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聆春 第5章 京雪

喧嚣的人潮里，清芜背着包站在那儿，望进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漩涡的黑色眼睛，她轻声道，“沈先生。”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直接道，“沈先生这是在明知故问？”

沈霁笑了，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还挺有趣的，直白的让人可爱。

不过他转眼又想到她要微信的那天晚上，敛去脸上的笑意，目光深邃地扫视了一遍这个女孩。

清芜背着包任他看，期间还看了一眼软件，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了。

“既然顺路，那就捎苏小姐一趟吧？”

清芜看着他说，“沈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个“吧”字会让人听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不用了，谢谢。”

沈霁这次是真笑了出来，如果说他之前对这个女孩还怀有一点戒心，现在是完全没有了。

她气质看似柔和，实际上那刺是一点都不少。

不知怎地，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带刺的女人，只是那个女人目前正在国外玩得很happy。

他朝着窗外勾唇一笑，“不知是否有幸载苏小姐一程？”

清芜不知道他转变怎么这么快，但免费的车子不坐的才是傻子。

她绕到另一边坐了上去。

副驾驶上的司机目睹了全过程，心想，沈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前两天他请假回家照看老母亲没见过清芜，更不知道清芜在之前还跟沈霁见过一次。

车里一如既往弥漫着香薰的味道，这次好像换了一个，是祖玛珑的香味。

清芜跟孟陶去品牌店的时候看到过，标价后面是五个零，当时孟陶还说等她傍上高富帅了一定要买辆拉风的豪车然后再买一堆这个香薰回来闻。

现在她如果知道她已经坐上了豪车里面里面还熏着高价香薰，估计会直接打车过来掐她。

一想到那个情形，清芜就乐了起来。

“苏小姐有什么趣事要分享分享？”旁边一道低沉的嗓音蓦地响了起来。

清芜抬眸望去，撞进男人长眉微挑的表情里，她不知道自己那潋滟一笑已经落进了别人的眼里。

“沈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她眨了眨眼，灵机一动反问了回去。

沈霁喉低头笑了笑，“只是觉得苏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这下轮到清芜满脸通红，就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

这人段位太高了，她根本斗不过。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她都低头看手机里面的备课资料，一眼都不敢乱看。

副驾驶上的司机从刚刚就一直在吃瓜看戏，时不时就抬头看几眼反光镜，陡然对上自家老板的眼神，慌地打了双闪，车子也跟着打了旋。

清芜没坐稳，她慌慌张张地想靠着点什么支撑住自己，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圈住她的腰间，及时帮她稳住了重心，手机也幸免于难。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上身前倾着，面前是男人穿着衬衫宽阔有力的胸膛，那上面还系着精致的领结，而她的腰正被他圈在手中，灼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布料传过来，仿佛能烫伤人的心。

她反应过来往后靠了回去，“抱歉，沈先生 ”

沈霁手上还残留着女孩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那腰肢柔软得盈盈一握，比他见过的女人都要细。

他收回手，“无事 苏小姐。”转头就看向驾驶座，“小余，是不是回去两天方向盘都拿不稳了？”

司机低头耷脑地道，“不好意思，boss，我手滑了，苏小姐，你没事吧。”

清芜弯了弯唇，“没事，就歪了一下。”

小余转回去的时候用余光瞄了眼自己的老板，松了一口气。

随后一路无言，清芜脸上的温度因着空调渐渐褪去。

到别墅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清芜边解安全带边道，“谢谢沈先生。”

沈霁垂眸看着她动作，微微仰身，下颚线紧致流畅，“不客气，苏小姐叫我沈霁就可以了。”

清芜动作微微一顿，卷翘的睫毛微微轻颤，随即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

刚走到大门口，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小团子就兴冲冲地飞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叫她，“苏苏老师～苏苏老师～我好想你呀。”

清芜附身摸了摸小团子的绒发，“嘟嘟吃完饭了没有呀，苏苏老师也很想嘟嘟呢。”

