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4章 故事

林惊蛰很喜欢听故事，各种故事。她常常缠着林平之和严薇念给地听，林平之给她买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还有一本写着“女孩们最爱的公主故事”的书。林平之的工作很忙，所以为林惊蛰读睡前故事的任务就落到了严薇身上。

严薇给林惊蛰读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妈妈，为什么王后要杀白雪公主？”

“呃，因为王后希望自己是这个王国中最美的女人，但现在这个人是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最美，王后第二美吗？”

“嗯。”

“王后让白雪公主变丑不就可以了吗？”

“啊，那样国王就发现了王后的计谋了。”

“可是，”林惊蛰抱住自己的被子，“白雪公主死了国王都不会发现，她变丑了就会吗？”

“宝贝，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严薇无法回答了。

“世界上真的有小矮人吗？”

“有，”严薇说，“非洲那里有这样的一个人种。”

“白雪公主是非洲人吗？”在林惊蛰的概念里，非洲跟北京是同一等级的。

“不，不是。”严薇也被绕晕了。

“为什么他们说王子救了白雪公主？”

“因为王子来了，白雪公主就醒过来了啊。”

“可王子想拿走白雪公主！”林惊蛰的神情有点惊惶，”王子想偷走她！王子是一个小偷。”

“别担心，宝贝，”严薇赶紧安抚她，“白雪公主醒过来了。

“为什么他们结婚了？”

“因为白雪公主爱上了王子。”

“白雪公主为什么爱上了王子？”林惊蛰很好奇，“爱是什么样的？“

“爱就是，你看到一个人，觉得他特别特别好，而你也特别特别开心。”林惊蛰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严薇温柔的脸，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严薇在之后给林惊蛰念了几乎所有的公主故事，林惊蛰对几乎所有故事都有很多的问题，角度独特。严薇有时候觉得可能这就是孩子看世界的方式，用他们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别人的。

林惊蛰只在两个故事念完后没有说话。花木兰的故事和小美人鱼的故事。她在听完小美人鱼的故事的第二天悄悄爬到爸妈的床上，挤进被子里。

“谁呀！谁呀！哪个小坏蛋？”林平之逗她。

“不知道。”林惊蛰用被子蒙住头。

过了一会儿，林惊蛰又把脑袋露出来了。“妈妈，小美人鱼是因为想要永恒的灵魂才把刀扎到自己身上的吗？”

“有可能啊。”

“那她很勇敢，”林惊蛰过了一会儿才说。

对于林惊蛰来说，花木兰和小美人鱼是勇敢的，她由于年龄的限制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这一点，而无法更加深入地思考。她们的勇敢在于她们明确自己想要得到的，明白自己的理想或使命，并且敢于为此做出牺牲。她们的独特在于头脑清醒的无畏而不是冲动的孤勇，她们与其他故事中的公主是不同的。其他公主以顺从和忍耐作为面对苦难的方法，需要等待王子的担救，这其实也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办法，古时的无数女性处于弱势时可以借此存活。但这也巩固了她们的弱势地位。

林惊蛰只是模糊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严薇和林平之讨论应该让孩子读什么书这件事时，她强烈地反对林平之再买回“女孩必读的公主丛书”之类的书籍。于是他买回了《十万个为什么》，四大名著的绘本，《昆虫记》以及一套科普如何在野外生存的书籍。

“小女孩会喜欢看这些吗？”严薇有点担心，她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在童年时渴望看些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的童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

“小孩子会喜欢的。”林平之稍稍加重了语气。

在其他孩子五六岁，沉浸在《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我还会回来的！”的时候，林惊蛰已经淹没在书的海洋中了。她尤其热爱科普读物，并已经在心里默想了十几遍如果在野外走失应该如何生存。那套可能叫《亚马逊森林林生存丛书》的书籍令她尤其印象深刻，在十几年之后她仍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如何从猴面包树中取水。

《昆虫记》则给予了林惊蛰一些更加实用的本领。

“蛰蛰，这是什么？你快来看！”常清明指着一个树干上的东西向她呼喊。那是春天的夜晚，她们举着手电在小区里乱窜。

“我看看...蝉的壳！那是蝉蜕的壳！”

“那蝉上哪儿去了？”

“它已经变成知了，飞到树上去了。如果它是雄的，我们明天就可以听见它唱歌了！”

“哇！”常清明赞叹地看着她。

林惊蛰也不怕昆虫，蜘蛛，蟑螂，毛毛虫，她统统都不害怕。严薇和林平之之有时都会被巨大的蜈蚣吓到，林惊蛰只是快乐地看着它们。

“老公，惊蛰和其他孩子这么不一样，以后会不会被欺负？”严薇担心地问。

“你是说，”林平之尽力揣测妻子的心理。”咱应该让她去学武术，散打？”

“胡扯什么！”严薇嗔怪地打了林平之一下，“不正经!”

“我错了，我错了。”

“咱们的宝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严薇的语气舒缓了。

“不知道啊，”林平之揽住妻子的肩膀，”不过一定是很棒的人。”

“哎，”严薇笑了，“我也知道。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一定会是很棒的人。”

台湾的一位作家在文章中说过一句很温柔的话：

孩子是长成想要的大人，还是长成大人想要的呢？就让孩子自己去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