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感觉自己前一秒还在冰冷汹涌着的江水中沉浮挣扎,下一秒便听得一声闷雷响起,青白色的闪电夹着怒意劈开黑夜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头上,整个人猛地一颤便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头顶上雕花的暗纹喘着粗气,全部感觉回笼只觉得背部一阵剧痛,却是那天夜里为了救孙家的孩子被那帮黑衣刺客一刀砍在了背部。
虞敬轩醒来的动静惊动了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看书的岑钦,满脸诧异地对上虞敬轩一双沉静的眸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欣喜地道:“你这家伙可算是醒了。”
虞敬轩愣了两秒皱着眉便想要起身,结果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迫得他再次栽回了床上,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大口地喘着粗气。
虞敬轩这一番动作吓了岑钦一跳,忙从太师椅上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按住想要再次起身的虞敬轩的胳膊将他按回了床上:“你这刚死里逃生又折腾什么?真当你虞二少命硬阎王爷不收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惊险!”
虞敬轩浑身无力,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时被岑钦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哑着嗓子发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日。”岑钦看着虞敬轩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哀怨,“幸亏你自己昏迷前还死死地抱着河中一块凸起的大石,这才撑到了暗卫找到你,你昏迷了这三日始终高烧不退,我真怕你有个万一。”
虞敬轩神情有些动容,看着岑钦眼下的乌青便知他昏迷的这三日岑钦怕是也担惊受怕地守了他三日,强撑起精神半开玩笑地道:“小爷我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就是当年那场大火都没把我烧死,早说了我命硬阎王爷不收,瞧把你给吓得。”
虞敬轩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我昏迷的这几日可有官珞的消息?”
岑钦像是早就猜到虞敬轩一醒来就会问官珞的事情,看着虞敬轩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有,你是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虞敬轩不由得皱一下眉,有些不高兴地道:“别卖关子了,一次性都说了吧。”
“好吧。”岑钦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伸手抖了下袖子露出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开始掰着手指头跟虞敬轩说了起来,“第一件事情呢就是崔昊在你落水之后便找了个人给赵解顶罪,赵解被释放出狱了。”
“这个我早就猜到了。”虞敬轩淡淡地说道,大约是觉得这样躺着不舒服冲着岑钦伸了伸手臂,示意扶他起来。
“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指使起我来了……”岑钦嘴上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仍是轻手轻脚地将虞敬轩扶了起来,顺便还给他在后头垫了个软垫。
“不过那赵解刚出大牢大门就被赵家村那个疯子给捅死了。”
“刘友?”
“对,就是那个疯子。”岑钦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之后官珞就从泾州赶回来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虞敬轩想象着官珞赶回来时得知他“遇难”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可能会大骂他不守信用,也可能会冷静地分析情况去给他报仇,却不敢去想她会不会为了他的死难过伤心甚至是……落泪。
“崔昊邀请了官珞一同审理刘友的案子,案审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刘友交代了赵家村所以的案件都是他所为之后便当场自尽了。”
“刘友不是凶手。”虞敬轩皱着眉道,“他的现任妻子其实是男扮女装,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官珞难道没有发现我留下的信息?”
“你先别急。”岑钦拍了拍虞敬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官珞应该是发现了你留给她的讯息,也知道了真凶另有其人,我派去盯着她的人之前来回报说官珞三天前就已经写信寄往泾州刺史府请求支援。”
“你说她写信给谁?”虞敬轩生怕自己听错了,一时情急之下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也顾不上痛一把抓住了岑钦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她写信给了泾州刺史求援?”
“是啊,泾州刺史是崔昊的顶头上司,下级官员犯罪本就该先由州府以上长官受理后再转交给大理寺审查定罪,你总不能叫她寄信到京兆府求援吧。”岑钦有些不明白虞敬轩在听闻官珞写信向泾州刺史求援时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个笨蛋!”
虞敬轩低声骂了一句,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吓得岑钦情急之下一个熊抱抱住了虞敬轩的腰惊道:“你要干嘛去!大哥,我喊你哥还不成么,你这刚醒过来能不能消停会儿啊?”
