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 第176章 第 176 章

趁着孙司法去疏散百姓的功夫，官珞直接带着叶岩庭等人进了府衙，边快步往里走便加快语速压低了声音将刚才的验尸结果告知叶岩庭：“两具尸体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死后伤，且从创口深度还有切入角度来看应当是同一人所为，另外两具尸体身上的生前伤也有问题，甄郡守身上的刀伤虽多，但除开致命一刀都仅是伤及表皮，出血量也不大，反观郡守夫人身上的刀伤创口都要深得多，可见杀害郡守夫妇的并非是同一人。”

“獬豸一贯是独来独往，此前从未出现过第二个人的痕迹，可这次加上死后伤仅尸体上就出现了最起码三个人的痕迹，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官珞压低了声音警惕地往四周瞥了一眼才继续道，“郡守夫人的右手在死后被人整个砍下，郡守胸口致命伤处也被人在死后刻意用新的刀伤掩盖。”

官珞只将验尸得来的线索简单地整合了一番后告知叶岩庭，并未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叶岩庭也没去追问官珞的想法，在听完官珞的叙述后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后才道：“我这里情况同你类似，案发现场也遭到了人为的破坏。”

“那库房原本应该是堆砌金银珠宝一类物件的场所，但在案发后被人调换了库房内的东西，地面上被重物长时间覆盖压出的痕迹就是证据。”

先前为了麻痹孙司法，叶岩庭故意装作浑然未觉的样子，实际上却在暗中探看了一番库房地面，新被堆放进来的物件大多是些木质结构的家具再不然就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重量较轻，绝不可能压出那种痕迹。

而且叶岩庭还观察到库房地面通向门口的位置有重物拖曳时留下的划痕，划痕十分清晰明显，应当就是这几日留下的。

隋主事之前受了叶岩庭提点在进到库房后也刻意制造了不少动静同叶岩庭配合着探查，同样也发现了不少问题：“那孙司法言说这库房都是用来堆放杂物，平日也无人使用，可我先前同叶放兄弟看过了，那些家具确实破旧，但上面的积灰却少，甚至连个蜘蛛网都没有，有些家具背后还发现了新鲜的手指印，很显然这些东西原来都不是放在那里的。”

叶岩庭认同点头，又接着隋主事的话补充了一点：“不光如此，孙司法为了要营造出库房常年无人问津的迹象特意为库房换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可我看过了，库房大门的锁扣上并无锈迹，甚至上头还有极深的磨损痕迹，可见之前挂在那门上的应当是把沉重的大锁。”

说到此处叶岩庭眉头深锁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如此一来，第一案发现场所有的线索都被破坏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却还是让人心情沉重，官珞听着前头喧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估摸着孙司法马上就会料理好一切折转回来，连忙转头看向叶岩庭直接将心中打算说出：“我对杀害郡守夫妇的凶手有个猜测，但还需要再多一些的证据做佐证，此处人多眼杂不方便细说，孙司法此人狡猾，我们得先设法稳住此人，不能再叫他去破坏其他证据。”

叶岩庭虽然不知道官珞口中所说的猜测到底是何，又是否靠谱，但在此刻仍是选择的信任，余光瞥见孙司法急匆匆地从大门处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认真地同官珞保证道：“你尽管去查，余下的交给我。”

“诶，叶大人，官捕头，诸位大人！怠慢了怠慢了，还请诸位恕罪。”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帮“百姓”，孙司法扭头就发现官珞等人没了踪影，唯恐几人一但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扭头就将好不容易被他们埋入地下的真相挖出，当下便急出了一脑门子汗，这会儿瞧见四人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不免出言试探道：“诸位大人先前可是在商量郡守大人的案子？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线索倒是其次的。”叶岩庭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让刚才还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孙司法不由一愣。

叶岩庭极力维持住面上的淡然，故意岔开了视线不同孙司法对视，不让人察觉到他说话时的僵硬：“本官自昨日进城至今还未吃上一顿囫囵饭，这獬豸如今不知去向，不如先吃过饭后再议吧。”

孙司法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抬眼看了看日头这才意识到此刻已经过了午时，连忙冲着叶岩庭道歉：“是下官疏忽了！下官这就让厨房去张罗午膳，还请诸位大人稍等！”

孙司法刚要往府衙后头跑就被叶放一把拦住，叶放机灵从叶岩庭突然岔开话题说要吃饭就明白了叶岩庭的意图，当下便冲着孙司法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你们这府衙穷得屋顶都漏风，能给我们家世子吃什么好东西？”

自然是没什么好东西。

孙司法心里明白的很，厨房里这两日堆得全是烂菜叶子臭鸡蛋，摆着就是为了给叶岩庭看的，以此来彰显新平郡府衙清廉风范。

出于此等目的，便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都藏起来，怎么会给叶岩庭瞧见。

“叶放。”叶岩庭语气严厉的制止了叶放接着说下去，转头看向面露尴尬的孙司法道，“无碍，今日便先在府衙用午膳吧。”