小团子自发地去牵她的手，“吃啦吃啦，我本来是想等苏苏老师来了再一起吃的，但王姨不给。”

小团子嘟着嘴，脸颊旁边的肉凸了出来像肉丸子，“苏苏老师，你下次来早点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吃饭啦。”

清芜轻笑着说，“苏苏老师吃完饭才来的，嘟嘟每天都要好好吃饭哦。”

嘟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苏苏老师不想跟嘟嘟一起吃饭吗？”

清芜，“不是的，是苏苏老师吃过了才过来给嘟嘟辅导，苏苏老师已经吃不下啦。”

嘟嘟瘪了瘪红红的小嘴巴，“好吧，那我以后给苏苏老师留点小零食。”

清芜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捏了捏小团子的小胖脸，“呀，那太谢谢嘟嘟了。”

沈霁走在后面一直在看着两人互动，嘟嘟看起来欢喜极了，他正想走过去，嘟嘟一错眼看见了他，开心地叫了一声，“哥哥，你回来啦！”

沈霁手插口袋慢慢踱过去，落日的余晖洒在他挺拔的身姿上，优越的鼻梁骨越发标致，这男人着实有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当初会以为自己要微信是为了想泡他。

清芜在旁边腹诽，嘟嘟已经小跑着去迎接沈霁，拉着他的手走到清芜面前，“哥哥，你今天是跟苏苏老师一起来的么？”

清芜下意识摇头，随即想到自己的确是坐沈霁的车到的，张了张嘴看向旁边的男人。

沈霁扯了下领带，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掀，“你晚饭按时吃了没有？”

嘟嘟晃着他的手，“吃啦吃啦，阿姨今天给我做了我爱吃的杏鲍菇包虾滑，真的很好吃，哥哥，你等会儿快去尝一尝。”

“好，那你跟着老师上去学习吧。”

“等等嘛哥哥，你都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哼，坏哥哥。”

小孩儿现在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沈霁揉了揉她的头，“你问苏老师，哥哥要去吃饭了。”

说完他看都没看清芜一眼，径直走了。

“苏苏老师，你怎么跟我哥哥一起过来了呀？”

“……”

对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芜正准备实话实说。

嘟嘟的脑瓜子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冒出来一句，“难道苏苏老师你跟我哥哥在一起了吗？”

“……”

没想到还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儿。

清芜解释道，“不是哦，我在路上遇到了沈先生，他载我一起过来的。”

嘟嘟好像被她说服了，“好吧。”

可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看来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清芜无奈的弯了弯唇角，突然觉得小孩儿熟了就再也不可爱了。

她背着身，没有看见后面的年轻男人的身子顿了一下，之后才走进客厅。

因为上课时间也到了，清芜就直接带着嘟嘟上楼去做作业。

嘟嘟做作业的时候很认真，第一天清芜就发现她是左撇子，遇到不会的题她有很少会主动询问她，但清芜观察到她有眨睫毛的习惯，那就说明她有题目不会做，她就会上前去给她讲解。

作业做完后，清芜就让她拿出课本帮她预习明天要上课的内容，嘟嘟很乖很听话，她说什么都会听，偶尔发呆清芜也会主动跟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作业做到一半，嘟嘟突然停下笔问她，“苏苏老师，你的家是在这里吗？”

清芜愣了一下，摇头，“不是的，苏苏老师的家在江南水乡。”

嘟嘟眼睛亮了起来，“是苏州那边的吗？”

清芜讶然，“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你是苏苏老师呀！”

清芜扑哧一笑，摸摸她的头，“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快学习吧。”

“苏苏老师你忘啦，我们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

清芜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指针已经到了八点半，她看见嘟嘟狡黠的大眼睛闪呀闪，笑了。

“那你想跟苏老师聊什么呀？”

“苏老师，我想去你家乡看看，我还从来都没去过呢！”

“那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呀？”

“我爸爸妈妈带我去了阿根达斯、荷兰、瑞士、苏丹、圣彼得堡还有好多好多地方，但我记不住它们的名字了。”

