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卿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双手摊开摆了摆,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放心,我没恶意。”
顾冥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她不明白简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简卿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脚步往前挪了挪,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佻,尾音微微上扬:“顾同学喜欢舒大小姐,对吧?”
“!”顾冥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猛地一愣。下一秒,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脸色“唰”地沉了下去。
她死死抿着唇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那是被戳中心事的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简卿看着她这副反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又上前一步,伸手重新搭上顾冥的肩,这次的力道放得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紧张,我真没恶意。我们应该是朋友啊。”
顾冥侧过头,用眼角斜睨着她,眼神里满是警惕。
简卿佯装没看见她的防备,语气忽然变得“诚恳”起来,仿佛真的在为她着想:“我就直说了吧。你也瞧见了,舒大小姐和那个方学妹在一起时多亲密。”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亲密”两个字,“你就甘心看着她们最后走到一起?”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顾冥最敏感的地方。她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漏了半拍。
简卿见她动摇,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你该阻止方学妹啊,你说是不是?顾同学。”
顾冥抬手,一把拍开简卿搭在肩上的手,力道不轻。她什么也没说,抓起桌角的书包,单手甩到背上,转身就往外走。
简卿也没阻拦,只是笑眯眯地靠在桌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她看得出来,顾冥听进去了。
走廊里,顾冥快步走着,书包带被她攥得变了形。夕阳的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她说那话,是想利用我?
难不成……她也喜欢阿虞?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顾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得发疼。
……阿虞,想要抢你的人,怎么这么多。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停在楼梯口。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写满执拗的眼睛。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攥着书包带的手指骨节泛白。
她说的对。
得先解决方汣。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上心脏,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顾冥抬眼望向远处,夕阳正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情绪。
清晨,寒气已经浸得人骨头缝发疼。路边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没剩几点树叶的枝桠,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支棱着。
风卷着碎叶滚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骑电动车的人驶过,围巾裹得只剩一双眼睛,哈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里。
顾冥打着哈欠,露出被冻得微红的耳尖。
她慢吞吞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眼皮还在打架,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昨夜的梦——竟然梦到了小时候那只兔子,真是稀奇。
现在想起来,当时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讨厌那玩意儿。
时间往回倒了几个春秋,也是这样一个秋末。
空气里飘着烤红薯的甜香,路边的银杏落了一地金黄,踩上去软绵绵的。
小顾冥背着卡通书包刚到家,就看见妈妈怀里揣着个毛茸茸的东西。
走近了才发现是只白兔子,耳朵耷拉着,红眼睛湿漉漉的。
她立刻皱起鼻子,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妈妈,你怎么抱了只兔子回来?”
妈妈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故意把兔子举到她面前晃了晃:“冥冥你看,它被人丢在巷口,多可怜啊。你喜不喜欢呀?”
小顾冥盯着那兔子三瓣嘴动了动,心里腻歪得不行,但瞥见妈妈期待的眼神,还是不情不愿地撇撇嘴,佯装欢喜:“……喜欢。”
妈妈顿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那它以后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啦,叫它‘白球’好不好?”
可养了段时间,顾冥的讨厌不但没减,反而越来越深。
那兔子总掉毛。
某天,妈妈蹲在门口给她系围巾,语气里带着不舍:“冥冥啊,妈妈要出差几天,记得按时吃饭,想妈妈了就给妈妈打电话。”
小顾冥被围巾裹得像个粽子,有点无奈地回抱住妈妈的脖子,声音闷闷的:“知道了,放心吧。”
妈妈走后没半小时,小顾冥就径直走到阳台。
白球正蹲在笼子里啃甘草,听见脚步声,还抬起头用红眼睛瞅了瞅她,尾巴小幅度地晃了晃。
小顾冥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从口袋里摸出块饼干——那是平时特意藏起来的零食。
她把饼干掰碎了丢到笼门外,白球立刻颠颠地跑了出来,乖巧地凑过来舔她的手指。
她顺势把兔子抱了起来,小家伙在她怀里很安分,甚至还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
小顾冥没说话,抱着它走出了家门,一路走到街角那家挂着“正宗兔肉火锅”招牌的馆子。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后厨,把兔子递给早就打过招呼的厨师。
厨师接过兔子,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五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塞给她,嘴里嘟囔着:“这兔子养得还挺肥。”
顾冥捏着那五十块钱,站在原地没动。
厨师也没管她,转身就把兔子按在了案板上,白亮的刀光一闪,她就听见兔子发出“吱吱”的尖叫,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玻璃。
可小顾冥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只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的兔子被开膛破肚,血珠溅在白色的瓷砖上,看着厨师麻利地褪毛、切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也没什么波澜,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回忆到这儿,顾冥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漠的笑。
不得不说,那后厨的刀工还真是一流。
这么想着,刚才的困意已经烟消云散。
一阵带着暖气的风突然从侧后方扑过来,陈溪像只没骨头的小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正出神的顾冥,脸颊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带着哭腔的抱怨像连珠炮似的炸开:“顾冥冥!那老师真的好凶啊!”
她仰起脸,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粉,“昨晚就因为一道题没答上来,她硬是多留了我二十分钟!我太想你啦??^??”
顾冥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才猛地回过神。
肩上沉甸甸的重量和耳边温热的呼吸让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推了推陈溪的胳膊,侧脸几乎贴着对方的发顶,声音放软了些:“好啦小溪,也就这段时间,等她盯够了自然就松了。”
陈溪却不依不饶,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可是人家想跟你一起回家嘛。”
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水汽,眼巴巴地望着顾冥,那眼神活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顾冥被她看得没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烦躁已经淡了,只剩认命般的纵容:“好,知道了。等你这阵忙完,天天陪你走。”
“真的?”陈溪眼睛一亮,刚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像颗被阳光晒透的橘子糖。
她也不再黏着顾冥,只是往她身边凑了凑,胳膊时不时碰到一起,脚步轻快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顾冥侧头看了眼她雀跃的侧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陈溪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秒就能笑得没心没肺,倒像个小太阳。
两人并肩走着,书包带偶尔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陈溪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在早点摊看到的趣闻,顾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那点关于兔子和算计的冷意,不知不觉被这团热乎乎的气冲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