叶岩庭的本意是想先借用午膳的机会降低孙司法的戒备，孙司法也是打着要让叶岩庭对新平郡清廉平和表象深信不疑的目的，这才有了午膳这一遭。

可等众人坐在桌前瞧见桌上摆着的三菜一汤，都变了脸色。

汤是青菜蛋花汤，汤里头的青菜就放了两根，桌上五人一人一口都不够分的，蛋也估计是个坏蛋，黑漆漆的不说还莫名泛出一股臭味。

余下的三菜也不见得正常到哪里去，一盆炒青菜，青菜叶子蜡黄干瘪不说，菜里油也没放够，以至于半盆青菜都是焦的，原本就没什么品相的菜色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剩下一盆韭菜炒鸡蛋，一盆肉沫粉丝，官珞盯着这两菜分辨了半天，勉强认同那只有微末肉丝的肉沫粉丝算得上是个荤菜。

啧，孙司法还够拼的。

叶放不比官珞心态好还有心思吐槽孙司法，瞧见这一桌子才后便一脸震惊地用汤勺在汤碗里搅和了两下质问道：“吃这玩意儿也不怕把命给吃没了？”

孙司法也没料到这厨房端上来的菜这么实在，一面在心理给厨房管事点了个赞，一面装作尴尬的样子，将明显不能吃了的汤往边上挪了挪，正预备开口解释，却被官珞打断。

官珞瞧着那碗散发着诡异臭气的汤忽然就生出了一个绝佳的念头，伸手拦住了孙司法要将汤碗挪开的动作。

“我原先听孙司法说甄郡守清廉自持，仁爱百姓还当是虚言，今日见这午膳才知所言非虚，实在是佩服！”

“这怎么说？”叶放没明白官珞是怎么从这一桌子饭菜里得出来的结论，不免好奇发问。

“我曾听人说过，这市场里卖菜的菜农如果最后还有部分烂菜叶子臭鸡蛋卖不出去的，为了不浪费不亏本都会选择自己带回家食用，长此以往自然是对身体有害无利，而新平郡府衙却仁善地将这些菜农都卖不出去的菜都买了回来自己食用，这等为百姓着想的心思，实在是让人佩服。”

“原来如此！”叶放用隋主事做恍然大悟状，冲着孙司法连声称赞。

虽然孙司法本意并非如此，但官珞这一遭却宛如为他锦上添花，意外之喜，经三人一通猛夸孙司法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可还是摆出一脸谦虚的表情冲着官珞连连摆手：“诸位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先前甄大人教导有方，唉，可怜我们郡守大人英年早逝，好人没好报啊。”

“是啊是啊。”孙司法顺道又哭了一边甄郡守的死，官珞也跟着敷衍了两句，一边敷衍一边用公筷将汤中的青菜给挑了出来，递到孙司法跟前，神情诚恳地劝说道，“甄郡守死得可惜，可孙司法您回头还要帮着查案，查案是个体力活可得多吃点。”

原本还在装模作样惋惜甄郡守之死的孙司法瞬间便愣在了当场，瞧着官珞推来的碗中摆着的两片青菜叶子，感觉脑袋有点懵。

原本按照孙司法的计划，这端上来的饭菜明显不能食用，只要让叶岩庭等人感受到新平郡府衙的艰苦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到时候这几位京中来的公子小姐受不了自然会另去他处觅食。

而他自己自然也没考虑过真要去尝一口这味道古怪的菜肴。

可如今却因为前头受了官珞一通猛夸，有些下不来台了。

这就好比是你在登高时刚才还在给你递梯子的人忽然就抽走了下面放着的梯子，上去吧危机四伏，下来吧粉身碎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官珞叹了口气，装作没看见孙司法僵硬的脸色，将碗又往孙司法跟前推了一寸，善解人意地劝道：“孙司法便是不顾念自个儿，也要想一想这菜这汤全是花了银子买来的，府衙如今捉襟见肘，连补个屋顶的银钱都腾挪不出来，想来如今这饭菜已经是最好的了，若是这般浪费了可对不起甄大人在天之灵。”

“对对对，别辜负了甄大人的在天之灵。”叶放和隋主事跟着帮腔，隋主事还热情地替孙司法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焦黑的青菜，“孙司法多吃些，莫要浪费。”

甄大人在天之灵可不管这些。

孙司法虽说心里头这么想的，可扛不住这几人拿他先前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叫他心里有苦说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将碗里的菜往嘴里塞。

官珞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往孙司法碗里夹菜，可拦不住隋主事同叶放两人起了坏心眼一个劲地给孙司法夹菜，以至于一桌子才大半都进了孙司法的碗里。

等到实在是吃不下了孙司法才强忍着恶心捂住了自己的碗，制止了隋主事和叶放热情的举动：“在下、在下真的吃不下了。”

“吃饱了就好。”官珞笑眯眯地看向孙司法，意有所指地道。

孙司法眼神落在官珞等人跟前空荡荡的碗上，神情微愣，心里腾然冒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这……这官捕头你们怎么不吃？”

“孙司法是吃惯了不觉得有什么，我等却实在是吃不惯这些，便不同孙司法抢了。”官珞眼见着孙司法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忙又补了一句道，“哦，对了，孙司法也不必担心我等会饿着，我先前瞧过了这街上有不少酒楼，随便找一家将就一顿也就是了，出门在外不好讲究太大。”

孙司法憋着一口气出不去又顺不下来，最后酝酿成了一股肠中气，伴随着腹痛从下方排了出来，至此他这才意识到之前这几人话说的漂亮，却全是在给他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