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还没亮起,街角的落日像被碾碎的金粉,在天际晕开一片暖红。
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微风卷着河水的潮气拂过脸颊,带着深秋的凉意。河水拍打岸堤的声音轻柔,像谁在耳边低吟浅唱。
一路依旧没什么对话,气氛却和往常不同。方汣走得有些勉强,先前光顾着开心——考试顺利,又能和舒虞散步回家,竟忘了腿上的伤。
此刻疼意顺着骨头缝往上钻,她欲哭无泪,却只能强忍着,一步一步慢慢挪,步伐越来越沉,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舒虞斜睨了她一眼,敏锐地发现她走路的姿势不对劲。那微蹙的眉峰、越来越差的脸色,都透着不寻常。
她停下脚步,目光紧锁着方汣的脸,从最初的怀疑慢慢变成笃定,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你的腿怎么了?”
方汣一愣:明明已经尽力装作自然了,还是被发现了?她下意识地摇头,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事。”
舒虞没动,眉头拧得更紧,眼眸里浮出些许担忧,声音放得更柔,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到底怎么了?”
方汣被这语气弄得不知所措,眉眼垂了下去,像藏着什么秘密,低声道:“真没事……就是之前不小心划伤了,走路有点别扭。”
“我可以看看吗?”舒虞的眼神复杂,盯着她几乎站不稳的样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下伤势。”——这可不像是“一点小伤”。
方汣本想拒绝,抬头却撞进舒虞紧锁的眉头里,那里面翻涌的担忧太过真切,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迟疑着,声音细若蚊吟:“姐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舒虞的注意力全在她发颤的腿上,没听出那话里的暧昧,随口应道:“嗯。”
这一声轻描淡写的“嗯”,却让方汣心头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舒虞淡漠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晦暗——明明是这么冷淡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脸颊悄悄爬上红晕,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见她不语,舒虞的眉头拧得更紧,又试探着问:“是在外面不方便?那回家之后,可以吗?”
方汣这才回过神,对上舒虞认真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耳根越来越烫,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风声里仿佛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可……可以。”
“来,我扶你。”舒虞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稳稳撑住她的腰。
方汣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瞬间染上一层淡粉。
她斜眼偷偷看着身旁认真走路的舒虞,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近到能看清她下颌线的弧度,能感受到她手臂的温度。
“麻……麻烦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心头的滚烫比论坛那次更甚,像有团火在慢慢烧起来。
舒虞的动作很轻,步伐也刻意放慢,完全配合着她的节奏。
方汣注意到这些细节时,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这种异常的悸动,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点喜欢上她了?
星星爬上夜空,夜风带着凉意。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张姨早等在门口,见状快步上前扶住方汣另一边:“小姐们快进屋吧,饭热过了。”
方汣还沉浸在那一路的木质清香里,坐在饭桌前魂不守舍,象征性地扒了两口饭,就起身往楼上走。
江姨没拦着,安静地站在一旁。
舒虞拿着碗筷,头也没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江姨,你应该知道,她的腿是怎么回事。”
江姨的声音有些慌乱,却还是老实回答:“大小姐,抱歉,我不太清楚……但这大概与夫人有关,我们做佣人的也不好插手。”
“嗯。”舒虞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淡淡应了一声,像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吃完饭,她直接去了方汣的房间。
方汣已经洗了澡,换了条短裤,乖乖坐在床边。
腿上的伤没了长裤遮挡,看得更清楚了——白皙的皮肤上,青紫的瘀痕触目惊心,膝盖处尤其严重,像是跪了很久留下的;小腿后侧还有几道浅褐色的疤痕,像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舒虞推开门,目光落在她腿上时,瞳孔骤然一缩,眸子里涌出错愕与难以言喻的沉重。这远超她的预期。
“我去拿药箱,等着。”她没多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好。”方汣坐在床边,看着她匆忙的背影,青绿色的眸子里,浮出一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