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洗了手又开了张药方给龙九让龙九去抓药,做完了这一切才终于松下口气来料理自己。
虞敬轩低头看着自己被染上了血污的袍子心痛地叹了一口气,随手脱了外袍丢在一旁,摇头道:“到底还是弄脏了衣服。”
官珞看着被虞敬轩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这会儿才想起来虞敬轩这货还有些洁癖。
先前看他动作这般干脆利落地料理伤患,熟练而又细致,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像一名真正的医者,尽全力救治病人,而这会儿事了,他那股贵公子的金贵劲儿就又出来了。
可官珞看着这样的虞敬轩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心里反倒是一片柔软。
虞敬轩收拾完自己这才想起官珞这会儿本该是在鸿鹄书院盯梢才对,不由得抬头发问道:“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鸿鹄书院么?”
官珞叹了口气,简单地将赵迅去赌坊做活的事情跟虞敬轩说了一通,末了才长叹了一声道:“我想过了,即便是两人合谋杀人,他们可以互相做不在场证明,也可以让红鸾给他们做伪证,但同时还要买通溧水巷赌坊里那群赌徒也给他们俩做伪证,这难度太大了,所以我觉得谢直和赵迅的嫌疑都能排除。”
虞敬轩也认同官珞的说法,如果说有钱真能让鬼推磨,那赌徒就是那最容易被收买的鬼,你可以用钱让他们替你说假话,也可用钱让他们说出真话,所以要收买赌坊内众多赌徒,先不说赵迅缺钱收买不起,便是谢直怕也没这个能耐。
所以他俩的不在场证明是可信的。
“那你这大半夜的跑回府衙,可是找着了什么?”
官珞点了点头,又将在顾柏吉衣物和尸体上发现的新线索告诉了虞敬轩,并推论道:“顾柏吉那日应该是带着诗稿去祭拜梁平萧了,他袖口被火燎到的痕迹应该是他在焚烧诗稿时引起的,他手指指腹上的灰烬,还有衣袖里面被烧了一半的碎纸屑都能证明这点。”
“我们一开始觉得那个顾柏吉口中所说的友人嫌疑最大,消失的诗稿是凶手为了藏匿身份,可现在看来,诗稿是顾柏吉自己焚烧用来祭拜梁平萧的。”官珞语速略一停顿看向虞敬轩的眼中藏着费解,“只是,顾柏吉的死,到底凶手原本就打算对顾柏吉下手,还是说是凶手意料之外的?”
虞敬轩托着下巴做沉思状,垂下的眼眸在眼底落在一片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疲惫万分:“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那个想法,杀梁平萧的和杀顾柏吉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梁平萧和顾柏吉不管是遇害的地点还是身份上都有相似处,虽然从尸体的处理手法上来看,顾柏吉的尸体处理手法不及梁平萧的尸体,但从设计成意外这点上来看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对,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而且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官珞抬头看向虞敬轩,目光中好似有火焰跃动,闪着红色耀目的光,“顾柏吉和梁平萧尸体处理手法上的区别很可能是因为,梁平萧的死是在凶手计划之中的,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伪造出一个完美的意外死亡现场,而顾柏吉的死,或者说,顾柏吉那天的死并不在凶手意料之中,所以他来不及准备太多。”
“所以我们要找到梁平萧和顾柏吉死亡的重合点,那可能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官珞顿了顿,将话头抛向虞敬轩,询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虞敬轩没答话,垂眸沉思了一阵后才将视线投向了床榻上躺着的那名昏迷不醒的小厮,虽不言语官珞却猜出了虞敬轩的意思。
“你还在怀疑褚裴椋?”
虞敬轩没直接回答,反倒挑眉反问道:“你不怀疑?”
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梁平萧跟褚裴椋之间肯定存在矛盾,只是到底是矛盾,这种矛盾是否足够产生杀人动力,他们现在都还不清楚。
仅靠直觉来判断的话,实在是缺乏说服力。
虞敬轩见官珞不说话,但眼底却也有犹疑闪烁,抬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道:“等这人醒了我们就能知道褚裴椋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辜了。”
屋外的梆声已经敲过了三更,眼瞅着天就要亮了,官珞跟虞敬轩也懒得再来回折腾,索性各自在屋中寻了个地方趴着小憩了一会儿,也算是休息过了。
这种昼夜颠倒,少眠缺觉的日子官珞早习惯了,感觉到屋外有光透了进来人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官珞第一反应先是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厮,虽说没有清醒过来,但胸口起伏平稳,昨晚因高烧而发红的面色也稍稍缓解了些,看样子命是保住了。
“醒这么早?小伍他们还没来呢,再睡一会儿吧。”
官珞刚呼出一口气便听到虞敬轩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转头便瞧见虞敬轩早就已经醒了,人半躺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手里头还握着卷卷宗,身边也堆了两摞。
再看虞敬轩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和眼下的乌青,看样子大约是没怎么睡过。
虽说虞敬轩这会儿的形象不怎么样,胡子拉碴的还带着一对黑眼圈,身上也只穿了件白色的单衣,看起来有些清瘦,全然不似最开始见他时那般风度翩翩。
可官珞却莫名觉得,这会儿的虞敬轩比平日里他摆着架子时的样子要更俊朗。
只是瞧得多了却难免有些心疼。
“你这是一夜没睡?”官珞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被自己睡麻了的胳膊问道。
虞敬轩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轻点了下脑袋,因为整夜未睡嗓音略显沙哑:“嗯,离上元节也没几日了。”
官珞抬头看向蒙蒙亮的天,恍惚之间记起,今日已经是初十了。
官珞起身走到虞敬轩身旁坐下,从还未翻过的那摞卷宗里拿出一卷然后冲虞敬轩道:“我接着看,你先睡一会儿,回头小伍他们来了我叫醒你。”
虞敬轩看着官珞的侧脸轻笑了一声,抬手伸了个懒腰,眼一闭,身子一歪,顺势就躺在了官珞的腿上。
官珞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去抬手推虞敬轩的脑袋,可手触到对方的发又犹豫了。
这人昨晚又是救人又是看卷宗的,怕是一夜未睡,前日夜里也是在树上将就着过去的,其实虞敬轩身为京兆尹并不需要如此亲力亲为,可他却……
官珞看着虞敬轩脑袋顶上的漩涡,纠结了半天才轻声道:“挪一下脑袋,我去栓个门……”
不然等小伍他们冒冒失失地闯进门来瞧见这么一副场景,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版本来了,她可不想哪天在茶楼里听着什么以她为蓝本的话本子。
虞敬轩闭着眼嘴角缓缓上扬,闻言非但不挪地方还懒洋洋地开口道:“看见就看见了,反正他们早晚是要知道的,刚好现在就是早上……”
官珞一阵无语,所以这早晚是要知道是这么解释的么?
