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来得十分突然,但好在官珞和隋主事反应够快,一人拽着叶岩庭往后撤,一人抽出腰间的兵刃去砍袭来的暗器。
官珞抽刀去砍袭来的暗器,却意外地砍上去也没什么实感,刀仿佛在撞到什么东西后就听见微弱的“啪嗒”一声。
官珞低头定睛一看,就瞧见一颗鸡蛋碎在了她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臭味。
臭鸡蛋?
就在官珞专注于眼前碎掉的臭鸡蛋时,身后忽然传来两声熟悉的鸡蛋破碎声,紧随而来的是叶放的怒骂声。
“诶哟!谁!是谁扔的臭鸡蛋?!”
官珞连忙扭头去看,就瞧见人群里有三个少年快速地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跑去,因为同看热闹的人群相逆,这三个少年的身影显得分在明显,以至于还没等官珞开口,愤怒的叶放已经撩起衣袖顶着一脑袋鸡蛋液朝着其中一个人影追了过去。
隋主事原本想跟着叶放去追人,可刚跑出去两步就又折了回来,看着站在原地没动弹的官珞询问道:“官捕头,这人咱们不追么?”
官珞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鸡蛋壳,不以为然地道:“不用去追,难道你没觉得其中一个少年有些眼熟么?”
“眼熟?”隋主事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来那三个混小子哪里眼熟,“这里是新平郡,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眼熟的少年?”
“你半天前刚见过的。”官珞看向隋主事提醒,见对方还是一脸茫然才告知答案,“就是你们回府衙的时候跪在府衙门前的那帮百姓里的一个,瘦瘦小小一直低着头缩着身子的那个。”
然而即便是官珞说得如此详细,隋主事也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盖因先前他们回府衙时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险些将叶岩庭扑倒的妇人身上。
光是将那妇人从叶岩庭身上扒下来就够费劲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观察一个不出声的少年。
不光是不出声,还又瘦小又缩在人群里,这得观察的多仔细才能发现啊。
“你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孩子?”叶岩庭也觉得奇怪,一边整理自己先前被拽乱了的衣衿一边询问道。
“因为打雷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怕,只有他笑出了声。”官珞冲着叶岩庭摊了下手,“当时我又离得近,这么明显的动静想不注意到实在是有些难,不过我原本就打算要去寻这少年来问话,没想到他倒是自己先寻过来了。”
先前府衙门口那群人明显就是孙司法特意请来做戏给他们看的,亦或者说,自打他们进去新平郡开始就是进了一个巨大的戏院,迄今为止,所有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孙司法等人编排好的戏剧。
“既然如此,那刚才为何不追?”隋主事想到那少年可能就是揭开新平郡假面的契机,当下便有些着急起来,一边四下张望人影一边催促道,“唉!我刚才也没仔细看,叶放那小子追的是官捕头你说的那个少年么?要不然我们现在也赶紧去追吧!”
“你认路么?”眼见着隋主事这就要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官珞淡然地抛下一问。
隋主事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看向官珞果断摇了摇头。
这新平郡他也是头一次来,哪能知道路。
“那你着什么急?”官珞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功夫招呼驿馆的管事过来清理门前的垃圾,“这帮混小子常年走街串巷,这儿的路,哪儿通向哪儿,他们比你对自个儿肠子怎么走都熟悉,你追过去没转两个弯人就跟丢的,不信看那儿。”
隋主事顺着官珞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叶放空着一双手骂骂咧咧地从远处走来,光看那表情就知道,定然是将人跟丢了。
果然等叶放丧着一张脸走到三人跟前道:“那几个小子灵活得跟猢狲似的,我跟着他们跑了两条街,结果转了个弯人就都没影了,可气死我了。”
“无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里跟丢了我们就去庙里寻他们。”叶岩庭说完这句话就揣起了手,将目光从叶放身上挪到了隋主事身上。
对上叶岩庭这熟悉的带着考教的目光,隋主事刚才还火急火燎的心一瞬间就像被泼了盆冷水,霎时就冷静了下来。
“大人,我……你容我想想,想想这‘庙’去哪儿寻。”隋主事站直了身子开始回忆细节。
官珞说过,那个少年是先前孙司法请来在府衙门口演戏的人之一,他虽然没接触过这个少年,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注意到他,但跟他一起在门口演戏的那个妇人他却是印象深刻。
他们之所以能够判断出,当时府衙门口遇到的那群百姓是假的,除开对孙司法的疑心以及这帮人过于浮夸拙劣的演技外,更主要的原因却是那名扑到叶岩庭身上的妇人留下了许多破绽。
为了让戏剧更加逼真,这群“百姓”特意换上了打了布丁的粗布麻衣,可隋主事在拉扯那名妇人时却发现对方虽然身上穿得破旧,可面上皮肤细腻又红润,虽然手心也有茧子,比不得那些藏在深闺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可见对方生活绝不似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艰苦。
而且当时混乱中他还闻见了脂粉和桂花油的味道,试问哪户穷苦人家在维持温饱都困难的情况下还有闲钱打扮自己。
最最重要的是……那妇人心术不正,扑在他家侍郎大人身上还不忘揩油!扒都扒不下来,跟牛皮糖似的,可把人气坏了。
正经人家谁会干这种事呀!
