经商的，还不知道怎么了解都城这些事呢，这桌饭鄙人请了，再送各位几壶好茶，可否麻烦麻烦？”魏方圜语气真切，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眉眼像宋源一样，生得温和水润的，比南乡人更像南乡人。

桌上的几人原本还是一副警戒的样子，但在魏方圜扣下那壶好茶，再看他的眉眼，就拉开了桌椅。

“你不会连魏将军出嫁都不知晓吧？”桌上的人道。

“这还是知晓的。”

“痛心吶！”毫无预兆的，突然有人拍桌高声道。

魏方圜被吓得一惊，好在稳住了神态，“确为痛心。”他咽下口中的茶，沉声道。

“现在是二皇子接权，不知能做出怎样的成绩。”

“还说什么二皇子，现在是太子了！”

“嘿你个不分辈分的，那三公主还得改称大公主啊？你把魏将军放哪啊？”

“也不是这个意思，但魏将军毕竟以后就不是这里的人，俗话说...”

“俗话说个屁，魏将军要不是风朝的人，那你我算什么？连鬼都算不上！”

“听说三公主与皇后不和，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不真，看三公主手里有没有什么权不就知道了。”

“那三公主也是可怜咯。”

魏方圜原本还想说几句话，然而发现这群人让他根本插不上嘴，且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旁边两个人因争论关于魏规的事几乎要打起来了，他全程噙着笑，时不时呷口茶，一句话也说不上，等到饭局结束的时候，魏方圜去结账，那群人还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南乡人果真是含蓄，连男子都爱这样沉默。

至少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知道现在就算是皇宫外，也有人猜测花折明和魏清尺的感情，可能是好事吧，也可能是坏事，以及人们对魏规的看法，让他安心。

以前魏规还在时，魏方圜就说过许多次风朝人对她的评价，但魏规不信，在她看来不过是正常的职责，但在风朝人民的眼中可不止是这些。

迎着晚日落下的余晖，走在巷口，听到人声嘈杂，每当这种时候，魏方圜才会真正的感觉到自己身处何处，他仰头对着风吹了个口哨，路人也没回头看他，但他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回宫的步子迈得越发大了。

真的有活人在看吗，，，，，不要机器人啊，，，那怕一个活人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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