清芜被她脸上委屈的小表情给逗乐了，“没关系呀，你去过的这些地方苏苏老师都还没有去过呢！”

嘟嘟把嘴撅得好高好高，“苏苏老师你骗人！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呢！”

清芜并不觉得她的想法很天真，而是耐心地跟她解释，“因为苏苏老师很忙，要忙着上课还要忙着赚钱。”

“可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赚钱吗？”

清芜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苏苏老师只有妈妈和奶奶啦。”

嘟嘟虽然小，但不是没见过生离死别，尽管清芜没明说，小女孩儿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难过的气息，做大人样儿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苏苏老师不要难过，我把我的爸爸分给你，这样你就有爸爸了。”

清芜被这童言童语整得哭笑不得。

而远在监控一端的沈霁把这场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盯着监控屏幕的男人眉头锁住。

他想起当初遇见她的时候就是在一家清吧，当时她身上穿的就是那里服务员的衣服，如今她又成为了嘟嘟的家庭教师。

就这么缺钱？

一直辅导到九点半，清芜才准备回去，把东西放进包里的时候她才想起上次答应嘟嘟的礼物还没拿出来。

她一拿出来，嘟嘟就看见了，兴奋地拍起了手，“好可爱的盒子，谢谢苏苏老师。”

清芜，“打开看看。”

嘟嘟轻手轻脚地把盒子的盖子掀了起来，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珠子，五颜六色的，像散落在地的彩虹。

嘟嘟开心得不得了，“好多珠子呀，苏苏老师我要把它们全都串起来，然后送给你！”

清芜，“苏苏老师送给你的，就是你的啦，不用给苏苏老师。”

嘟嘟，“苏苏老师你太好了，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小屁孩嘴真甜。

清芜收好东西就准备回学校，嘟嘟对那些小珠子新奇得很，跟她说句拜拜就埋头串珠子。

她笑了笑，转身下楼。

楼下亮堂堂的，保姆正在打扫卫生，见她下来招呼了一句，“苏苏老师准备回去了吗？”

清芜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保姆，“暖菜板上给你温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要不你喝完再走吧？嘟嘟一直念叨着要跟你一起吃饭，今晚我做的时候她就嘱咐我也给你留一碗，小孩忘性大，我都还记着。”

清芜忙摇手，“不了不了，谢谢你王姨，你自己喝了吧。”

王姨笑起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像看着孙女似地看着她，“我喝过了，特意给你留的，就一碗，你等等，我去给你端过来，喝完再走。”

说完就走了，生怕清芜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清芜只好站在那里等。

过了一会儿，王姨还没出来，楼梯上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是黑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清芜第一时间转身看过去，恰跟穿着白衫黑裤正在边挽袖口边下楼的男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清芜的心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漏掉了一拍，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沈……先生”。

她一如既往地客套，就好像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清芜就问候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发现男人只是下巴抬了一下，比坐车那会儿冷淡多了。

客厅里的气氛也因此沉寂下来。

清芜垂眸看着地板，上面的毛毯极为奢侈富丽，看得出是进口的昂贵品。

客厅里的一切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她就这么地站在那儿，感觉自己跟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想下去了，王姨把那碗羹汤端了出来，看见沈霁，笑开了花，“少爷，你要不要也喝一碗？”

说完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哎呦，你看我，忘了你不喝这些小姑娘的东西了，不过里面还有鲜鸡汤，我给你舀一碗过来。”说着又看向旁边的清芜，“苏老师，你先喝，我去给少爷端一碗鸡汤，我记得你最爱喝这个汤了。”

王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眨眼间客厅里又只剩下清芜和男人。

他越走越近，即将擦身而过之时，男人醇厚的嗓音陡然响起，“苏老师，一起过来坐？”

清芜眸色微动，玫瑰花色的唇瓣张张合合，道，“好，谢谢沈先生。”

沈霁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沈先生”，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算了。反正也不难听。

她开心就行。