官珞到底还是没忍住推了虞敬轩脑袋一把,沉了沉声音,没好气地道:“挪开。”
虞敬轩晃了晃脑袋,半颗头在官珞腿上滚了两圈,对着官珞耍无赖:“我不。”
官珞咬牙看着这正经了没两日又开始给她耍无赖的家伙,气得牙根发痒,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泄愤似的揪住了虞敬轩的发梢,怒道:“虞敬轩!”
“诶,我在呢。”虞敬轩懒洋洋地开口,睁开一只眼瞄了官珞一眼随即又合上,将脑袋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表情逐渐松弛下来露出倦意,“东西我已经找着了,就让我歇一会儿吧。”
官珞乍一听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忽地伸手开始猛摇躺着的虞敬轩脑袋:“你说什么!你找着什么了?”
被摇得头晕眼花的虞敬轩无力地伸出了手,将刚才那卷被他握在手上的卷宗递到了官珞跟前,疲惫地道:“你先看着,让我睡一会儿,找了一整夜,累惨爷了。”
官珞满心欢喜地从虞敬轩手上接过卷宗,再也不去管虞敬轩到底躺在何处这房门又关没关的问题,还好心地替虞敬轩顺了两把先前被她揉乱了的发,难得软下了声音道:“大人您先睡,到点了我叫您。”
虞敬轩找出来的这卷卷宗是关于十三年前京兆府发生的一起案件少女溺亡案,因报案人及凶手都是鸿鹄书院的学生,所以才被虞敬轩找了出来。
被害人名叫白素毓,根据卷宗上记载,十三年前鸿鹄书院初创时曾被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就是现在的鸿鹄书院,在此就读的学生无关身份地位,但都是男子,而另一部分则是由古夫人主导的女子学堂,里面的学生都是些愿意读书求学的女子,被害人便是古夫人的学生。
官珞看着卷宗上的信息心里有些惋惜,鸿鹄书院创建之初,没什么根基做法却十分大胆,大睢民风虽还算得上开明,但对女子限制却颇多,少有女子读书识字,便是有也都是请了老师进家中教习,古院长此举也算是开天辟地了。
只是可惜,自这起案件发生后女子学堂便被废止了。
两座学院之间隔了一条河,那条河刚巧就是前些日子发现顾柏吉尸体的河,而那个溺亡的少女白素毓尸体也是被发现在这条河中。
报案的是三名学生,一名叫周雪亮,一名叫刘戎还有一人名叫朱桑,而凶手的名字叫做曲枫泊,当时审理此案的便是于大人,根据卷宗上记载,因人证物证确凿,虽凶手拒不认罪,但还是被判处绞刑,并于宣判之日起三日后处刑。
官珞看着卷宗上记载的几个名字陷入了沉思,周雪亮、朱桑都是现在鸿鹄书院的老师,与本案多少也算有些牵扯。
而刘戎这人的名讳她也不算陌生,三个月前刘家被斩的名单里头,刘戎的名讳就在前列,她要是记得不错,这刘戎便是刘思博的小叔,前任滇西大将军的幼子,原中书令,永康十年的探花郎。
至于这杀人凶手曲枫泊,虽名字和年龄上同封泊都略有些差异,但官珞却以为,只怕这本该已经死了的曲枫泊就是后来开了余年毕罗铺子的封泊了。
可这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活了过来?于大人又一贯是铁面无私,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放过了这个杀人凶手,甚至还为对方改名换姓,让这样一个手上沾了人命的人长居京中多年而不为人所知,难道说只是因为古院长的拜托么?
可古院长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杀人凶手求情?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还是另有隐情?
之前古夫人去封泊的住所祭拜,如此看来古夫人对此也是知情的,那么对于一个杀了自己学生的凶手,古夫人难道就没有丝毫芥蒂么?
如今封泊被人杀害,是否是有人发现了他当年没死的真相,从而出手为白素毓报仇?那这人会是谁?
当年的报案人周老师还是朱桑老师?亦或者说还有其他人?
虞敬轩找出来的这卷卷宗,像是破开了迷雾的一角,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一层更复一层的重重迷障,凶手布下的局,传播于街巷之中关于鸿鹄书院的鬼故事,都是引导着他们一步一步迈入迷障中的路标,若不能破障而出,便只有于其中迷失自我,而他们需要的便是寻到一把破开迷障的利剑。
而当年案件的亲经者,更可能是主导了曲枫泊假死的古院长,应当就是那斩开迷雾,揭开真相的利剑。
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放假了就能准点更新了!哭,我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8章 第 1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