“岑钦!官珞糊涂你也糊涂了么?”虞敬轩喘着气面上都是疼出的虚汗,面色苍白得吓人,语气却是坚定,“你好好想想,崔昊一个地方县衙如何能够做到将阿芙蓉一路秘密地远销至京中?再想想那个失踪了半月的捕快,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却能够在泾州城内的销金窟逗留这么久?还有那日来杀我的人,个个武功高强……”
虞敬轩越说岑钦越是觉得心惊不由得松开了虞敬轩,面上皆是惊惧与懊恼之色,虞敬轩见岑钦这表情便知不必再说,喘了口气便要起身下床:“官珞这一封信怕是要出事,我得出城去。”
“你这个样子要出城去哪儿?”岑钦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上具是悔意,“最近的援兵也要出了泾州地界,官珞的信早已寄出,根本就来不及。”
虞敬轩心中懊恼,那天夜里前来的行刺的人数众多又个个武艺高强,加上他本就受了伤还要护着客栈内的众人,一时不差被暗算坠入了河中,若是他那日能再小心些也不至于……官珞这个笨蛋,明明都将暖玉给她了,怎么不知道用呢!
“谨言,抱歉,是我没有想到这点,若是官珞有个什么万一……”
岑钦话未说完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岑钦的贴身侍卫站在门外道:“主子,有客人来了。”
客人?岑钦同虞敬轩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瞧见了疑惑,岑钦在此是秘密出行,并无几人知晓,哪来的客人?
“是什么人?”岑钦坐在屋内问道,“若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便打发了走。”
“在下是来找一位姓虞的寄暖玉的人,不知此人可在屋内?”屋外响起一个的男声,声音虽被刻意地压低但仍像是久经沙场的金戈,虽不露锋芒却也能震颤人心,透露着沉稳与坚毅。
暖玉?他的暖玉不是给了官珞了么……难道说……
虞敬轩听着屋外传来的男声,心头忽地一跳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同岑钦眼神示意了一下便听岑钦清了清嗓子同外间的人道:“请进。”
屋外的人应声退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来人身穿斗篷身材高壮,深色的斗篷在他的面上投射下一片阴影,虞敬轩同岑钦两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进屋的人走到他俩跟前摘下了斗篷的帽子,浅笑着看了一眼一脸见了鬼表情的虞敬轩,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岑钦,叩身行礼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大哥?!”
“表哥?!”
两人齐刷刷地喊出了声,显然对于在此地见到虞霁白很是惊讶,岑钦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将虞霁白从地上扶了起来,面上难掩喜色:“表哥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在边关么?”
“我半月前领了圣旨巡查西北各处军务,前几日刚到泾州见了许统领,又恰好收到了谨言的信便过来了。”虞霁白将前因后果简短地说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虞敬轩,不由得皱了眉,从怀中掏出暖玉和信道,“信中语义不详,只道谨言有难,速来安定县赵家村,我当时看着这信上并非谨言的字迹,但随同信件一起的又是谨言贴身的暖玉便觉得事有蹊跷先过来看看情况。”
虞敬轩伸手取过虞霁白手中的信件,信上果真只有寥寥数语,只道安定县县令崔昊有问题,须得速来安定县救援,末了在信尾却画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红烧鱼块,看得虞敬轩不由得发笑。
幸好不是画了盆凉透了的鱼块,也幸好这丫头还算机敏看出了泾州刺史的问题,只是……
虞敬轩小心地将信折好放入怀中,抬头看着岑钦问道:“你的人可有看到她是何时寄得信?”
岑钦也是一脸古怪地摇了摇头,显然也是跟虞敬轩想着一样的问题,虞敬轩转而将目光看向了虞霁白继续问道:“大哥是何人将信交给了你?”
“是许统领。”虞霁白顿了顿补充道,“许统领似乎也只是出门闲逛了一圈,等回来时便发现了怀中藏了封信。”
能避开太子的暗卫还有征战沙场多年的许统领的视线传信,看来官珞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
虞敬轩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目光勾了勾嘴角,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先不说这些,官珞同时寄给泾州刺史和许统领两人各一份信,必然是有原因的。我们现在对泾州刺史仅仅只是怀疑,先前在崔昊书房内找到的信件同泾州刺史也并无关联,要定他的罪还缺乏证据,官珞故意写信引了他前来,想必就是为了让泾州刺史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岑钦眼睛一亮,显然是对官珞的这一步棋走得很是赞赏:“兵行险招,妙啊。”
“是妙也是险。”虞敬轩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着的虞霁白道,“大哥,可是自己一人来的?”
“我还带了五百亲兵,让他们候在了城外。”
“没想到,算计了许久到最后还是要将虞家牵扯进来。”虞敬轩笑得有些苦涩,抬头看向虞霁白时却眼神坚定,“大哥,前因后果容后再禀,现在烦请大哥带上人马同我等一起去赵家村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