擦脂抹粉,手心带茧,哭一声还能转出三个音,要找这种人约莫是要去……
“我想到了,是戏院!”隋主事眼睛一亮,双手猛地往大腿上一拍,“要请人来演戏可不得找专业的么,那小子肯定也是戏院里的,我这就去找。”
“你一个人找太慢了。”叶岩庭说完这句就将目光转向了官珞,他们这一行也就来了四个人,新平郡府衙无人可用,查探线索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那要如何利用有限的人手,尽可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就是个问题了。
摆在他们如今的线索有两条,一条是在郡守府,一条是在城中某个戏院。
郡守府可能藏了孙司法布下的眼线,要去郡守府寻那奶娘问话,得去一个身怀武艺能够自保又不失机敏之人。
而戏院这条线索,却因为他们不熟悉城中情况而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一一排查。
如此这般,将两路所需人手一列出来,这人员该如何分配也就不言而喻了,为保证排查戏院人手充足,郡守府那头就只能由官珞一人独行,危险性大大提高。
因而叶岩庭有些犹豫起来,皱着眉头时不时看上一眼官珞,纠结着要如何同官珞去说。
叶岩庭能想到的问题,官珞同样也考虑到了,见叶岩庭表情纠结也能猜出对方心思一二,索性先叶岩庭一步将人员分配情况给定了下来。
“叶大人,这排查戏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三人了,郡守府那边还是由我走一趟。”
“你一个人没问题?”叶岩庭心里还有些不放心,不免多问了一句,“不然让叶放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官珞嫌弃地看了眼叶放,摇头开玩笑道:“你家叶放拳脚功夫还行,可轻功就太差了,我是去探听又不是去打群架,人越多越碍事,我一人足矣。”
只要这郡守府不是同常绥侯府一般,里头站满了武艺高强的暗卫,这潜入府邸对官珞来说也就是一道墙的事儿。
待到天一黑,官珞就换上了夜行衣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郡守府,这次翻墙没再出什么乱子,官珞顺利地避开了巡逻的家丁,顺着先前叶岩庭所指的方向一路摸进了甄少爷住的院子。
官珞摸进院子是特意挑了人定之后,料想这会儿人应该都睡了,可等她进到院子里时却意外的发现屋内烛火还亮着,一个怀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影被烛火清晰地投影到窗户上,片刻后又有一身材魁梧的人影被投了上来。
官珞心生警惕,小心翼翼地挪步到窗下,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这都几日了,小少爷的病怎么还是不见好转,大夫配的药你可有按时让他服用?”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里头传了出来,这声音官珞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像是新平郡府衙主簿的声音。
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猜测,官珞用手指在窗户上戳开一个洞,透过这个洞去瞧里头的人影,果然瞧见了王主簿的身影。
“药都按时服用了,可少爷的病一直不见好,我心里也担心的紧。”奶娘忧心忡忡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用脸颊轻蹭孩子熟睡的脸小声道,“要不然再换个大夫瞧瞧?”
王主簿闻言想了一阵后便点头道:“换个大夫来瞧瞧也好,虽说现在这个时候病着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总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事我明日就去办,你且宽心。”
奶娘表情有些犹豫:“这事儿不用同孙司法商量么?”
“同他商量什么。”王主簿冷哼了一声,看样子像是同孙司法有些什么矛盾,“他这两日忙着应付京里来的几位,原先还说要同我一块儿来看小少爷,结果今日中午着了人家的道,这会儿还趴在茅房里起都起不来,他本来心思也没在这儿,如今更是顾不上了。”
奶娘这次没再说什么,低垂下头轻拍孩子的后背安抚,只是面上难掩盖愁苦。
王主簿看得出来奶娘的担心,甄郡守夫妇二人同时身亡,其间还藏了不少不能同外人道的秘辛,加上孙司法狼子野心,对甄郡守留下的东西虎视眈眈,王主簿只当奶娘是为此忧愁,免不了宽慰两句。
“你且放心,姓孙的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我在总能护着小少爷同你,甄大人同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等将这儿的麻烦送走我就安排小少爷离开新平郡,东西我也打点的差不多了,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
“如此,便谢过王主簿了。”
“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若是小少爷有些什么问题你就让人给我来传信。”
官珞见奶娘将熟睡的孩子放到了塌上,自己转身送王主簿出门。
如此良机,官珞趁着奶娘送客的功夫一个纵身,悄无声息地翻窗进了屋内,因唯恐被人从外头发现端倪,官珞进来后就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户,接着又寻了个烛火照不上的角度坐下等奶娘回来。
官珞来回折腾了一圈,这会儿坐定了便觉得有些口渴,便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继续坐回原地等人。
正当官珞一边坐着喝茶一边在腹中打稿考量着一会儿该问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耳畔传来了声稚嫩却又古怪的问候。
“你又来了呀?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