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着千年冰蚕丝制成的广袖长袍,衣角绣着鹤纹,身上未缀珠玉,腰间只系着一枚雕着孤鹤的寒玉禁步。
一头长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眉骨生得极高,眼神淡漠,唇色浅淡,衬得整个人威严而又不可攀折。
他或许是听到了先前殿内的喧哗之声,只是轻轻的一扫,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
作为清珩宗的剑尊,修真界的白月光,素有天下第一剑美名的谢断尘自然不可能来传授些简单的基础知识。
大殿内的所有人一时之间皆听得如饥似渴,如痴如醉,唯有一人鹤立鸡群、满面迷茫。
江逾没有原主记忆,连最简单的除尘术都不会。
谢断尘讲的这些东西,对江逾来说就像是让一个十以内的加减乘除都还没学会的小孩去学大学微积分。
于是,他做了在大学上高数课时一样的事——他打瞌睡了。
江逾打着哈欠,听着耳边的天书,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想着。
这谢断尘声音倒是很好听,清冷如碎玉落盘,偏生尾调中又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
这声音要是用来讲睡前故事的话,倒是挺合格的。
谢断尘要是生在现代,就算不靠颜值吃饭,也可以靠声音当个哄睡博主,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站在大殿正前方,谢断尘用余光扫视着这些弟子的修炼进度,然后目光顿住。
感觉殿内突然变得安静,江逾有些迷茫地从桌上抬起头,睡眼朦胧的看着身前的人影,身体瞬间僵硬,这不是谢断尘吗?
只见谢断尘冰冷的目光一扫,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就江逾感觉小心脏一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一个时辰后,讲学结束,殿内的弟子们逐渐三两成群地离开。
江逾见还没离开的杨子书顿时眼前一亮,有杨子书在,谢断尘总不至于给他串成串串烧了吧?
“杨师弟,已经是午时了,我们一起去膳堂吧,听说今日膳堂做了八珍饭,我……。”
杨子书一愣,作为门外子弟中的佼佼者,他已是筑基中期,早已不需要进食。
但见江逾一脸期待的样子,这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啊,我刚好饿了……”
下一秒,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打断了二人:“江逾,剑尊在等您。”
这少年穿着嫩绿的窄袖道袍,分明是十分活泼稚气的打扮,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照影?”
杨子书自然认得照影,凌霄剑尊平时不喜生人靠近,身边仅有照影一个亲传弟子在侍候。
说起来,照影虽是剑尊的亲传弟子,但是平时眼高于顶,说话做事也不见得对剑尊有多尊敬,门内弟子对照影早就颇有怨言。
看见杨子书一直盯着自己,照影有些不耐烦地皱眉,语气强硬了几分。
“你若是无事便离开吧,剑尊找江逾有事。”
想起江逾和凌霄剑尊之间的关系,杨子书顿了顿,对江逾拱了拱手。“看来得改日了。”
改日?改什么日,你要是走了,我就没有改日了。
江逾张了张嘴,但在那少年冰冷无声的凝视下,一句话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目送着杨子书离开。
同样周身散发着寒意,但照影与谢断尘的寒意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谢断尘的冷是拒人于万里之外的冷,那这个少年的冷就是随时能出手抹你脖子的冷。
“剑尊在大殿后山的断崖等您。”
照影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朝着殿后的方向虚空抬起,做出“请”的姿势。
明明动作很是礼貌,但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
江逾毫不怀疑,自己但凡有逃跑的架势,这家伙会直接动手把自己绑到断崖。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原著中对照影也没有多加描写,但从杨子书的态度来看,这人的修为少说也在金丹期。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难道今日真的就要殒命于此了吗?
江逾惨白着一张脸,细腿战栗着,几乎要走不动道。
在经历了穿书、掉崖、以及连续几日的忧思后,江逾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甚至忍不住有些摆烂。
要不死就死了吧,反正这条烂命也是捡来的。
然而,在看到断崖上手持长剑的身影后,刚刚所做的心理建设通通都作了废。
谢断尘就站在那里,虽然是活人,但却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冰雕,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连血都是冷的。
没人不怕死,没人不想活着。
当初那个死鬼父亲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都没想死,如今好不容易捡回来第二条命,他更不想死了。
江逾捏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腕,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不要慌。
程玉宸没死,你救了程玉宸,所以谢断尘不一定是来杀你,说不定只是约你过来叙叙旧。
然而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啊!
因天命宗宗主的一卦,原主被算出与谢断尘有命定情缘在身,便被广成真人做主定下婚约,至今已有三年多。
在这些年,二人就没单独见过面,有什么旧可叙的?
