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外的更鼓敲响三更,寒鸦从老槐树上惊飞,翅膀划破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牛皋的手指在刀柄缠绳上反复摩挲,那是岳飞亲赐的□□,当年朱仙镇大捷,帅爷笑着把刀塞给他:"拿去,砍金狗的脑袋。"此刻刀身贴着掌心发烫。刀柄处还刻着岳飞手书的"破虏"二字,历经多年征战,字迹早已被磨得发亮。
他身后三百死士皆着黑衣,脸上蒙着浸透锅底灰的麻布,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每个人腰间都缠着浸油的麻绳,背上插着短刃,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东南角传来三声夜枭啼叫——那是江湖义士的信号。他身后三百弟兄蒙着锅底灰染的麻布,眼睛里的火比手里的火把还旺。他喉结滚了滚,低喝:"抄家伙!今日便是秦桧那老贼的死期!"话音未落,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尽忠报国"的刺青,那是当年在岳家军大营,与岳飞一同刺下的誓言。
地牢深处,火把突然剧烈摇晃,锁链磨着青砖,哗啦哗啦响。岳飞经过墙角,指甲刻的"天日昭昭"早被血糊住了,黏糊糊的,在火光里看着像未干的墨迹。
万俟卨踩着满地刑具碎片跟上来,官服下摆沾着不知名的暗红污渍:"岳元帅,这是你最后一程了。你知道吗?岳云就在隔壁呢。"他故意顿了顿,看岳飞肩膀颤了下,"烙铁烫穿了背,还喊你冤枉。"他突然凑近,腐臭的气息喷在岳飞耳畔。
话音未落,大理寺西墙轰然炸开。牛皋的刀劈开月光,把三个守卫劈成了两半,飞溅的血花在月光下宛如绽开的红梅,落在牛皋脸上,他却浑然不觉。他身后的死士如黑色潮水般涌入,腰间皮囊里的石灰粉撒向空中,与火把的浓烟混在一起,呛得守卫们睁不开眼。
"杀!"怒吼声此起彼伏,弟兄们撒出石灰粉,跟浓烟搅在一块儿,呛得人睁不开眼。有人抡起铁链锤,"哐当"砸烂石狮子头,碎块里露着"精忠"两个字;有人甩出流星镖,精准钉入弓箭手咽喉,箭矢还未射出,便无力地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江湖义士们在屋顶展开厮杀。白发老者的长剑缠住守卫统领的长枪,剑锋突然一转,挑飞对方头盔。月光照亮老者脖颈处的刺青——那是十年前岳飞解救流民时,众人共同纹下的"岳"字。
"记不记得朱仙镇?"老头冷笑,剑尖顶着他心口,"那天,帅爷单骑冲阵,斩了十七个金狗!'岳'字大旗在太阳底下红得跟火似的!"手腕一转,长剑还没入对方心脏,温热的鲜血就溅在老者脸上,他却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悲壮。
刑场上,刽子手的鬼头刀刚举到半空,便被飞来的袖箭射落。那袖箭尾部系着红绸,上面绣着"忠义"二字,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赤胆堂"标记。
岳飞趁机一脚踢翻身旁衙役,锁链在他手中舞成银蛇,瞬间缠住三名冲来的守卫。铁链每一次挥动,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正义的战歌。
他望向混战中的人群,忽然瞥见西北角一抹熟悉的身影——是王贵,当年歃血为盟的兄弟,这会儿举着枪对着他。
"王将军!"岳飞的声音盖过喊杀声,"黄河决堤时,是谁背着你游了三里地?那年寒冬,我们被困朱仙镇,又是谁把最后一块干粮让给你?"
王贵的枪尖抖得厉害,面罩下淌汗。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岳飞为他挡箭时的决绝,得胜归来时共饮庆功酒的豪迈,还有今早秦桧派人送来的毒药和威胁信。
牛皋的刀突然飞过来,直取他咽喉,岳飞却突然侧身挡下这致命一击,刀锋在他肩头划出半尺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衣衫:"他是被胁迫的!"
混乱中,万俟卨趁机溜进地牢。他颤抖着打开暗格,取出秦桧亲封的密函——只要将这"岳飞通敌"的铁证送出,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加官进爵。密函封口的火漆印上,刻着秦桧私铸的"莫须有"印记,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可当他推开后门,迎面就是剑尖。白发老头身后站着二十来号人,火把在风里晃:"想走?先问问我们!"墙上不知谁用血写了"还我岳帅",血珠滴在万俟卨脚边,一滩一滩的。
宫门外,韩世忠的额头已被青砖磕出血痕。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箭伤——那是当年与岳飞并肩作战时留下的。箭伤周围的皮肤早已增生,形成狰狞的疤痕,仿佛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陛下!"他吼得宫门嗡嗡作响,"黄天荡困了四十八日,是谁冒死搬的救兵?如今却要卸磨杀驴,天下人能服吗?"远处喊杀震天,火把把半边天都烧红了,宫墙上的兵都慌了。
临安城的百姓们举着菜刀、锄头冲向大理寺。一位卖炊饼的老汉挑着扁担,筐里藏着儿子留下的长枪——他儿子三个月前刚在岳家军战死。枪杆上还刻着"保家卫国"四个字,是儿子出征前亲手刻下的。
当看到牛皋与守卫厮杀的身影,老汉大喊一声:"给俺儿报仇!"扁担横扫,打翻两名衙役。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战斗,他们的怒吼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有位书生举着砚台,墨汁泼了守卫一脸:"岳元帅的《满江红》,是你们能够沾污的吗?"
混战中,岳飞的锁链突然断裂。他接住牛皋抛来的长枪,枪缨上的红穗早已被血浸透,沉甸甸地滴着血水。"弟兄们!"他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今日不死,他日定让秦桧血债血偿!"
他的话犹如一把火,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岳家旧部、江湖义士、普通百姓,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交织,共同谱写着一曲忠义的战歌。火把照亮岳飞的脸,血污底下,眼神硬得像铁。
相府里,秦桧死死抓着窗棂,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他的翡翠扳指早已碎裂,掌心被扎得鲜血淋漓。"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岳飞明明是孤军......"他嘟囔着,突然咳嗽起来,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地上像朵怪花。窗外风呼啸,把《寒江独钓图》吹得哗哗作响,跟哭似的。
大理寺的夜空被火把照得通红,喊杀声仍在继续。岳飞挥舞长枪,枪尖所指之处,守卫纷纷败退。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是为了那四个字——天日昭昭。火光里,倒下的义士像星星落了地,血淌在砖缝里,渗得深深的,跟这片土地融在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