“江逾。”
听到这如催命符的声音,江逾回过神来,用余光观察着四周,寻找着逃跑路线。
他这才发现,那引他而来的照影“正巧”站在唯一的出逃通道口,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戏谑和恶意。
江逾闭了闭眼睛,抬头看向谢断尘。
“凌、凌……霄,剑尊。”
“可知罪?”
谢断尘看了眼江逾,目光平静,语气冰冷,仿佛是在法庭上念着犯罪分子的宣判书,下一秒就要宣布他的死期。
江逾被吓得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奈何他此时正站在断崖边,稍微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如今就算是站不稳,他也得强行站稳,江逾扶着危崖旁的一颗歪脖树,心中勇气顿生。
“程师兄人不是没事吗?听说他身子早就大好,前日还领了掌门交代的任务下山去了。”
江逾因为害怕,他的嘴角微微向下,将原本苍白的唇色硬是抿出了一抹艳色。
“而,而且我也跟着落崖了,我伤得还比他重。”
谢断尘不语,只低头打量着江逾,那冰凉的目光审视的仿佛不是江逾的外表,而是他的灵魂。
江逾靠着歪脖树,任由谢断尘的打量,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已。
下一秒,谢断尘手中的配剑突然出鞘,片刻间就已经架在了江逾的脖子上。
江逾瞳孔瞬间放大:“!”
怎么回事?谢断尘发现他是个夺舍的假货了?还是只是单纯想要杀了他?
剑刃上传来的滔天杀意让江逾瞬间后背发凉,脑子里立刻想起了原著中对这把剑的描绘。
斩念剑,用万年陨铁,以冰焰淬火铸成,遇浊气自生净世青焰,可斩世间心魔妄念。
江逾在看小说的时候对这柄神兵很是眼馋,恨不得亲自上手把玩一番。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想要以这种方式和这把剑来个“亲密接触”。
“剑,剑尊,我真的没有……”
江逾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抹了脖子。
因为害怕,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双手死死掐着掌心,白玉般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已经泛白。
掌心传来的疼痛让江逾稍微回复了些许的理智,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和狼狈。
江逾眼尾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无助而惶然失措的流浪猫。
谢断尘注视着他,冷淡开口。
“你的意思是程玉宸不是你推下悬崖的?”
江逾脸上血色尽失,不知如何解释。
他没推过程玉宸,是原主推的,可是在所有人眼中他和原主就是一个人。
要么承认他推了程玉宸,戕害同门,要么承认他不是原主,是个鸠占鹊巢的夺舍之人。
这两个选项怎么听都是一个死字。
江逾只好抖着声线,委婉道:“程师兄既然无事,想来就不用计较这些了吧。”
谢断尘看江逾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这些年至少有上百位同门告过你的状,原先还好,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却到了伤人性命的程度。”
谢断尘向前跨了一步,剑尖瞬间划过江逾的脖子,一道淡淡的血痕瞬间出现。
童年时期被菜刀架到脖子上的场景重现,江逾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恐,下意识就开始道歉。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求您看在我们的……”
“我们的什么?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婚约?我们的交情?”
谢断尘冷笑一声,充满威压地注视着江逾。
“你怕是不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早已摒弃情感,超越世俗的束缚……”
化神期高手的威压一出,岂是江逾这个炼气五层的才能能敌的。
江逾脸色惨白,如果不是架在脖子上的斩念剑,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上。
江逾心中一凉,谢断尘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只是因为程玉宸未死,他戕害同门的事情至今没有定论,所以谢断尘才没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动手。
恐怕谢断尘早就对二人之间的婚约有所不满了!
况且……无情道想要飞升本就要斩断世间所有羁绊,谢断尘修无情道的事情又早在整个灵真大陆人尽皆知。
所以这些年来原主的跋扈……根本就是故意引导纵容导致的!原主早就已经被清珩宗的人判了死刑了!
为的就是让谢断尘在这一刻正大光明的杀了他!而不染上任何一丝因果!
恐怕整个宗门也就只有原主这么一个傻子看不明白!
难怪唯一能帮他澄清的程师兄,伤刚好就被掌门找借口派下山,原来就是为的这一刻!
看着横在脖子上的利器,江逾心头发苦。
“剑尊,修道之人讲究因果,不能滥杀无辜!我没有害人!”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划过侧脸,又顺着衣领,最后落入江逾白皙的脖颈间,然后消失不见。
“而,而且……无、无情道不是这样修的,道侣没了还能娶第二个,第三个……”
见谢断尘杀意不减,江逾心一横,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想要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想要证道无情,就应该证明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眼睁睁看着道侣和别人谈情说爱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大道无情!”
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的江逾:“……”
死嘴,你这一紧张就胡言乱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前期攻:绿帽修炼法?真是为了活命什么都能敢瞎说。
后期攻:我的功法怎么又进步了?我该不会是绿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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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